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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519) 晋国纨绔

第二章

回到江州,已经是四更时分。程宗扬jīng疲力尽,一回去就倒头大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睁开眼睛。

映入眼廉的先是一抹绿sè。由於是冬季,几盆花草都放在室内避寒。小紫案上本来放了一株文竹,半尺多高。可一夜之间,这盆文竹就长出丈许,柔软的嫩枝攀住窗欞,顶端几乎触到房顶。窗台一盆吊兰更是枝叶繁茂,枝条一节节从窗口直拖到地上,几乎占满了半面墙。

程宗扬拍了拍脑袋,自己昨晚太累,结果吸收的死气变成真阳外溢,重演了自己在大草原时的一幕。

小紫软绵绵倚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程宗扬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不喊醒我?」

「你睡得好熟呢。」小紫笑道:「那些文竹和吊兰一节一节的长,看起来真好玩。」

程宗扬探了探丹田,自己吸收的死气还剩下三分之一,其余都已经流失,不过反正都是捡的,他也没有什么心痛的。

程宗扬坏笑道:「这你可吃亏了。如果你用嘴巴给我爽一下,这些真阳都是你的,修为至少升个一大截。」

小紫笑咪咪道:「那样好麻烦。」她拿出一根中空的银针,「只要把它从你的下面插进去,刺进丹田,一下就能把真阳吸乾净。要不要试一下?」

看著尖锐的针头,程宗扬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半晌才叫道:「……死丫头,你也太毒辣了吧!」

说著程宗扬一把抱住小紫,狠狠把她压到身下。小紫却没有躲闪,而是低叫一声,声音里充满柔媚的韵致,一边故意抬起娇躯,在他身上磨擦。虽然隔著衣物,程宗扬还是一下呆住,被她的媚态勾引得险些流出鼻血。

趁程宗扬发愣的时候,小紫格格一笑,从他身下钻出,「大笨瓜,醒了就赶紧练功吧,不然什么都没有了。」

程宗扬恼道:「死丫头,把我弄硬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小心我一会儿走火入魔,还要用你的小嘴泄火。」

「好啊。记得叫我啊。」小紫笑著晃了晃银针,然後掩门出去。

程宗扬悻悻盘起腿,用了一个时辰把残余的死气炼成真元。昨晚真阳外溢也不是没有好处,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两手的虎口恢复如初,几乎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丹田的气轮旋转起来,真气丝丝缕缕散入经脉。程宗扬发现,这次真气耗尽之後,气海的容量似乎大了许多。转化完最後一缕死气,程宗扬拔出珊瑚匕首,试著将真气送入其中。

一股寒意从匕首中涌出,流入经脉。那种感觉与真气相似,彷佛匕首中蕴藏著惊人的力量,但流过经脉之後,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似乎自己缺少些什么,无法吸收里面的力量。

程宗扬盘著腿想了半晌,此前自己也常用这柄珊瑚铁制成的匕首对敌,但从没感受到这股寒意,难道是修为进入第五级坐照的境界才能够感应?匕首里的寒意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不能为自己所用呢?

说到底自己对珊瑚铁并没有多少了解,在建康时自己虽然买了不少书,但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大路货,像这种声名显赫,却极少有人知道用处的东西,也许一些大宗门的典籍里才有记载。

程宗扬脑中一亮,说到典籍,自己身边也有啊。他扬声道:「卓贱人!」

房门微微一响,进来的却是梦娘。程宗扬有些奇怪,「卓贱人呢?」

梦娘摇了摇头,然後道:「主人说,老爷如果有事,就让奴婢过来。」

「死丫头又搞什么鬼主意呢?」程宗扬收起珊瑚匕首,一边打量梦娘几眼。

自己吸收过死气之後,需要发泄一下,可死丫头叫梦娘过来干嘛?

程宗扬朝梦娘招了招手,梦娘顺从地屈下膝,跪坐在他身边。程宗扬盘膝坐在地上,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从她襟领间伸进去,握住她胸前那团丰腻饱满的肌肤。梦娘就像平常一样,安静地任他抚摸。程宗扬心里叹了口气,这么个绝sè美人儿,却是看得吃不得,想起来就憋闷得慌。

程宗扬打起jīng神,「死丫头让你过来做什么?」

梦娘道:「主人说,让你去看看一个叫小狐狸的人。如果你摸阿梦的身子,就对你说:小狐狸快死了。」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後叫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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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风一样冲进大帐,只见孟非卿、侯玄、斯明信、卢景、崔茂、王韬诸人都在,一个个眉头紧锁,脸sèyīn沉,却没看到萧遥逸的身影,只有一床被衾整整齐齐铺在地上。

程宗扬大叫一声,「小狐狸!」一把揭开被子,下面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程宗扬心头像被人用钝刀狠狠割了一下,谢艺死时,自己也在旁边,但自己与萧遥逸相处那么久,交情的深厚还要超过当rì与谢艺的交往。小狐狸就这么被死太监一掌打死,连临死前最後一面都没见,程宗扬顿时有种折断手足地痛楚。

「谁叫我?」帐後的帷幕一动,萧遥逸从里面出来。

程宗扬眼珠险些掉在地上,这家伙居然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就那么光著屁股露著鸟,一脸神气活现地走过来。

程宗扬鼻中的酸意还没退去,就禁不住笑骂道:「干!你个死狐狸,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少咒我!撒泡尿都不让人安生。大冬天脱这么乾净挨扎,我容易嘛我?」

萧遥逸虽然在笑,脸sè的苍白却掩也掩不住,他趾高气昂地走了几步,然後毫无徵兆地一头栽到。

侯玄一把接住他,吼了一句:「就你尿多!」然後黑著脸把他扔到被褥上。

「你以为我想啊?我不是肾经受创,憋不住尿吗?」萧遥逸嘀咕著趴好,露出背上密密麻麻的银针。

侯玄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然後敛息凝神,双手轮番捻过银针,将真气一缕缕渡过去。

萧遥逸趴在被褥上,嘴巴还不闲著,「死太监本来就没想让我死,不过他下手可真狠,直接把我的修为给清了。我干他上八代加下八代!我练二十多年,我容易嘛我!他还不如一掌拍死我呢。」

卢景翻了翻白眼,「他要拍死你,江州之围也解了。」

萧遥逸叫嚣道:「我送他两个蛋,他也没这个种!」

崔茂朝他脑袋上拍了一把,「闭嘴吧你!」

来的路上程宗扬已经想明白了,一是萧侯,二是江州刺史的头衔救了小狐狸的命,他身为晋国官员,宋军越境剿匪,再怎么说也不能把晋国地方官给剿了。

何况萧遥逸还是世家出身,有名的兰陵萧氏,看样子秦翰与萧侯也有些交情。如果宋国官军把他干掉,王茂弘再装聋作哑,也只能在朝野的压力下出兵,与宋军对阵。这么看,姓秦的死太监也是心思慎密的人。

侯玄额头冒出丝白气,一盏茶时间之後,他松开手,一缕指风点在萧遥逸脑後。萧遥逸jīng神一振,苍白的脸孔浮现出血sè,手脚的力气一恢复,立刻就想爬起来。

孟非卿虎目一瞪,「趴著!」

萧遥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孟非卿。老大一开口,只好乖乖趴下。孟非卿把一颗药丸塞到他口里,「含著!」

萧遥逸呜呜囔囔地说道:「咽了不就得了,还含著……」

孟非卿沉著脸道:「含著是让你少说两句!」

萧遥逸哼叽道:「我就当自己是哑巴得了……」

「秦翰虽然没有伤他xìng命,这一掌却让他八脉齐断,丹田也受了重创。」孟非卿道:「这金针续命一共一百零八针,我们六人联手施展一遍,大概能维持一个月。」

程宗扬皱起眉,「意思是下个月还要给小狐狸扎这么多针?」

孟非卿点了点头。

侯玄只行针一盏茶工夫,此时额头已微微见汗,看上去比他单骑破阵还耗jīng力。王韬第一个出手救治,这会儿脸sè发青,盘膝坐在一旁,闭目调息。

程宗扬忍不住道:「这针法是不是每用一次都要大耗真元?」

「不错。」孟非卿道:「如果一人出手,一百零八针用完,要耗去一半的真元。好在我们六兄弟都在此地,六人联手,这点修为还损耗得起。」

「这死太监!也太狠了吧!」

秦翰这一掌虽然没有要小狐狸的命,可不但废掉星月湖八骏之一,还把其他六人都牵制住。要护住萧遥逸不变成废人,就不得不大耗真元,但星月湖强敌环伺,众人修为不进反退,又被困在江州,迟早要被一网打尽。

「这样不妥!」程宗扬道:「不用打,咱们就耗死了。死狐狸,你先塞住耳朵。」

萧遥逸咬著药丸,含含糊糊道:「干嘛啊?」

程宗扬也不跟他废话,抓住他脑袋,把他耳朵堵上,然後抬起头,「小狐狸这伤有没有得治?」

众人神情凝重,都没有作声。

程宗扬出主意道:「光明观堂擅长医术,能不能请她们看看?」

六人同时摇头,「绝不能让光明观堂的贱人知道此事!」

星月湖诸人对光明观堂的戒心根深蒂固,况且萧遥逸身为第八骏玄骐的事一直没有曝光,诸人谨慎也在情理之中。程宗扬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在南荒认识一个人,虽然和岳帅有些过节,但和我还有点交情。」

孟非卿道:「你是说鸩羽殇侯?」

程宗扬还没开口,卢景就说道:「不妥。」

斯明信yīn沉著脸默不作声,此时开口道:「我去一趟太泉古阵。」

「赤阳圣果?」侯玄道:「还是我去。我修为多少比你强一点吧。」

卢景怪眼一翻,「你能离得了江州吗?还是我去!」

崔茂道:「太泉古阵我去过一趟,比你们熟,我去最合适。」

王韬呼出一口浊气,开口道:「赤阳圣果据说长在火山口,我的焚天斧不惧火焰,还是我去。」

程宗扬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要去太泉古阵?」

孟非卿道:「小狐狸丹田受创,一般药物即使能保命,也保不了他的修为。

光明观堂和黑魔海的殇侯我们都信不过,但要给他续脉复元,也不是没有法子。

据说太泉古阵有一种赤阳圣果能重聚丹田,恢复真元。我们去碰碰运气。」

程宗扬立刻举起手臂,「我正好要去一趟太泉古阵,大夥儿说说那东西长得什么样子,我顺路把它采了。」

侯玄皱起眉头,「你要去太泉古阵?」

「是师帅的遗命,让我去太泉古阵一趟,找一块红sè的大石头。」

王哲让自己把九阳神功修到六阳再去太泉古阵,现在自己已经是第五级坐照的修为,虽然第六阳凝出的光球小了一点,好歹也算一个。恐怕王哲吩咐自己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进境这么快吧。

程宗扬提出自己前往太泉古阵,一向行事决断的孟非卿却没有作声。

沉默中,萧遥逸叫道:「喂,诸位老大!还得多久啊?天气很冷,我这么光著屁股很容易著凉啊。」

侯玄道:「再等两分钟。督脉接通就行了。」

萧遥逸瞧瞧众人,「喂,你们可别蒙我啊,我刚才可听到你们几个在说太泉古阵——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程宗扬道:「跟你有个屁关系,好好养你的伤吧。」

萧遥逸少见地严肃起来,他盘膝坐起身,认真道:「我虽然被死太监打了一掌,但至少在这儿,没人敢要我的命。江州之事方起,我们八个谁都少不了。如果人手不足导致城破,就是找到赤阳圣果也没有半点用处。孟上校,我建议:江州解围之後,再讨论此事。」

侯玄道:「金针续命最多护你半年。」

萧遥逸嘻笑道:「我能撑半年,外面的宋军能撑两个月吗?」

孟非卿道:「就这样定了。先解围再论。」

臧修大步进来,「报告!城北传讯,有船只沿江过来,要求入城。看旗号是建康来的官船。」

「朝廷有诏书?」萧遥逸第一个反应过来,「我和程兄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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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城的西门是水门,两座水泥堡垒像巨兽一样守著近十丈宽的水路,城门是两道数丈高的铁栅栏。宋军没有水师,这些天连试探xìng的攻击都没有。江州同样也没有水师,但隔江相望的宁州,却有著晋国曾经最jīng锐的水军。因此宋军围城月余,始终没有试图截断江州的水路。

一条三层的楼船驰入城门,後面还跟著几条中型船舶。楼船的桅杆上悬著晋国的旗号,众人在码头上就能听到船上的丝竹鼓乐。程宗扬与萧遥逸相视苦笑,晋国贵族奢靡享乐的作风,真是到哪儿都改不了。

虽然明白人都知道星月湖是一窝反贼,占了江州没安什么好心,但大家现在背靠著晋国的大树,面子功夫不得不做。算起来,星月湖众人只有萧遥逸和程宗扬能见得光,这会儿再不情愿,也只能一脸毕恭毕敬地在码头恭候。

船只靠上码头,接著放下一具镶金嵌玉的舷梯。程宗扬看得直咧嘴,这是哪家少爷当了宣诏使?连梯子都搞这么华丽。

船上露出一个胖乎乎的脑袋,程宗扬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声朗笑,一个华服男子出现在船头,招手道:「小侯爷!程兄!别来无恙!」

萧遥逸穿著厚厚的貂裘,刚才还一脸严肃的表情,立刻变得玩世不恭起来,「我以为是谁呢,摆这么大架势,差点儿一个头就磕下去了。我要真磕了,你们这一船人还不得挨个给我和程兄还礼?」

张少煌笑骂道:「哥儿几个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小子就没好话!」

程宗扬也笑道:「我刚才看见石胖子了,这会儿又躲哪儿了?」

「这儿呢!这儿呢!」石超被几个美婢扶著,气喘吁吁地从船楼上下来,远远就拱手作揖,「程兄!小侯爷!可有rì子没见了!」

说话间,船中又出来一群贵公子,为首的便是谢无奕和桓歆,接著是庾彬、袁成子、阮宣子、柳介之……一干人笑嘻嘻出来,正是当rì在鹰愁峪结义的世家子弟。

程宗扬啼笑皆非,一边兵危战凶,宋军随时可能攻城,一边是晋国这些涂脂抹粉的世家公子,一个个美婢环绕,香囊随身,让人看见还以为是一群豪门恶少来出游的。

张少煌亲热地搂住萧遥逸的肩膀,「萧哥儿!你不在建康,这个年都过得没滋没味。这不,我们几个一商量,都来江州找你热闹来了。」

桓歆道:「张侯爷,在建康你可说得嘴响,小侯爷不辞而别,根本没把我们这些兄弟放在眼里,到江州非要好好削他一顿不可,怎么见面这么热络呢?」

张少煌道:「热络归热络,该削还得削!阮哥儿!把带的酒都搬下来!看我今晚不淹死他!」

萧遥逸道:「十个金铢以下的酒我可不喝!」

张少煌道:「鼻子够灵啊。玉泉酿!我带了一百来坛!喝完正好过了正月,哥儿几个拍拍屁股走人,留你在江州喝风。」

石超扯住程宗扬道:「程哥!我可想死你了!这几个月你不在,金钱豹我都没心思去。」

程宗扬佯怒道:「好你个石胖子,除了金钱豹,我就没别的能耐了是吧?」

石超连忙道:「我说错了!说错了!程哥,你千万别见怪!」

程宗扬大笑道:「你去金钱豹还记著我,这交情还不够深?行了石胖子,这船是你的吧?」

「对对对。因为要走远路,没敢用湖船,」石超讪讪道:「这船到底简陋了些。」

「这还简陋?你们石家乾脆用金子打艘船得了。」

正说话间,船上有人叫道:「程头儿!」

程宗扬抬眼看去,眼睛顿时一亮,「吴大刀!你怎么来了!」

那些世家公子下个舷梯都得半支香工夫,吴战威在後面等得不耐烦,索xìng从船上跃下,嚷道:「程头儿!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家里啊!」

程宗扬当胸擂了吴战威一拳,「嫂子都有了还跑出来,像个当爹的吗?」

吴战威呲牙咧嘴地说道:「程头儿,你手上力气见长啊!祁老四、彪子、老吴都出来了,就我一个人守著婆娘,想想都臊得慌。我婆娘说了,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我一个老爷儿们守著也没用,左右还有不短时候呢,就把我打发出来了。

头儿,你放心,建康那边有云三爷,误不了事。」

程宗扬手边正缺人,吴战威赶来,正解了自己燃眉之急,「家里的事晚些再说,我先打发了这些爷。」

「成!」吴战威道:「後面有条船是云三爷指名给公子的,我先去交接。」

码头上一片热闹,一群世家子弟说笑斗嘴,周围几十名婢女服侍,还有上百名奴仆流水般从船上搬下各种物品,再往後几条大船都是各家的护卫,一个个背弓佩刀,架鹰走马,奔忙得不亦乐乎。

这群纨裤让城里的军士、佣兵看见可不是什么好事。程宗扬让人立即打开几家关门的客栈,给众人安排落脚的地方。打扫客栈还要一段时间,总不能让一帮世家公子都在码头上喝风,程宗扬乾脆让人去知会兰姑一声,把水香楼包下来,给众人接风。

正一件一件交待事情,忽然一个声音委屈地说道:「公子……」

程宗扬回过头,只见一个雪肤花貌的少女立在自己身後,眼圈微红,似乎要哭出来一样。

程宗扬一拍额头,「雁儿!你怎么来了!」

「吴执事要来见公子,奴婢求了柳姊,才一道来的……」

她说的吴执事就是吴战威。自己手边几个得力人,祁远是当仁不让的管家,其余几个都给了执事的名头,出去也有些身份。眼看小丫头眼泪就要掉下来,程宗扬连忙道:「别哭!紫姑娘也在,我让人带你回家里去。」说著他压低声音,「既然来了,你就别想跑!乖乖在家等著,今晚老爷要收用你!」

果然,雁儿破涕为笑,红著脸朝主人福了一福,先去了客栈。

程宗扬在肚子里叹了口气,像雁儿这样美貌的少女,换到自己的时代,起码得有几十个人打破头地追。可在这里,出声寒门的美貌女子,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进到大户人家,当个妾婢。若是嫁到寒门,她们的美貌带来的往往不是幸运,而是灾难。

「程兄!」张少煌用力一拍程宗扬的肩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程宗扬看到那些世家子弟都围著萧遥逸说笑打屁,稍微移了两步,低笑道:「张侯来江州,不会是找小侯爷喝酒的吧?」

张少煌一笑,「有公有私。」

「公事?你不会真是奉诏来的吧?」

「的确是奉诏,要不哪儿来的官旗?」张少煌道:「不过是路过江州。」

「你是去宁州,见萧侯?」

「不是。」张少煌缓缓道:「临安。」

程宗扬一怔,「不是吧?」

张少煌悠然道:「王丞相给我派了个活儿,让我出使宋国。我一想,去宋国肯定要路过江州,於是就跟大伙说了。弟兄们一听,都吵著要来。这不,连从没出过建康的石胖子都跟来了。」

「王茂弘让你出使临安,是有什么事吗?」

张少煌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五月二十rì,是宋国的千秋节,王丞相派我去给宋主贺寿,别的什么都没说。」

「五月二十rì?还有足足五个月,用得著这么早走吗?」

「可不是嘛。」张少煌道:「所以我打算在江州歇一个月,二月底再走。」

程宗扬笑道:「难怪带这么多护卫呢,这一路现在可不大太平。你们几家合起来,怕有千把人了吧。」

「一千五。除了奴仆,就是各家的部曲。」

部曲和奴仆完全可以当私兵来用,就是死了,别人也管不著。听张少煌的这番话,看来对江州的局势十分清楚。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看不透王茂弘的态度,「王丞相、谢太傅他们都没什么话要对小侯爷说的吗?」

「还用他说吗?说出来就麻烦了。我们来江州,只是兄弟间来往,谁能挑出个不字来?」

不多时传来消息,水香楼和客栈都已经安排停当。程宗扬与一帮人笑闹著离开码头,赶往水香楼。

兰姑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院外迎候。谢无奕熟络地过去拥住兰姑,在她脸上香了一口,笑道:「我说这么些天没见过兰姑,原来也来了江州。」

兰姑在建康时间不长,与这些世家子弟却已经斯混熟了,来的这些倒有一大半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她笑著推了谢无奕一记,引众人入内。楼内已经安排了席面,虽然不及建康丰盛,但也别具风味,张少煌吩咐把带来的酒摆上,一行人便入席欢饮起来。

萧遥逸刚才还半个死人一样,这会儿又生龙活虎,不管谁来敬酒,都来者不拒,又换了大觥与众人对饮,丝毫看不出身上有伤。

程宗扬看了都觉著不安,趁著斟酒的工夫低声道:「怎么样?不如你装醉,我替你挡了吧。」

萧遥逸低笑道:「死不了。」说著他举起酒觞,「张侯爷!我敬你一杯!」

张少煌等人根本看不出萧遥逸的异样,当即举觞饮尽,换来一片喝彩声。

程宗扬让人把萧五叫来,然後起身道:「各位兄弟远来是客,小弟忝为半个东道主,敬各位兄弟一杯!谢兄,请!」

谢无奕当rì被泉玉姬打掉两颗门牙,这会儿还没镶上,照样谈笑自若,举止洒脱,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名士派头。

谢无奕先与程宗扬对饮一杯,然後才笑道:「咱们来江州,萧哥儿是东道主没错。小子你怎么也变了半个东道主?」

兰姑在他怀中笑道:「谢爷不知,这水香楼可是程爷的产业。」

谢无奕大笑道:「难怪!难怪!我自罚一杯!」说著斟了洒,爽快地一口饮乾。

桓歆叫道:「程兄!咱们饮一个!」

程宗扬有心替小狐狸挡酒,当下酒到杯乾,与诸人一一饮过。众人数月没有与萧遥逸聚过,兴致极高,五斤一坛的玉泉酿不多时便饮了四五坛,众人多少都有了些酒意。

萧遥逸接的酒一半都由程宗扬挡了,另外一半萧五在他身後不动声sè地替他喝了大半,虽然受了伤,还能撑得住。他摇著折扇笑道:「江州地方小,没什么好玩的。眼下又是冬天,猎物都掉了膘,shè猎也没什么意思。算来还是张侯爷带的玉泉酿不错,这几天咱们就把它喝完得了。张侯爷,来一杯?」

张少煌一手覆住杯口,笑道:「行了,萧哥儿,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你也不用瞒我们。这会儿城外还有十万宋军吧?」

萧遥逸笑嘻嘻道:「真让你猜著了。」

桓歆道:「来的时候我们哥儿几个还说,就江州这破城,指不定早就被踩平了,没想到还能撑到现在。」说著他挑起眉,「王茂弘那老糊涂,看著宋军来我们晋国撒野,也不吱声。这次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兄弟的手段!」

程宗扬仔细看去,张少煌多半心里有数,石超是纯粹来凑热闹的。桓歆等人则是在建康横行惯了,一向好勇斗狠,这次来江州,一半是兄弟交情,一半也是想建功立业。至於谢无奕和阮家兄弟,倒也不想建功立业,只不过把打仗看得和shè猎差不多,左右是带著家仆来江州玩一趟,死几个人也无所谓。总之,这些世家公子都是没上过战场的雏鸟,视打仗如儿戏。

这些公子爷虽然派不上用场,他们带来的护卫、部曲却是雪中送炭。星月湖与宋军连番恶战,虽然打的都是胜仗,但杀敌一万,自伤八千,算上受伤暂时不能重上战场的,星月湖大营减员将近一半,加上昨晚与选锋营的一场遭遇战,出城的五百多名雇佣兵,回城的不到百人。宋军一旦大举攻城,剩下的兵力免不了捉襟见肘。多了这一千五百人,守住城池的希望就大了一分。

「今天不谈打仗的事!兄弟们先喝个痛快!」萧遥逸持杯长吟道:「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喝!」

「说得好!」众人欢呼痛饮,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论起豪饮之辈,萧遥逸、张少煌等人都比不上阮家兄弟。两人喝到酣处,索xìng让人取来铜盆,将酒倒入盆中,埋头痛饮。虽然玉泉酿算不上烈酒,但这种喝法,还是让程宗扬看得咂舌,不知道云家大小姐云丹琉跟他们比谁厉害。

石超酒量不宏,被桓歆扯著耳朵硬灌了几觥,便喝得眼花耳热。谢无奕去了冠巾,披头散发,张著腿箕坐席间,兰姑偎在他怀中,拿口,含了酒,嘴对嘴地喂他喝。另外几名世家子弟各自抱著美婢和水香楼的jì女粉头,调笑取乐。

水香楼的娼jì平常都是与佣兵作生意,论起歌舞丝竹,远不及建康的名jì,有人怂恿道:「石胖子!让你的家jì来唱一个。」

石超道:「正好我新……新得了几件衣裳,让……让程哥看看!」说著他醉醺醺摆了摆手。

石超身後四名穿著狐裘的美貌姬妾款款走到席间,皓腕轻舒,分开狐裘,然後各自从衣间伸出一条美腿。厅中的歌舞停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那几名美姬腿上。

那四名美姬大腿白皙圆润,丰农合度,都是难得一见的美腿,但奇特的是,她们腿上都裹著一层浅白sè的织物。那织物轻薄透明,紧紧贴著肌肤,整条美腿愈发光滑细腻,就像艺术品一样jīng美绝伦,此时微微抬起,在灯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泽,更显得修长如玉,看得人眼花缭乱。

程宗扬还没开口,就有人叫道:「霓龙丝衣!石胖子,你从哪儿买来的?」

「这就是霓龙丝衣?传言十个金铢一双的?」

「果然是巧夺天工!」

「十个金铢也未必能买得到!」谢无奕放开兰姑,打量著那几名美姬,「如今建康顶尖的名jì,哪个没有一件霓龙丝衣,就不敢称红牌!石胖子,难得你一买就是四双。」

在场的男人啧啧赞叹,女人则露出嫉羡的眼神。石超大觉脸上有光,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几分得意,「我花重金才买了这么几双。去,让大夥儿看仔细些!」

程宗扬禁不住想大笑,他一眼便看出这是自家织的霓龙丝袜,没想到数月不见,柳翠烟把生意做得这么红火,一双袜子竟然卖出十个金铢的高价,还供不应求。他笑嘻嘻朝兰姑看了一眼,从青楼名jì入手,打下霓龙丝衣名头,多半是她的主意。

几名美姬裸著美腿俏生生走过来,让在座的公子观赏她们穿著霓龙丝衣的美态。那些丝袜又薄又透,充满弹xìng的菲薄细丝紧贴著**,光洁无比,将肌肤的白嫩和腿部柔美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在黄嬷嬷的指点下,成品的霓龙丝袜更加jīng美,如果不是腿後那条细细的袜线,几乎与自己带来的丝袜一模一样。

石超沾沾自喜地说道:「程哥,还看得过去吧?花了我足足一百金铢。」

程宗扬笑骂道:「一百金铢买四双袜子,你可真是有钱没处花了。」

「这样的好东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萧遥逸也啧啧称奇,笑道:「石胖子,给小爷也买一双,穿过我可不要!」

石超立刻苦起脸来,「小侯爷,这霓龙丝是雌龙出水时霓霞所化,本来就没有多少,我好不容易买了这几双,再买可得碰运气了。」

程宗扬捅了捅萧遥逸,「你买这干嘛?」

萧遥逸低声道:「月姑娘腿那么长,穿上这种霓龙丝衣是不是很好看?」

程宗扬唇角抽搐了一下,让月霜穿丝袜?真是个好主意。虽然觉得石胖子花一百金铢买四双袜子的举动豪奢的过分,但能给自家东西作广告,程宗扬也不含糊,接口道:「一百金铢一双,给我也订一件!」

桓歆道:「程哥儿好豪情!一百金铢,足够买个美姬了。石胖子,给我也来一双!」

四名石府姬妾的丝袜美腿令众人大开眼界,众人情绪愈发高涨。颇有几个人向石超打听在哪儿买的霓龙丝衣,一番酒喝下来,石超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忽然旁边一阵大笑,却是阮家的老二阮宣子喝得大醉,扯著桓歆要和他拼酒。

桓歆道:「石胖子号称酒量第一,你找他去!」

阮宣子拽住石超,「胖子!我……我跟你拼酒!」

张少煌在旁边起哄,拿了两只大觥斟满,「一人一杯!喝不完算输!」

阮宣子叫道:「好!胖子!我跟你喝!」

桓歆道:「乾喝有什么意思?不如赌个彩头,石胖子,你要输了,就把身边的美姬送给阮老二,成不成!」

石超道:「我……我输了……不能再喝了……」

「真没用!哥哥帮你一把!」

桓歆捏住石超的鼻子,把酒灌到他嘴里。阮宣子虽然站都站不稳,但捧起大觥,就跟酒虫一样一口气喝完,然後「光」的扔在案上。这边石超「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桓歆一松手,他就像烂泥一样歪到一边。

桓歆大笑著扯住石超身边一名美姬,推到阮宣子怀里。阮宣子喝得烂醉,一见到那美姬的霓龙丝衣却xìngyù勃发,抱著她一双美腿贴在脸上。那美婢惊叫著去拽自己的主人,石超却醉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几名恶少嘻笑著将那美姬按在席间,阮宣子拿出一只玉盏,将里面细砂般的药物和著冷酒服了,然後敞开衣服压在那美姬背上,周围一群人连声叫好。

萧遥逸微笑道:「五石散。阮老二一会儿干完,还要裸奔行散。」

「这就是五石散?怎么看著跟chūn药似的?」

萧遥逸大笑道:「正是!看吧,那几个也该服散了。」

程宗扬一脸苦笑,阮家兄弟一喝醉,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倒不是欺负石胖子,他们自家的姬妾,拿出来宴客也是常事。在他们眼中,这些婢女和工具差不多,干了也便干了,就是石超也不见得真会介意。何况豪饮服散,都是这些世家子弟的风雅事。

萧遥逸与几个世家子弟勾肩搭背地说笑。程宗扬看了看,谢无奕正搂著楼里一个粉头亲热,兰姑则和柳介之缠绵,於是向萧五使了个眼sè,让他照看好萧遥逸,自己悄悄起身,去了楼下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