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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大连

结着扣子出来,朱佑桓随意用回廊上的积雪擦了几下脸,取出丝巾抹了几下脸,一位侍卫将大氅递上,说道:“六爷,是前面驿站的驿丞,带着暖轿而来。谢大人说请您坐轿,不要被冻伤了。”

“嗯!”

朱佑桓反手披上斗篷,抬头看了看天,雪已经下的不大了,稀稀落落的雪片有气无力,随风荡摇着缓缓坠下。

此种雪景在后世几乎见不到,有时整整一个冬季都不见半片雪花,工业化和人口爆炸,算得上是人定胜天?雪啊!该你下的时候不下,不该你下的时候没完没了。

“暖轿给他们文人坐,朕还是骑马。”

“是!”

侍卫们丝毫不觉奇怪,当年在大草原上万里奔袭,陛下总是身先士卒,从没叫过一声苦,区区大雪天算个鸟囚?

此时肖雨珍从东耳房出来,穿着一件又重又厚的棉袍,一夜饱暖,精神头已经完全恢复。她见这些贵人正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行色匆匆,有心上前帮忙却又不敢,独自一个人先是隔窗痴痴望着,后来忍不住走出来,双膝跪在雪地中,对着朱佑桓碰了三个头。

“恩人,您这就要走?叫俺怎么报答您的恩情?俺知道您是贵人,俺们是寒家小户,无以为报,只盼恩人步步高升,公侯万代。”

“快起来。”朱佑桓含笑伸手虚扶,探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瓜子,不禁苦笑,这都是从嫣儿手里赢来的,幸亏揣在身上,不然身上连半文钱都没有。

“都拿去吧,好生奉养双亲,抚养幼弟。对了!”

朱佑桓又掏出一块玉佩,递过来说道:“有事就拿着它见官,就说是朱老六送你的,你和他是好朋友。”

肖雨珍一下子抬起头来,怔怔看着恩公,泪光闪闪。霎那间,朱佑桓才发现她长得十分俊美,冻黑的面孔用雪水洗过,泛着粉嫩的红晕;嘴角边还有两个似隐似现的小酒窝;一头乌发多少有点散乱,却黑得乌鸦翅膀似的在风中翩翩飘动;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带着明亮,也带着与年纪不相称的机敏和成熟。

“记得照顾自己,不要累出病来,珍重!”

朱佑桓温和笑笑,说完话转身大步离去,便要下了石阶。肖雨珍双手不自觉死死握紧,感受着金瓜子的沉重和那一方玉佩的温暖,叫道:“恩公!”

“嗯?”

“求恩公赐下姓名,奴家今后给您立长生牌位。”

朱佑桓恬淡一笑,徐步下阶,一边走,头也不回地说道:“自古哪有真正长生不老之人,如若老天有眼,何必把我兄长唤去?这天底下,有多少户人家给他供奉着长生牌位哩,老天爷根本就视而不见。”

不知哪句话触动了他心底,朱佑桓眼中突然涌满了泪水,一阵急步出了庙,飞快跃上了马儿,脚一蹬,命道:“我们走。”

雪花四溅,三十多位侍卫呼号连连,策马追着当先的青年如飞而去。剩下百余人簇拥着几顶杏黄毡套四人抬软轿,高一脚低一脚踏着涌满积雪的大道上缓缓东去。

肖雨珍站在山门口呆望着,身边陪着两位侍卫,一直目送到那昂扬身姿消失在弥漫风雪里,看了好半天,这才依依不舍的返回庙里。

不提朱佑桓暴露行迹,一路在闻讯赶来的官兵护送下,朝着辽阳,后世沈阳日行夜宿。

却说先一步出了关的王守仁和唐寅,身边竟然还跟来了个徐经,原来秋闱自然是在秋天举行,徐经闲来无事又不耐烦四处会试读书,有感于近年来东北商人越来越多,就有心亲自去见识一番。

结果一出关就被大雪给逼了回来,无奈之下转道天津,乘海船直奔大连而去,一连呕吐晕船了四五日,上了岸犹如重新回到父母怀抱一样,三位从未出过海的年轻人,老泪纵横。

大连经过两年来的修建,已经初具规模,口岸上依托山脉各式炮台林立,架设着工部督造出来的大将军火炮上百门。随处可见良田纵横和四四方方的军营,数不清的军士在操场上跑步操练,不时有噼啪的火枪声响起,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

码头上巨大的战船静静地停泊,犹如一只只吞天巨兽,气势磅礴!岸上每个房屋都修建了烟囱,冒出青色浓烟,路上行人不断。

三人带着几个随从,欣赏了好半天,无处不觉得新鲜,奈何此处乃是军事重地,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匆匆寻了个酒肆吃了顿午饭,雇了辆马车直奔十几里地之外的城镇,于山海关附近的大雪天不同,此地不过是下了一场小雪,天空早已放晴,暖洋洋的阳光照得人异常舒爽。

与北京城大街小巷胡同密布,房舍栉比鳞次,人烟稠密截然相反。这大连道路宽阔齐整,房舍几乎清一色的砖瓦结构,修的结实厚重,像是一座关隘多过城市。

最令人称奇的,就是经由海路运输而来的各式货物琳琅满目,犹如置身于漕运尽头那喧嚣热闹的通州,全都是四**车拉着,在青色的道路上来往驰骋。一车车的西瓜,甜瓜,蜜桃,水杏各类水果,还有湖广商人贩运来的丝绸,衣衫,蒲席,凉枕,竹扇等。还有金银花,竹叶,菊花等药材,稻米,粟米等粮食。

唐寅有些迷惑不解,问赶车的老汉:“老人家,怎么还有解暑之用的扇子和凉药?”

老汉手执长长的鞭子,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里夏天一样热的难受,不比山东稍差分毫,去年夏天有的是人耐不得热,因此今年有的是商户求购,你别看运来的货物多,一样供不应求,一落地就被各地商人一抢而光,拉到其他城镇去呢。”

王守仁注意到街道两旁都是商铺,比之内地有过之而无不及,吃惊的道:“难道本地百姓都以经商为业?”

老汉自豪的道:“正是,官府鼓励大家伙经商,从关内来的货物,转手高价卖给女真人,朝鲜人和蒙古人,换来的皮毛,人参,鹿茸等土特产,再转手高价卖到关内,现在各地陆续发现了金矿,银矿,煤矿等,官府和私人三七分账,有的是人发了大财。甚至还有人远赴那北边的黑河,购买东珠,海东青,大雕,黑熊,老虎等猛兽,一经倒手就是上万两银子的好处呢。”

三位读书人神色震惊的面面相视,暗道不来此哪里知道,这辽东竟是会这般兴盛模样,犹如江南般重商,远远超出他们的当初预料。

徐经家有良田千亩,忽然指着远处喊道:“你们瞧,这里怎么会有水稻?”

不等老汉回答,王守仁笑道:“你这就是孤陋寡闻了,成化朝北方就有地方种植水稻,这大连气候如此之好,到处都是河流,土地肥沃,岂能不种植?老人家,请问一年能种几季?”

老汉答道:“只一季,别小看了俺们东北的稻子,吃起来那叫一个香甜,万岁爷尝了都说好呢。去年所有稻米都卖给了内务府,粮价足足高了一倍,还挨家签订了合同,闹得很多百姓拼了命的下地做农活,打京城来的内务府姑娘们都说了,有多少买多少,万岁爷的亲戚多着呢。哈哈!”

唐寅看着这一切,不禁叹道:“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此地真乃世外桃源!”

在城里下了车付了车钱,一行人挑了个客栈住下,店里住满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徐经出手大方,包下了一间独门独院的清幽小院。

安顿下来,唐寅和徐经结伴要四处逛逛,王守仁独自一个人去了官府,打听姑父现任何职,在何地做官。接待他的衙役很随和,没收钱即寻了位主簿出来,这主簿二十出头,是个读了几年书的乡下人,人非常朴实热情,有问必答,神色谦恭。

王守仁至此感叹,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辽东实在是个不同凡响之地,任何地方都朝气蓬勃。

“我姑父姓周,单字一个贵,早年曾在金陵做官,好像是升迁去了辽阳。”

后生当即转身回去,很快跑了出来,拱手道:“王公子,辽阳附近是有位周老爷,恭喜您了,您姑父现任铁岭卫从五品的团练指挥使,要是放在关内,不亚于手握重兵的总兵之职。”

“铁岭?”王守仁喃喃自语,问了下道路,那铁岭还在辽阳以东,竟然是建州女真贵族的世袭聚集区,当下道了谢出来,低着头朝客栈走去,神色凝重。

“姑父他老人家乃是文官出身,以前曾因收受下属贿赂被贬官过,在金陵做了个闲散小官,算是养老了。怎么突然之间官运亨通,不但被委以重任来到辽东,还做了从五品的团练指挥使?”

王守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现今地方都指挥使司兵权大涨,不但负责操练兵马,遇到战事还能带兵出征。那铁岭属于女真人的封地,不问可知,相当于朝廷安插的地方大将,负责监视女真人的一举一动,姑父算是熬出头了。

不管如何,被朝廷重用总是一桩喜事,王守仁开心之余,不免有几分落寞,未婚妻的身份水涨船高,称得上是名符其实的官家小姐,而自己一生落魄,越来越配不上人家了。

“不会的,她绝不会因此而瞧不起我,她不是那样的人。”

王守仁缓缓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