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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九十三篇 狄尔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艾奥贝不是一个幸运的孩子;降生在一个虚有浮华、人情冷漠的异族家庭里,前二十年,享受着万人之上的太子待遇,实则,除了吃得好、穿得好,却过着类似软禁的日子。吞噬小说 www.tsxsw.com身边左右的奴婢侍卫,无不是皇帝的耳目;就连艾奥贝想要见见自己的母亲和姑姑,也要通过层层禀报,甚至狄尔拉或者阿卑拉,还要给皇帝上一道奏折,然后由皇帝指定会面的时间地点,亲人才能团聚上一次。

艾奥贝的母亲狄尔拉,身体不是特别好,因为当年在分娩艾奥贝的时候,狄尔拉险些难产而死,之后就落下了双腿无力的后遗症;平时倒不会影响生活,却是难以久站或远行。于是,借以皇后身体欠佳为由,皇帝经常阻挠狄尔拉与艾奥贝相见,以致母子俩每年的见面次数都屈指可数。

但这却不是最荒唐的,打着诸如此类冠冕堂皇的旗号,皇帝以太子发育未全为名义,禁止艾奥贝学习文武之艺。又以太子的尊贵身份为名义,禁止除皇帝指派的亲信之外的任何人,私自与艾奥贝接触。此外更以太子的人身安全等等为名义,禁止艾奥贝外出游玩;还别说离开皇宫,就连艾奥贝自己的别院都不能出!

艾奥贝从小就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当年狄尔拉难产,可能是艾奥贝的先天灵力导致,也有可能是皇帝蓄意加害;但这些都只是猜测,根本无据可考。可不管怎么说,艾奥贝足足憋了十五个时辰才离开母体,如果换做一般的婴儿,恐怕刚生下来就已经夭折。

但是艾奥贝大难没死,呼吸过第一口空气之后,立刻哭得惊天动地;当时的狄尔拉和阿卑拉,二人激动得热泪横流,无不感激上苍,留住了艾奥贝的性命。只不过好景不长,狄尔拉和阿卑拉先后发现,这孩子虽然有一身无量长生境界的先天灵力,却好像有一点智障?

要说发育迟缓这种事,倒是并不算稀奇,可艾奥贝已经会走路了,却还是不会说话;紧接着艾奥贝会跑步了,话也勉强能说了,却只能描述简单的词语,根本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于是狄尔拉上书皇帝,想请一名太傅,辅导太子学习语言,却被皇帝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继而春去秋来又春去,一转眼,艾奥贝十岁了;与普通的十岁孩童不能比,毕竟艾奥贝发育慢,不过在跑跑跳跳方面,艾奥贝能如同狸猫一般灵活;而在智商情商方面,十个月的婴儿是什么水平,艾奥贝比之强不到哪去!

这样的艾奥贝,能否肩负起拯救黑豹一族的重担?狄尔拉和阿卑拉,心里都没底。

说到这里,其实黑豹族人,也早已察觉皇帝的恶意,觉悟到大难早晚会临头。可是黑豹一族,长久以来被遏制打压,导致与柯兰库尔皇族相比,完全处于劣势,根本无法正面抗衡。

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下,黑豹族中的长老们,将全部筹码押在了艾奥贝身上,可以说孤注一掷。那么作为艾奥贝身边仅有的两名同族至亲,狄尔拉和阿卑拉任重道远;更何况以艾奥贝缓慢的发育速度,恐怕赶不及皇帝寸阴必争的处心积虑;狄尔拉和阿卑拉逐渐达成共识,一旦皇帝将阴谋实施,狄尔拉负责断后增员;阿卑拉则代替行动不便的狄尔拉,保护艾奥贝逃离皇宫;与此同时,狄尔拉亦将宝刃魔血染,秘密交给了阿卑拉。

就这样,又过了十年,每天平淡淡的,就好像黑豹一族错怪了皇帝,因为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可是二十岁的艾奥贝,依然操着一口奶声奶气的娃娃音,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金眼睛,偶尔对身边的侍从呲出獠牙笑一笑,过着无忧同时极其无聊的日子。

皇帝压根也没打算让艾奥贝继位,否则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教艾奥贝识文断字,并且修得满身绝学。艾奥贝的太子头衔,就如同狄尔拉的皇后头衔,仅是一个虚假的幌子,而且想摘还摘不掉!

皇帝做事滴水不漏,没人能抓得到把柄;狄尔拉和阿卑拉,只能小心翼翼的留在宫中,确保自己不往皇帝手上送罪名,以担当起监护艾奥贝的重任。

继而劫难突然降临,悄无声息,毫无预兆。那天皇帝刚刚准奏,次日天明以后,皇后可以去探望太子。狄尔拉满心欢喜,抚摸着两套为艾奥贝亲手缝制的新衣服,心里想的是,真等不及明天看艾奥贝,把新衣服穿在身上的样子!

可是眼下有一套衣服,还有两排装饰用的扣子没做完,狄尔拉原本打算着,今晚务必早点睡,明天好能精神饱满的去看儿子!反正有一套衣服已经做好了,至于另外那套尚需修饰的衣服,可以等到下次见面时,再给艾奥贝送去!

打定主意,狄尔拉宽衣就寝,但是怀着满心激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狄尔拉又披衣而起,今晚要么就不睡了,把那两排扣子做完,看哪里还有不够精致的再改一改,等到破晓十分,与朝阳一同驾到太子的别院!

如此想着,狄尔拉没有惊动侍女,借着一盏小小的烛光,连夜为艾奥贝缝制新衣。不知不觉,入夜深了;狄尔拉倒是没觉得困倦,但是一阵阵的,总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狄尔拉是纯血统的黑豹族公主,听觉和嗅觉都异常灵敏,尤其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片枯叶落地的声音,都逃不过狄尔拉的耳朵。那么究竟是不是幻听?狄尔拉坐直身子,仔细听了听屋外的动静,好像真有一队踮着脚尖的鬼祟之人,正在趁黑夜潜入而来!

难道是皇帝有所动作了?狄尔拉的第一个反应是,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明天就能与艾奥贝团聚了,为何连最后一面都不给我们母子见?狄尔拉真希望自己是幻听,今晚安然无恙,明天看艾奥贝穿上新衣裳!

但是狄尔拉的梦碎了,伴着一滴悄然滚落的泪珠,一队刺客破门而入,各个身手矫健,进门的同时既已发招,向狄尔拉掷出了数十把缠绕着灵力的飞刀!

狄尔拉因为一度走神,根本未及防备,结果自己的身体连同手上的衣服,一并被飞刀击中了。可是吓死刺客们也没想到,身重十余把飞刀,狄尔拉竟能稳坐泰山,身形没有过一丁点晃动,同时不失皇后的威仪,厉声质问面前来人,“大胆狂徒!竟然弄坏了太子的新衣!尔等吃罪得起吗?!”

一时间,刺客们被狄尔拉的气势吓住了,一队人面面相觑,心里想的是,这位皇后的功力有多深呀?被十几把刀刺中都没事?还让我们给太子赔衣服?

却不料,这其实是狄尔拉使用的缓兵之计;利用短暂的间隙,狄尔拉暗暗调运灵气,继而陡然幻成黑豹,趁人不备夺窗而逃。然而这一队刺客也有提防,只有一半人闯了进来,还有一半人,埋伏在屋外。

等狄尔拉从窗户跳到院中,立刻又有数十枚飞刀索命而至;这次狄尔拉已有防范,落地仅是借力,之后迅速纵跃而起,飞刀大部分全都打空了,不过还是有两三枚,打在了狄尔拉的后腰上,但这并没能阻止狄尔拉跳上房顶。

无论是出自母性的本能,还是对自己族人的责任感,狄尔拉必须保护艾奥贝;因为据狄尔拉推断,皇帝不可能只派出一队袭击皇后的杀手,狄尔拉知道皇帝的心头大患,是自己尚未成年的太子艾奥贝!

面对紧追而来的一队杀手,狄尔拉完全视而不见,向着远处艾奥贝居住的别院,凭借母子之间心灵相通的感觉,拼着自己的性命,发出一道逾越本身修为的远程御法,果然见了奇效,艾奥贝还在睡梦中,并没有察觉,但是外面的刺客却被阻住去路,破解御法耽误了不少工夫,这才为阿卑拉争取到赶来救援的时间。

而在为艾奥贝施下御法以后,狄尔拉的灵力完全耗尽,再加之全身上下数十处刀伤,狄尔拉实则已经内脏破损,命不久矣。此时在狄尔拉的脑海当中,忽然浮现出一幅幸福的画面,那套衣服上的扣子,刚才给做成了红色的,倒不如做成金色的,和整身衣服的感觉更协调!这样穿在艾奥贝身上,才真真正正的配得起一位太子!艾奥贝一定会成为皇帝的,只不过那一天,可能会到来得有点晚。但其实无所谓艾奥贝当不当皇帝,作为母亲,狄尔拉最后给自己的鼓励,已经不再是族中长老们赋予的重任,而是单纯的祈祷,艾奥贝能闯过这一晚的劫难,将来再不会有人束缚于他;五域之辽阔,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玩耍,享受你应有的童年,然后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一路被杀手追赶,狄尔拉已经二十年没有这样剧烈的奔跑过,但那个晚上的狄尔拉,如同回到了出阁以前,身形灵巧的蹿房越脊,将一队队的刺客甩在身后。直等到阿卑拉冲破重围,怀抱着艾奥贝,终于越过了皇宫的高墙。狄尔拉自始至终,一直默默的护送着,替前方的艾奥贝姑侄,挡下了无数来自背后的攻击,而全程没有发出过一声呼救或惨叫,以免让阿卑拉分神。

当杀手们最后追上狄尔拉,只敢团团围住,却无人再下杀手;因为以狄尔拉身上的伤势来看,她应该早就是死人了!难道皇后是被鬼魅附了体,或者被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上身了?却是殊不知,狄尔拉只是回光返照,是信念支撑着这头母兽的身体和意识,一定要等幼子平安出逃,之后才能撒手人寰。

此时此刻,阿卑拉已经带着艾奥贝跑远了,狄尔拉缓缓卧在了地上,忽然发现自己的爪心里,嵌着一枚刚才要缝在衣服上的红扣子。看着爪子了的扣子,狄尔拉忽然想到,其实红色也不难看,艾奥贝穿什么都好看!

憧憬着艾奥贝穿上新衣服的模样,狄尔拉将自己的爪背,想象成艾奥贝的脑门,轻轻的舔了几口,继而带着一缕充满爱意的微笑,陶醉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