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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铸钱

程宗扬先是莫名其妙,接著冷不丁打了个寒噤。乖乖的,云老哥不会是看中我了吧?再想想云苍峰前几rì的表现,程宗扬越想越不妙,这位老哥哥似乎有意无意都在他们两个创造相处的机会。

云苍峰不等程宗扬开口,便拉住他的手腕,「走,喝酒!喝酒!」

云栖峰、林清浦、秦会之、吴三桂都在座,大家心情虽然喜忧参半,但终究得大於失,这会儿抛开心事,尽情欢饮,场面很快热闹起来。

云栖峰固然酒量过人,吴三桂也不遑多让,两人推杯换盏,说起平生快意之事,彼此抚掌大笑,喝得不亦乐乎。这边云苍峰、秦会之与林清浦是雅饮,几个都是博闻广识之辈,虽然没有云栖峰、吴三桂那么豪迈,兴致却不比他们低。

今晚算是云氏的庆功宴,本来易彪也该与席,但他刚脱离北府兵,这几rì心情郁郁,吴战威看不过去,和小魏一道拉著他到城外的作坊找祁远散心。秦会之谈笑间替程宗扬挡了一大半的酒。程宗扬喝了几杯,趁众人兴致高昂,借口尿遁。

一出门,程宗扬便越过围墙,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然後轻手轻脚地朝那座小楼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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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房内点著一盏纱灯,天气转凉,云如瑶身上的狐裘愈发厚密,此时正握笔在灯下写著什么。

「咦,你竟然没睡?」

云如瑶放下笔,回首浅笑道:「我知道你今晚会来。」

「是吗?」程宗扬放下帘子,开玩笑道:「你不会是学了那些占卜的妖书,已经得道了吧?」

云如瑶盈盈起身,笑吟吟道:「是丹琉午间来了。」

说著她斟了杯茶,双手捧起茶盏,笑道:「这杯是敬你的,大英雄。」

程宗扬有些糊涂了,云丹琉来见她的小姑姑很正常,但她会说自己好话?不可能啊!

他怔怔接过杯子,「我没有什么英雄的事吧?」

云如瑶微笑道:「丹琉嘴上从来不服人,虽然说的时候还有些气鼓鼓的,但看得出,她对你很服气呢。」

云丹瑶对自己服气?就刚才她挑衅的架式,如果不服该是什么样呢?

程宗扬苦笑道:「大小姐好像没有什么服气的吧?」

「怎么没有?」云如瑶水灵灵的美目瞥了他一眼,含笑道:「萧公子纵横深宫,无往不利,湖上酣战,英武过人。丹琉说,没想到兰陵萧家的纨裤子弟,还有这样的人物。比起他旁边那位姓程的公子来,不啻於天壤之别。」

程宗扬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

云丹琉啊云丹琉,你夸小狐狸用不著拿我当垫脚石吧?怎么他就是天上的云彩,我就是沟里的污泥了?看著云如瑶眼中的笑意,程宗扬觉得茶水几乎咽不下去,如果你知道我其实才是云丹琉嘴里的程公子,不知还能不能笑出来。也怪自己,冒充谁不好,非要冒充小狐狸……

程宗扬放下茶盏,不再提这个让自己难堪的问题,「上次给你带的书看完了吗?」

云如瑶点了点头,「我作了一些考订。关於宋国钱荒一篇。」

「就是你正在写的吗?」程宗扬看了一眼,书上细细写著蝇头小楷,字迹娟美秀丽。

云如瑶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上面都是假的,但书里关於宋国钱荒的论断似乎颇可商榷。」

「什么钱荒?」

「就是朝野无钱可用,以至百货不通,人情窘迫。可我看书中记载,宋国并不缺钱。比如每年铸钱数,」云如瑶翻到书页,指著上面一行数字道:「我算了一下,宋国有铸钱的铜监十七所,铁监七所,最盛时一年铸铜钱五百万贯,铁钱也有五百万贯。算下来,宋国历年铸钱合计超过两万万贯,加上铁钱和纸币,总合不下五万万贯。」

这是五千亿铜铢的巨额货币,而且是实物货币,无论如何不能算少。难道铜钱的用量有这么大?

云如瑶放下书卷,「我们云家有铜器坊,兼为朝中铸造铜铢。每年铸造的数量我略微知道一些,比如去年,一共铸铜铢三十万贯,用铜一百八十万斤。虽然用料比宋国更多,但数量远不及宋国所铸。」

程宗扬道:「你们还有银铢和金铢可以交易,我看数量也不少。」

云丹琉道:「晋国每年铸银铢五千贯,用银一百万两,近三万斤;金铢每三年一铸,每次铸九万枚,用金三万一千两。全部折算为铜铢,每年合计一共八十六万贯,不及宋国每年铸钱数量两成。而书中记载宋国人口只比晋国多两倍,为何宋国屡屡出现钱荒呢?」

程宗扬已经听晕了,抓了抓脑袋,「书上怎么说的?」

「书上说,因为钱贱铜贵,有人私熔钱币为铜器,还有就是富有人家大量屯集铜钱。」

「听起来很合理啊。」

「熔铜钱为铜器,富人屯集铜钱哪里都不罕见,书上把这些列为原因,似乎并不合适。」云如瑶道:「我觉得是宋国的钱法不对,没有引入金银为货币。」

程宗扬笑道:「也许金银先被富人屯集完了。」

云如瑶合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肯定是宋国金银数量太少,同时流通不足。」

这倒是个大问题,历史上如果不是欧洲从美洲抢夺银矿进行交易,白银早就不够用了。

程宗扬笑道:「我来又听你上了一课。」

云如瑶脸上一红,「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她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苍白的面孔慢慢涨红,接著连眼圈也红了起来,忽然间转身进入内室。

程宗扬吓了一跳,「喂,你怎么了?」

云如瑶扣上房门,低声道:「你先走好不好?」

「如果我说错话,你可别生气啊。」程宗扬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只好带著满肚子疑问先溜回去赴宴。

席间觥筹交错,正喝的热闹,只不过比刚才又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