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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东君去意切,梨花似雪

问罪言官,开了大明朝的先河,两京之狱一时牵动朝野上下。很多老臣担忧,此例一开,今后因言获罪后患无穷。

朱祐桓接到南京急报,原来十几年前一场洪水,使得镇守司后院的芦苇荡,被冲积成了一大片肥沃土地,相应的周围田地都消失不见,百姓为了糊口,遂成为镇守司的佃户。

太监们视此乃天降横财,算是额外的好处,镇守司行事倒也规矩,签了契约收粮,百姓则难免倒霉,除缴纳赋税还得缴纳租子,总算不至于饿了肚子。蒋琮继任留守太监后,他生性贪财,很自然的萧规曹随。

御史姜錧巡视南方时,偶然间得知此事,如今皇帝最重视田地被不法侵占,他当即派人手持官印,命镇守司交出田契。不料蒋琮根本不理他,后院的土地本就属于公家的,太监们自觉占着理,自然不愿意。

姜錧碰了个钉子,大怒之下老毛病发作,他唯恐圣上不重视此事,干脆写了十大罪状上奏。

消息传出,前镇守太监陈祖生和公公们不干了,一没贪赃枉法,二没欺压百姓,不就是搞点副业嘛?至于往死里整人?

本来最近公公们的日子就不好过,被朱老六一顿打压,后继无人了不说,各地太监都被御史查了个底掉,凡是贪赃枉法的都没个好下场,奉公守法的要么回京,要么返回老家。

南京是唯一还有太监的地方,毕竟故宫得有人照料,起先陈祖生想着息事宁人,揭发此事的是南京户部给事中方向,户部主事卢锦,当着姜錧的面,把地契都给烧了。

谁知没几日南京六部被下旨裁撤了,六部合并成了一个衙门,随着俸禄减少,那些田地转眼间就被方向和卢锦带头给占了,竟成了官府的额外收入,最可气的,还带人把周围的芦苇砍倒当做柴火烧,那些芦苇可都是镇抚司的。

从来都是太监欺负人,除了京城里的朱老六,还从未被人欺负过太监,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陈太监气的大怒,老人光明磊落,大手一挥,写奏疏告御状!无意中开了明朝骂人的崭新一页,太监弹劾御史,完全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弘治皇帝接到太监的弹劾奏疏,又怒了,因为陈祖生的话他不能不信,陈祖生是谁?那是和故去的权恩齐名的老人,本人极有才华,算是太监里面的状元郎,不贪权不贪财,一生低调,在紫禁城内声望极高。

因为年纪太大,朱祐樘没敢把其人接回京城,加上蒋琮乃是他的心腹,就算贪恋些小财,但也不至于给栽上十大必死之罪吧?

加上汤鼎这一档子事,南京户部给事中方向又是他最不待见的言官,碰到一起,皇帝是铁了心要杀杀言官里的歪风邪气。朱祐桓对此乐观其成,毕竟说话办事要讲证据,没有实据那就叫诬陷。

此事如同火上浇油,御史们抓狂了,平时只有我们弹人的份,哪有外人敢弹我们的时候?何况是你们这帮文化水平低,生理不健全的妖人,管你有理没理,死太监,你凭什么?

当面对共同的敌人时,御史和给事中们立即摒弃前嫌,纷纷赤膊上阵,御史纪杰,曹玉,谭肃,徐礼等,给事中韩重等近百位言官一起上书朝廷,口水乱飞,一同大肆弹劾陈祖生。

朱祐桓算是开了眼界,第一次见识到大明言官的英勇无畏,看着乱象纷呈的朝廷,越发庆幸自己不必和这些家伙搅在一起,真要是穿越成了文人,别说做事了,不做事都得谨慎低调,一言一行稍有差池,都会带来天大的麻烦。

难怪多少名臣辛辛苦苦熬了半辈子,排挤掉了政敌,掌控住了御史台,年过半百才得以改革天下。可惜余日无多,不但一腔心血都被毁掉,晚年也难保平安,更是被按上了权臣的恶名,被抄家灭族,张居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至于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通过此事给了朱祐桓一个警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对于两京之狱的结果,朱祐桓心里明镜着呢,最终肯定是太监和御史打对台戏,有刘吉在一边推澜助波,牵扯进此事的言官们都得被下狱教训一下,有他在不怕官员被太监恶意报复,充其量是贬官撵到地方去做些实事,算是好事。至于那些土地,都得免费送给百姓。

懒得操心此事,朱祐桓吩咐家人任何求情的大臣都不见,有感于在金陵住了半年,愣是没察觉还有土地被占据,不禁对清缴田地的事,多了一丝疑虑。

这一日,朱祐桓拉着皇帝微服出了紫禁城,满大街四处溜达,所到之处多有被洪水冲垮的民居,衙役和百姓忙着清理砖瓦,重建家园。

不时闻到一股股的恶臭,朱祐樘皱眉看着打眼前推给去的牛车,车里满是被淹死的猫狗,说道:“进展如此缓慢,这天气受了瘟疫可怎生是好?”

朱祐桓解释道:“该做的都做了,工部忙着深挖下水道,不免和府尹衙门起了冲突,有些地方善后需延迟几日。”

朱祐樘叹道:“此事本该交给你办,论起此等实务,满朝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你,沟渠的异味太大,是得在地下用砖石垒成管道疏通污水。”

朱祐桓不同意的道:“我不过是脑子里有些主意,论起实务,就算比有些官员强些,也远远比不过真正做事的老臣和吏。”

一路走来,街头巷尾并未见到头插稻草,卖儿卖女的百姓。街市上的繁华依旧,一派兴盛模样,弘治皇帝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笑容。

前后左右都有侍卫随行,整个路线并没有事先准备,朱祐桓自己都不知会遇到什么。忽然,就见皇兄兴致昂扬的拉着自己衣袖,兴冲冲的朝着一间店铺走去。

朱祐桓抬头一瞧,得!三个字的招牌上,上写:聚春坊!

身边随行的权义立时一副苦瓜脸,朱祐桓失笑道:“怕什么,又不会留宿,还怕嫂子吃了你怎地?”

“六爷好歹担待着些,就算吃花酒。”说到这,权义抬手指了指天空,小声道:“最好也别吃烈酒,不然回去不好交差。”

朱祐桓欣然点头,看着眼前装潢雅致的青楼,不大不小,二层楼,青砖粉壁,雕粱红窗,处处透着清秀雅秀,颇有些别具一格的滋味,难怪皇帝起了兴致。

别看此时程朱理学盛行,但明朝民间的开放风气,可谓是独步所有朝代,越是底层百姓,日子就过得越潇洒,没有那么多森严礼教约束。

教坊司里的官妓自从永乐皇帝驾崩后,数量一年不如一年,没了太祖太宗这二位杀官就跟杀韭菜似地帝王,以下历代帝王都对文官宽厚,很少再有女眷被充作官妓的惨事发生。

民间富足,很自然的催生出妓女这个千古行当的兴盛,加上土地兼并严重,妓女想不多都难。

此种事朱祐桓管不了太多,除了遏制权贵侵占田地,鼓励妇人谋取正当权益外,其他都得顺其自然,你总不能下令禁止娼妓吧?

进了青楼,但见整间花厅内坐满了文人,吃酒谈笑,身边陪着粉头,吹拉弹唱充盈楼内。

不是夜晚那般人人放浪形骸,一个个坐有坐相,吃有吃相,即使搂着女人,行止大多很规矩,看上去,倒像是个普通酒肆。

朱祐樘瞧着新鲜,自有权义出头应付老鸨,打眼扫了一遍,除了秀才就是些权贵子弟,并没有官员敢大白日的跑到这来买醉。

朱祐桓心中暗笑,就算是官员那也得换上一身便服,谁敢一身官服直接跑到青楼招摇?他也匆匆巡视一番,别说,好像还真没有。

随便寻了个座位,点了几道酒菜,唤来一位乐姐弹唱,朱祐樘最近被言官闹得心烦意乱,此刻心情难得放松,笑吟吟的道:“来,满饮此杯。”

朱祐桓摇头,吩咐道:“暖一壶最清淡的老酒,换上小盅。”

权义感激一笑,不待皇帝喝止,马上一一照办,气的朱祐樘不满道:“就算出门在外,我也是兄长,岂能听他的?”

朱祐桓嗤笑道:“论起出门在外的见识,自然我强过哥哥,当然要听我的。”

“随你,随你。”朱祐樘并不坚持,一等侍女斟了一银小小的衢花盅,学着周围人的做派,端起来一饮而尽。

朱祐桓陪着吃了杯酒,当下兄弟俩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话,二人的耳朵都是竖着的,显然吃酒是假,倾听附近的谈话是真。

起初听得到的都是些市井传言,风流韵事,要不就是吟诗作赋,心领猜枚,顶多有人谈论起最近的言官之事,朱祐樘很快没了兴致。

“来,咱们掷骰儿,掷出几点就带个雪字,不拘体裁。”

朱祐桓笑道:“这我可不擅长,罢!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朱祐樘哈哈一笑,随手扔出个九点,当即说道:“东君去意切,梨花似雪。”

“好!”朱祐桓习惯性的赞了一下,隐隐觉得不祥,暗骂自己越来越迂腐了,赶忙扔出个六点,想了半天,见壁上挂着一幅吊屏,画着个雪夜晚桥图,说道:“风飘弱柳平晚桥,雪点寒梅小院春。”

朱祐樘连连点头,说道:“不错,看来你最近大有长进,再来!”

没等动作,新来的一桌客人突然引起了朱祐樘的兴趣,话里话外都谈到一个人,那人赫然是户部尚书李敏,弘治皇帝当即把骰子捏在手里,侧耳倾听。

朱祐桓抬眼看去,笑眯眯的不动声色,这些年轻人一脸风尘仆仆,似乎都是刚刚回京的户部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