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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一结束,陈蕊就收拾好物品往家里赶。她要回家去看望母亲,陪伴着母亲,替母亲分忧解愁,使母亲度过极端痛苦的难关。

将她送到客车站,递过行李,许莉拉住陈蕊的手,说:“过些日子我来看你好吗?”

陈蕊摇头,回答她:“你不要来,乡下的路不好走,又是大热天,你吃不了那个苦的。”

“我爸爸和妈妈小时候也是在乡下长大的,我喜欢到乡下玩耍呢。说定了,来看你!”她掏出手绢,擦去了陈蕊额头上的汗珠。

“好吧,不过来之前最好先打个招呼,我好到车站来接你。”

“用不着,长湖又不是很远,每年夏年爸爸妈妈都要带我去湖里游泳的。你不用管,我自个儿问着路来就是了。”

车到长湖镇,陈蕊片刻也没有停留。绕过湖边小路,择着近道,她踏上了回家的乡村小路。

玉米收割了,地里铺满了青青的苕藤;稻田里的稻子正扬花,微风拂过,飘溢出泥土和禾苗馥郁的馨香。翻小山丘的时候,陈蕊在黄桷树下坐着歇了歇气。硕大的树冠,浓浓的投下一片荫凉。过往的行人有认识她的,也有不认识她的,不过,不管认识与不认识,都会投过异样的目光向她打量。她知道乡下人,看着一个打扮得体的女孩,好奇罢了,所以也没有在意。

歇息了一会儿,她就又动身了。

过了小山丘,是茂密的竹林,竹林边有一方池塘,池塘里种满了莲藕。正是莲花盛开的时节,清波绿水,碧叶拂疏,亭亭的莲花出水玉立,有洁白的,有粉红的,有的羞涩的打着朵儿,有的则完全的开放了,抖落出亮丽的妖娆。

陈蕊站在池塘边,望着满塘莲花愣神。她想起了初夏的那个夜晚,明媚的月光下,是李明送她到的池塘边,然后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握住。少女的手,一旦被一个闯入心扉的男人握过了,不经意间,在情犊初开的海洋里,就会翻卷起浪花,澎湃起波涛,虽然这种萌动的情感有时会转瞬即逝,但有时也会存留心底,仿佛感光了的胶片,只要有一丝亮光掠过,就会再现出当初的情景,浮现出彼此的音容笑貌……

一条小黑狗摇摆着尾巴来到了她的身前,伸长脖子嗅她的脚和手。她惊诧地低头,认出了是自家的小狗,便扔了手中的物品,蹲下身子,抱住小狗爱怜地唤道:“狗狗!”

小黑狗受了主人的亲昵,撒娇地跳跃着,扭动着身躯,汪汪汪地叫起来。叫声惊动了正在屋子里拾缀衣服的母亲,跨出门来,见是陈蕊,愣愣的,唤道:“女,你回来了!”然后鼻子一酸,浑浊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而出。

陈蕊站起来,望着母亲,奔过去,扑进母亲的怀里,唤了一声“妈”,紧接着,她的眼泪也出来了,晶莹的,挂在脸颊上……

夜里,母女俩做了可口而丰盛的饭菜。刚将饭菜摆上桌子,隔壁的长顺大伯就来窜门了,他对陈蕊的母亲说:“老嫂子,听说蕊儿回来了,我来看看!”

陈蕊忙招呼陈大伯坐。陈长顺端详着陈蕊,说道:“长高了,水灵灵的也出落得一表人才了。乡下的姑娘就是比城里姑娘瞧着顺眼啦!考完了吗,能考上?”

陈蕊笑着回答:“考完了,是不是能考上还说不清楚呢!”

陈蕊的母亲叫长顺大伯一块儿吃晚饭,长顺也没怎么推辞。两家的关系历来就好,陈蕊家遭遇了不测,长顺大伯关怀备至,两家的关系就更是好了。

端上饭碗,陈长顺叹了一口气,他对陈蕊说:“人啦,真是一个不定的数,那阵你哥考上大学,惹得一村的人好羡慕,可孩子命苦,遭了啥孽呀,要背杀人的黑锅。街上的人都说他是冤枉的,我也不相信他会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那天他在我买西瓜,我还和他说话,多客气,从来也不拿当官的架子。可惜……”

他的话使陈蕊母女俩都很伤感和难过。陈蕊担心话题扯下去母亲心里会难受,便打断了长顺大伯的话,她说:“大伯,多亏你的照顾,母亲才没跟着倒下。如今爸去了,哥一时半载的看来也是回不来的;我呢,假如考上了学校,也要到外地去上学;家里没有一个亲人,你就多替我和哥照顾照顾母亲吧!等哥回来了,或者我大学毕业有了工作了,再来好好的感谢你!”

“闺女,说啥傻话,你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咧,你尽管放心。只是现在你考试完了,就抽个时间去城里看看你哥吧,打听一下他的情况,看是不是公安局的搞错了,我一直都纳闷啦!”

“大伯,哥是警察,他懂法,他的事他自己管吧,旁人帮不了忙的。再说,案子没结,也不准去见人。过些日子,等案子结了,不管有罪还是无罪,我都会去看他……小松哥呢,咋没见着他?”陈蕊又岔开话题突然问道。

提到黑二,陈长顺脸上有了光彩,他嘿嘿嘿地笑了笑,回答道:“出门挣钱去了,你黑二哥呀,自从你哥出了事,就懂事多了。我给了他一点路费,到南边去了。”

“走了都差不多一个月了吧!”陈蕊的母亲在一旁补充道。

陈长顺点了点头:“让他出去闯吧,呆在家里,一天到晚的扯皮撩筋,从不干点正当事。”

“是到深圳吧,很多内地打工的都跑深圳?”陈蕊问。

“没来信,说不准。那龟孙子欠长见识,出了门就忘了爹了,看他以后怎么好回来见人呢!”

“可能是忙吧,你没听村里那些出去打工的回来讲吗,累死人不说,干了活还不一定拿得到工钱。男孩儿,说懂事就懂事了!”陈蕊的母亲替黑二开脱道。

“老嫂子呀,你依然是善菩萨一个,遇着事尽往好处想。黑二是啥东西我还不清楚吗,别指望他出去混个啥人样儿,只要命不丢,不给我这张老脸继续抹黑就成了。我都60多岁的人了,还活得了多久吗?他娘把他扔给我,能够将他拉扯到今天我已经尽到责任知足了。今后的路他自个儿去走吧,发了,回来去他娘的坟前嗑一个响头就是对他娘最好的报答。我稀罕他什么呀,眼不见心不烦,走的越远越好……”

“大伯,看来你对小松哥有成见。其实现在的年轻人,只要晃过了,明白了一些做人的道理,改邪归正走正道,挣大钱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时代不同了,改革开放嘛,条条道路通北京,社会给每一个人都搭建了施展才能的舞台……”

“闺女真会说话呀,可你想过没有,黑二是那块料吗?”长顺大伯笑道。

吃完夜饭,陈蕊的母亲去抱了一叠草纸出来,要长顺大伯帮忙做烧香的纸烛纸钱。她对陈蕊说:“女,过两天就该给你爸烧尾七了,七七四十九呀,混起来真快。按老人们的说法,人死了,魂并没有走远,要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出鬼门关重新投胎人世的。你回来了,就由你来给你爸写生期时辰吧,免得又去求人!”

陈蕊在乡下长大,懂得乡下的一些风俗习惯,虽说觉得封建迷信的烧钱化纸荒唐可笑,但为了不伤害母亲,她还是满口的应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