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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风雪山神庙

山海关外,自从立冬过后,大雪几乎就没停过。即使此时已经是二月,中原各地陆续冰河解冻,春暖花开。但整个辽东乃至漠河等地,依然寒冷如初,时而羽花淆乱,时而玉粉瑟瑟。白皑皑,迷茫茫,风雪一起即没头没脑,下了个没完没了。

缤纷琉璃的雪景,向来是很多人的最爱,而对于远行的旅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远村近廊,长林冻河上下,飓风卷起千堆雪,铺天盖地而来,把所有的沟,渠,塘,坎一鼓荡平,连井口都被封的严严实实,莫测的危险太多。

偶尔雪住,惨淡苍白的太阳像是一粒冰丸子在白云中缓慢移动,天色透光,似乎眼看就要放晴了。但不过半日,大块厚重铅暗的云层又压过来,鹅毛大雪沸洒而下,一切又恢复旧观,仍是混沌沌的冰雪世界。

天晚时分,一行三十余骑在山海关外一个风雪迷茫的山神庙前驻马。来人大多身穿油汪汪翻皮毛的厚棉衣,披着各色狐风毛羔皮大氅,身配各式利刃,神态精悍,个个人高马大。

其中六位裹着石青鼠斗篷,头戴棉帽的年轻人,看模样文质彬彬,一身书卷气被包裹在鼓鼓囊囊的大衣下,显得有些猥琐可笑。

所有人都簇拥着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玫瑰紫挂面玄狐锦袍,外套猞猁孔雀金丝锦绣斗篷,俊逸的脸上两道浓重的剑眉微微扬起,紧绷着的双唇嘴角抿着,目光中透出一丝俾睨和骄傲。

青年眼见前头马队停下来,动作纯熟的跟着勒住了马,用手按了一下冰冷玉石打造的枪柄,一声不言语的看着眼前侍卫。

那侍卫动作飞快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道:“六爷,前面是山神庙,就在这打尖儿吧。”

青年公子微微颔首,说道:“谢迁,杨一清,杨廷和。你们的意思?”

被称作谢迁的中年人显然年纪最长,当先拱手道:“这大雪的天不便赶路,看似道路好走,臣担心遭遇不测,今晚要不就歇在这儿吧?”

“臣等附议。”

身后几位脸色青紫的青年忙一同点头,人人表情痛苦,风雪里策马飞奔,几乎都要冻僵了。

青年公子似乎很适应这极端天气,朗声道:“一路而来,最满意的就是这水泥路,大雪天也不耽误脚程。可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路对敌人同样有利,因此女真人一定要抚剿并重,尽早使之彻底归化我朝,若再有人敢出言说什么任其自治,朕决不轻饶。”

帝王眼神冷冽,威压的几位文臣头都不敢抬起,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以为然,对他们这些饱读史书的近臣来说,北方蒙古才是大明心腹之患,辽东女真向来恭顺,陛下似乎有些多疑了。

唯有名叫杨一清的青年低头深思片刻,抬头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近年来多方探听辽东虚实,这女真人自古以来就桀骜不驯,祖上曾经饮马长江,靖康之辱身为汉臣永不敢忘。金人在前朝时遭受重创,百年来逐渐恢复元气,独霸一方白山黑水连续吞并各族,肆意奴役汉民,一待我朝虚弱,岂能不觊觎关内大好河山?”

谢迁为人正直,性格磊落,不免皱眉呵斥道:“焉能凭借其祖上作为即妄下评断?自我朝定鼎天下,女真人就率部投靠,百年间一向忠心耿耿,建州双卫和心怀鬼胎的朵颜三卫不同,从来不垂涎山海关附近的土地。臣以为,积蓄实力击败蒙古人方是正途。”

“忠心个屁。”

突然,帝王爆出一句粗口,幽幽的道:“女真人向来是墙头草,夹在我大明,蒙古,朝鲜之间。谁强即附庸谁,自己强则抢掠邻居,对朕恭顺的同时,难道就不对朝鲜国王和蒙古各部首领恭顺?甚至是更恭顺,就像那喂不熟的白眼狼,女真骨子里视我等如羔羊,朝鲜和蒙古各部在他们心目中反而是虎狼,为何?人家稍有得罪就敢开战,以至于塞外各族谁不对把一向忍让的中原当成肥羊?”

打开了话匣子,帝王又说道:“咱们和科尔沁等部族打了百年,女真和朝鲜一样打了百年,结果呢?我朝和蒙古元气大伤,朝鲜实力大损,独独女真人越来越强,假如哪一天女真人宣称立国了,你谢迁该怎么办?难道太祖和太宗费尽心血,这洒满将士们鲜血的肥沃黑土地,都不要了?”

谢迁立时无言以对,即使瞧不上这黑土地,那也不敢说放弃。心里更是大惊,陛下此言绝非臆想,辽东自古立国的民族多了,真要是出现个后金,和京师近在咫尺。到时北有虎视眈眈的蒙古各族,东有朝气蓬勃的辽东女真,大明难免腹背受敌,就犹如饱受其害的大宋一样,防不胜防。

杨一清叹道:“前事之师后事不忘,鞑靼人就好比当年大辽,国土广阔,兵马众多,一直和我朝正面对敌。要不是我朝光复燕云十六州,凭借关隘天险又有圣天子迁都北京城,以举国之力相抗衡,这才稍占上风,方能做到不纳币,不割地,不和亲。万一东边女真趁时而兴,以显疲态的鞑靼人,恐怕和大辽一样,无法阻挡女真人的攻击,一旦尽被其吞并,我朝就将面临更强大的强敌,万一那时我朝立国超过二百年的话,恐怕历史就将再次重演。”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悚然而惊,短短百年大明就已经虚弱的不像话了,二百年后,要是再出现一两个成化皇帝,那想想都不寒而栗,虽说杨一清是在揣测,可毕竟历史上真有其事。

说起来,重文轻武,严防各地统兵大将,宦官监军等制度,几乎都是借鉴的宋朝。成化朝明军战力不堪,不就是活生生宋军的翻版吗?要是没有精良器械助阵,鞑靼人和瓦剌人早就踏入中原了。

“好了,进了庙里再谈论此事。”

雪还在下,皇帝普天下只有一位,自是朱佑桓无疑,得知王守仁和唐寅直奔山海关而去,他急忙带人追了过来。除了关心好友外,也早已有心出关实地见识一翻,不然女真人永远是朱佑桓挥之不去的心结。

早有一位侍卫俯身跪下,朱佑桓踩着他的背下来,活动了下腿脚,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说道:“二虎,这几年在京城住的舒服吗?”

那侍卫一跃而起,憨厚笑道:“吃得好,穿得好,哪有个不舒服的?俺娘还要俺多谢陛下,说您有日子没家去了。”

“嗯,是有日子没去见你娘了,一想起你娘亲手烹煮的羹汤,朕就忍不住流口水。”

朱佑桓神色欣慰,他身边一干侍卫都是当年一路追随,从甘州打到草原深处的西北人。彼此历经生死,患难与共,后来又跟随他回了京,家人都安置在京畿附近。登基后,自是要用最放心的人做贴身侍卫,二虎的哥哥战死在大漠中,临死前拜托朱佑桓照顾家人,因此二虎继承了兄职。

谢迁等文臣瞅着无论任何时候,都贴身环绕陛下身边的十位彪悍武士,很自然的扭头朝另外二十位神机营将士瞧去,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训练有素,属于精锐中的精锐,就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朱佑桓笑了笑,他很清楚缺了什么,这次带神机营出来,就是要让他们亲眼目睹边关是怎么回事,不然天天严格操练又有何用?供奉在京城为了观赏?

“把李总兵送的鹿肉取出来,今晚夜宿荒野,朕要犒劳兄弟们。”

一边说着,鹿皮油靴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响,朱佑桓一边朝前挥舞下马鞭,带着众人进了山神庙。

“那点肉还不够大家伙一起塞牙缝的,还是留着陛下享用吧。”一位神机营军士笑道。

走着走着,谢迁等人奇怪的发现,十位大内侍卫忽然散开,悄无声息地擎起手弩等武器,闹得后面的神机营军士面上变色,赶忙就要冲上来,却被二虎大手一拦,说道:“别出声,守在外面。”

谢迁等六人心里一紧,还以为庙里藏着恶人呢,朱佑桓见状没说什么,大步朝正殿走去。

眼前是一座废弃不久的庙宇,因外面铺设了水泥道路,使得南来北往的旅人再不用于此逗留住宿,香火不盛,或许就被守庙之人遗弃了。

空落落的大院覆盖了尺余深的积雪,都是被大风刮进来的,使得外面积雪不深,里面却厚及大腿处。殿宇依着山势,正殿两边穿廊齐整排着两溜厢屋,檐下垂着二三尺长的冰溜,晶莹莹的煞是好看。

半旧的殿门大敞着,窗纸都没有破;只有当院一人高的大铁鼎上头厚厚地裹着一层雪,冰冷阴沉矗立在雪地里。

朱佑桓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点了下头,在其他人惊讶注视下,一位侍卫几步跑到正殿内,扯着嗓子嚎叫一声。

顷刻间,扑棱棱惊起一大群在殿中避雪的石鸡,乌鸦,山鸡,袍子等动物,还有一只野猪咧着獠牙冲门逃出。

淬不及防间,谢迁等人吓得一屁股坐到雪地里,倒是杨一清眼疾手快,一手擒了一个,看时却是两只野鸡,笑嘻嘻的道:“今日有口福了。”

砰!一声枪响,朱佑桓抬手照着夺路而逃的野猪脑门子就是一枪,结果野猪晃了晃,红着眼朝他冲过来,几位侍卫当即射出弩箭,二虎更是虎吼一声,拎着尖刀猱身而上。

不想距离太近,连续遭受重创的野猪滞留一下滑到了,雪地松软厚厚的,一时间挣扎的爬不起来。

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二虎闪开。”

二虎顿时朝旁边一跃,朱佑桓上前几步,近距离对着野猪脖颈间就是一枪。忽闻几声犬吠,带来的三头猎犬咆哮着扑上去撕咬,那野猪纵使浑身力气也施展不出了,很快就被咬的奄奄一息。

这一幕惊呆了其他人,呆呆看着皇帝镇定从容射杀野猪的疯狂一幕,终于清楚以往众多传言非虚,陛下果然是经历过大场面,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