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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扑蝶

午时,院子里弥漫着兰草的独特味道,浸泡一段时间,和烧得滚烫的沸水,一桶桶的送进浴房。

“重五兰汤浴,雄酒解千毒,配香观龙舟,天淡纸鸢舞。”

葱葱绿绿的柳树下,朱祐桓神色悠闲,静静坐在柔软舒适的茵茵碧草,手执一竿绿竹,正在垂钓。

阵阵悦耳的笑闹声不时传来,百花绽放的仲夏时节,满园都是一身单薄的女孩嬉戏。

冷雪陪着自家姑娘沐浴后走出来,秀发有些湿漉漉的,犹如出水芙蓉,神清气爽。

张灵儿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葱黄百蝶锦裙,玫瑰色的银丝马甲,不涂脂粉,看上去不显一丝奢华,惟觉雅淡。

四五个七八岁的女孩嘻嘻哈哈的斗草玩耍,远远瞧见一抹白衣斜倚树下,碧波如洗的湖里,各色五彩斑斓的水禽尽都在池里浴水。

负手缓缓近前,就见司棋立在九曲桥上,张灵儿轻声道:“自个去玩吧,天气好随处走走,不许回去。”

“哦!”冷雪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想了想,径自朝桥上而去。

张灵儿目送她走远,自己则往柳树下走去,边走边欣赏游来游去的水禽,她也认不出名色来,但见一个个文彩锦绣,熌灼辉荧,好看非常。

一时看得入了迷,不自觉的驻足观赏,忽闻有人笑道:“百鸟觅食惊鱼儿,百态千姿引灵儿,灵儿止步惜鱼儿,鱼儿不见钓灵儿。”

张灵儿听的啼笑皆非,慎道:“这钓字用的好生无礼。”

“随口就用上了,莫怪,莫怪。”

朱祐桓哈哈一笑,干脆把钓竿扔在一边,躺在草地上说道:“昨日收到雨筠姐的来信,她下个月就要进京了。”

“太好了。”张灵儿立时喜上眉梢,喜滋滋的走过来,小心的探手收紧裙摆,侧身坐下。

“呀!难不成是来定亲的?”

“嗯。”朱祐桓叹道:“不知为何,我总是欢喜不起来。”

张灵儿走过来嫣然一笑,轻声道:“不奇怪,那么好的姐姐,马上就要出阁了,我也舍不得,真想大家永远在一起。”

朱祐桓望着远处正兴致勃勃摆放各色礼物,准备祭拜花神的诗姗芷珊,自嘲道:“是我太贪心了。”

有家归不得,自小失去双亲,张灵儿何尝不倍感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不由得想得痴了。

一念起朱雨筠的亲事,张灵儿很快恢复过来,难掩好奇的问道:“男方是谁家?那未来姐夫人品如何,相貌如何?”

朱祐桓头枕着双手,凝视着蓝天白云,悠悠说道:“是武成侯姚英,其祖上乃是靖难功臣,原本传到这一代已经除爵,这未来姐夫年少有为,从军后屡立战功,十六年重新荣耀家族,被封为侯爷,当时年仅二十二岁。今年二十八岁,官拜平北将军,甘州指挥使。”

“难怪姑姑能相中人家,果然是文武双全的年轻俊彦。”张灵儿连连赞叹,心中欢喜无限。

朱祐桓笑道:“是啊!年纪这么轻就手握一方兵权,那甘州远在甘肃,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乃是我朝边关重镇。”

“策马戎边的大将军,如此英雄,方能配得上雨筠姐。”

看着一脸向往的灵儿,朱祐桓失笑道:“那日后我也当兵好了,省的你将来笑话我呆在家中没出息。”

“万万不可。”张灵儿轻蹙峨眉,薄怒道:“打仗岂是说笑的?你虽说勤练武艺,但到底自小锦衣玉食,没吃过苦,当兵的苦楚你哪里清楚?再说刀剑无眼,万一有个好歹。”

“好了,好了。我就是随便一说。”

朱祐桓清楚这一辈子,恐怕是没有亲自上战场的机会,毕竟身份特殊,可谁知今日一言竟然很快一语成真。

彼此独处,二人说了会儿悄悄话,远处女孩子越聚越多,就连司棋和冷雪都情不自禁的加入其中。

但见那各种各样的艾虎等小饰物,花瓣柳枝编成的鸟雀,绫锦纱罗叠成的绣球,都用彩线系了。

每一颗树头,每一枝花上,缀满这些可爱奇巧的小物事,当真是满园绣带飘飞,美不胜收。更兼且女孩们洗罢兰汤,一个个打扮的桃羞杏让,燕妒莺惭的,道不尽的流芳溢彩。

张灵儿瞧得兴起,遂笑着道了别,起身莲步依依的小跑过去,途中恰好遇到一双玉色蝴蝶,惹得佳人举起手中团扇,兴冲冲的追逐。

那蝶儿上下翻飞,忽起忽落,逗得张灵儿欲罢不能。左右丫鬟眼见姑娘和那彩蝶一上一下,双双迎风蹁跹,看得有趣,皆一起齐声鼓噪,大喊加油。

朱祐桓笑着直摇头,果然追了好半天,灵儿累的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再也无心扑蝶了。

忽然瞧见老太太屋里的丫鬟茜雪走过来,含笑道个万福,娇声道:“六爷,主母请你过去。”

“好,我就来。”

朱祐桓翻身而起,朝着望过来的灵儿指了指上方,转身径自去了。

穿过游廊曲栏,转过一道墙即是万寿堂,茜雪侯在巷道里,默默无语的低着头。

朱祐桓皱起眉头,这茜雪今年十六岁,去年底随大姑姑朱含烟一家进的京,上个月姑姑随着姑父王宪启程赴任,就把她留了下来,人长得很秀气,懂事乖巧,深得祖母欢心。

“怎么,被老太太骂了?”朱祐桓走上前去问道。

“不是。”茜雪抬手用汗巾擦擦眼角,说道:“不瞒六爷,今儿个得了信儿,如意毙了。”

朱祐桓心里一惊,急忙问道:“是老太太听到风声?派人过去做的?”

“不是,不是。”茜雪急忙摇头,解释道:“老祖宗早就知道夫人把如意给了老爷,虽说心里不乐意,但并未说什么。今日收到姐妹的书信,说如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一时不慎滑倒,夜来小产血崩,就这么去了。”

“可惜了。”朱祐桓轻轻一叹,那如意乃是姑姑身边容貌最是出挑的丫鬟,不想就这么走了,红颜薄命。

隐隐间觉得此事有些古怪,不过姑父向来不待见自己,这又是人家的家事,朱祐桓摇了摇头,安慰道:“往者已矣,还请节哀顺变。哦!你故意在这等我,是否有事相求?”

“嗯!”茜雪红着脸说道:“明日老祖宗要去郊外青云庵进香,婢子就想顺便为如意烧些纸马男女,可手头拮据,想求六爷暂借些银子,一等发了月钱就还您。”

稍微想想,朱祐桓点头道:“这样,我一会儿派人去购置祭拜所用之物,送到青云庵并支会主持一声。你月钱不多,就算做二两银子,其余算是我的一份心意,等下个月你还我好了。”

茜雪闻言暗叹一声,心说果然是心思细腻的六爷,最是懂得女儿心的男儿。

区区二两银子,在朱祐桓眼里自然不算什么,要茜雪归还,就是为了成全对方祭拜好友的心意。

叹了口气,茜雪苦笑道:“刚刚玉臻去求了四爷,谁知四爷大方,满口答应就转身去了,气的玉臻黑着脸跑回来,大骂四爷粗心大意。”

“四哥实诚,怪不得他。”

朱祐桓哑然失笑,那玉臻乃是芷珊的大丫头,素来对四哥有好感,将来或许会做个通房丫头。

当下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一进屋,就有一个胖乎乎的孩子冲了过来。

朱祐桓上前一把抱起二岁大的孩子,满心欢喜的笑道:“臭小子,这家里就属你淘气。”

“你这泼猴还有资格说乖重孙,他再淘气,比的过你?哼!”

坐在卧榻上的汪氏笑骂,见孙儿把孩子高高抛起,唬的忙吩咐道:“快把孩子抱过来,别受了惊吓。”

秋菏含笑上前,接过嘻嘻笑的儿子,嫂子李氏柔声道:“每次桓儿见了熜儿,都是这么扔来扔去的,偏偏熜儿就喜欢。”

一听熜儿这个乳名,朱祐桓就情不自禁的大笑,此乃他的恶趣味,竟把明世宗嘉靖皇帝的名字给提前占用了,就是不知某人是一时兴起,还是隐含它意。

“朱厚熜,给叔叔背一首唐诗听听。”

小小孩儿虎头虎脑,倚在母亲怀里,丫丫叫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好!”朱祐桓高兴的一拍大腿,骄傲的道:“竟把我前日教你的,一字不落的记住了,不愧是我的心肝宝贝。”

屋里的女人全都娇笑,人人都知六爷宠溺侄儿到了骨子里,含笑看着朱祐桓手把手又教了半天唐诗,一大一小的认真模样,惹人莞尔。

汪氏感受到眼前的温馨一幕,心里贴慰,连带着多日来对张灵儿的埋怨,至此都消散的差不了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汪氏笑道:“明日全家要去场外进香,桓儿就不用去了。”

“咦?为何?”朱祐桓转过头来。

“你得去国子监念书,束脩都给几位座师送去了。”

“那好!”

朱祐桓伸手点了下侄儿的鼻尖,起身笑道:“祖母您真是神通广大,竟能把皇族学堂给搬到了国子监,孙儿佩服。”

汪氏气道:“用不着你恭维我,要不是你天生和皇宫犯冲,奶奶岂会厚着脸皮开口?”

挥手召唤孙儿走到身前,老太太正色嘱咐道:“今后可不许犯浑了,更不可再滥杀一人。咱们本本分分,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方是正道。”

“孩儿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