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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振宇沏了一壶茶，斜躺在沙发上读剧本，茶几上的电话铃声响了，他拿起话筒。
电话是办公室秘书打来的，说有个自称是他大学同学的人来了，想见他，看要不要见。雷振宇问是男还是女，秘书回答是女的。雷振宇有些诧异，他和大学时的同学几乎没有任何往来，是谁会找上门来呢，想了半天，猜测如果真是大学同学，又是女的，那必定是罗婷婷无疑，于是叫秘书带进来。
稍整理，秘书就带着客人敲门进来了。
“哟，老板做大了，人也不见了，好大的排场呀！”罗婷婷穿着时尚的衣裙，头发盘起来，挽了高高的髻儿，蹭在门边，朝雷振宇甜甜地微笑。
雷振宇迎上前，握住罗婷婷的手，招呼：“稀客，稀客……是哪股风把你吹到重庆来了？”
“直辖市的春风呗……重庆变化真大，差点就找不着东西南北了！”罗婷婷应答。
雷振宇把罗婷婷让进屋，秘书去重新沏了热茶，放到茶几上，然后道过客套话，礼貌地带上门退出去了。
罗婷婷毫不客气，径直走到沙发边，挂包一扔，坐了下来：“你不是在茶场上班吗，咋搞起影视公司来了？”
雷振宇也坐下了：“逼出来的吧，因祸得福……”
“下岗了？”
“比下岗还严重！”
“咋回事，说出来听听！”
雷振宇傻笑：“不说，丢人！”
“有多丢人？”
雷振宇仍旧是傻笑，半天，问：“我给你写的信收到了吗？”
“别转移话题，正面回答我，出什么事了？”罗婷婷穷追不舍，非要问个明了。
“你先回答我吧！”雷振宇给罗婷婷斟茶。
“回答什么？”
“我写的信？”
“你写的信？我咋没收到呢？”
“不会，你一定在骗我……”
“骗你干嘛，你知道咱罗婷婷是玩不来骗人的把戏的……我当真只收到过你一封信，后来就没你消息了……我正要质问你呢！”
雷振宇把茶杯递到罗婷婷手中，寻思：“婷婷，我很对不住你……”
“哈哈，咋很对不住我了呀……只‘对不住’咱就受不了，何况还要加一个‘很’字……咱俩是同学，读书那阵就要好……振宇，时代变了，你没变……见到你好高兴……”
“我来看过你……”
“是吗？”
“是的……从牢里出来不久，我来云南进茶叶，专程到你所在的中学找过你，可你不在，走了……”
“刚才说啥？从牢里出来？你坐牢了？，为什么呀？”罗婷婷目光紧盯在雷振宇脸上，连珠炮似地发问。
“想钱想疯了吧……八十年代……倒卖走私小商品……投机倒把……”
“呵呵，那也是罪……坐了几年牢？”
“好几年……还好，挺过来了……现在没这个罪名了，去年的新《刑法》把这个罪名取消了……”
“既然取消了，就申诉呀！”
雷振宇摇头：“申诉什么，牢不坐坐了，即便给你平反了又怎样？”
“名誉上好听呗！”
“名誉……呵呵，有得吃，有得穿，不在乎……到重庆有何贵干？”
“来看你呗！”罗婷婷挤着媚眼朝雷振宇讪笑。
“当真来干啥？”雷振宇追问。
罗婷婷呷过两口茶，放下杯子：“和你一样，搞影视……教了几年书，厌烦的不得了，辞职下海，先在深圳，后在海南……搞过广告策划，做过小报编辑，也跑过中介……目前在一家影视公司做营销……重庆直辖了，我们老总想把业务往这边拓展，我在这边读过书，对这边情况熟悉一些，就派我来了……昨晚和广电局的朋友们吃饭，谈到重庆的影视状况，他们提到了你，说你做的影视剧不错，有文化品味，我不敢相信他们说的雷振宇就是你，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找上了门来……老话一句，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咱们又转到一条道上来了……以后还希望能得到你的提携和指点……”
“不敢当，不敢当！”雷振宇使劲摆手，“我们做影视剧的时间也不长，没经验，更谈不上对你有任何的提携和指点了……我们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我倒是要多向你们学习和讨教呢！”
雷振宇详细询问了罗婷婷他们公司的情况，拍过哪些影视剧，经费来源的主要渠道，和演职人员的报酬等，随后也把自己公司的情况和未来的打算告诉给了罗婷婷。
他说：“对于我们来说，经费的问题好像不太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演职人员的整体水平较低，营销模式跟不上形势发展的需求……我们和你们没法比，有人，有技术，有资金，所以你们拍出来的作品成熟、大气，我们呢，小打小闹，拍过几部戏，自己都不怎么满意，虽然赚了点钱，但毕竟是在低层次里徘徊，只能靠关系卖一两家省级电视台……一个公司走不出人情的怪圈，老是要靠朋友的照顾和关系的支撑才能维持下去，那么早晚是要死掉的……”
罗婷婷笑一笑：“做影视，关系必不可少，方方面面的关系，稍打点不妥，就出大问题，不过，要做大做强，得有一帮骨干的演职人员。像香港演艺界，演职人员实行签约制，你们不妨也试一试，借鉴借鉴。比方说，有潜力的编剧、导演、摄影、演员，公司给他们提供机会，包括培训和包装，但他们得为公司效力和发挥作用……我们公司初创时，在这方面吃过大亏，自己培养起来的演职人员，顺手了，却被别的公司挖墙脚捞走了……别相信感情和义气，在演艺圈，感情和义气是傻帽的代名词，有钱是老板，没钱是丘二，有钱了，再大牌的编剧、导演和演员都听你指挥，没钱了，对不起，哪怕只是一个跑龙套的小跟班，也脚板儿抹油，溜的比你拽的快……”
“是呀，前怕狼后怕虎，总有顾忌嘛……最近我们策划了一部方言剧，是讲重庆打工仔生活的……打工仔中有个群体在重庆不叫‘打工仔’，叫‘棒棒军’……你看过重庆电视台拍的《山城棒棒军》么，好几家电视台在热播……我们读书那阵，没有‘棒棒军’之说……农村的剩余劳动力禁锢在土地上，还没来得及解放……改革开放后，束缚他们手脚的绳索解开了，一夜之间，他们涌进城里，用自己辛勤的劳动给城市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逐渐成为了城市中不可分割的一分子……重庆电视台拍的《山城棒棒军》很受观众喜爱，你走在大街上，时不时会听到有老人小孩学着里面的腔调儿吼‘棒棒，来罗……’什么意思，就是老百姓喜爱嘛……我们也准备做这么一部电视连续剧，只是不跟着去讲‘棒棒’，而是讲别的打工群体，比如从事建筑业的，比如从事运输业的……总体定位是讲述下层老百姓家长里短和日常生活的故事。”
“确定了吗？”罗婷婷问。
雷振宇摇头：“方案出来了，离实施还有一段时间，《山城棒棒军》从策划到投拍，耗了差不多5年……现在条件好一些，要不了那么久，但至少也得一两年吧……这样，我叫几个具体负责此事的工作人员过来，咱们晚上一起去长江边的船上吃鱼……到重庆来了，没啥款待你的，简便一点，就吃鱼吧！”雷振宇拿起电话，拨办公室，要秘书通知，然后放下电话，不无自豪地对罗婷婷推荐，“新来了一个大学生，西南师范大学毕业的，学舞蹈和音乐，悟性极高……”
“那就重点培养呀！”
“是的，联系了北京那边，送他去中戏学表演……”
“做演员？”
雷振宇点头：“有艺术悟性的人学起表演来更容易投入和到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