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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大成

天梯也好,石头柱子也罢,对于穆阿奇来说,只要能让他摆脱怒不可遏的巨型母蜘蛛,怎么着都成。

现在我们假设一下,假设女人发起火来比男人更可怕;母老虎发起火来比公老虎更恐怖,那么母魔蛛发起火来肯定也比公魔蛛更难摆脱。假设成立,结论是母魔蛛没有停止追赶的步伐,它也玩起来了攀岩。

这是一头很大的魔蛛,都巨型了能不大吗?所以它也很重,那么它能攀岩吗?回答之前先想一想,你曾经有没有见过在挂过腻子、上过油漆的光滑墙壁上爬来爬去、如履平地的蜘蛛?这家伙如果是一名七项全能运动员,明告诉你吧!那八根吸附力极强的蛛爪无疑可以确保它最善长的一个项目,就是攀岩。

天梯也好,石头柱子也罢,穆阿奇爬起来像走,魔蛛爬起来像跑,跟姐们比攀岩,你小子不摆明了找死吗?他很快就发现了后果的严重性,所以赶忙把自己的脑袋取下来,和青虹剑一起别在了裤腰带上。意思就是:没办法,还得玩命。于起尽提真气,给它来个连爬带纵,连走带飞,这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领先优势。

一人一蛛,一前一后,越爬越高,但那座山却仿佛永远也爬不到头似的。如果要替穆阿奇着想,或许爬不到头还是件好事;可要是让他自己说,那干脆把哥们累死算了。他的真气并非取之不尽,他的体力更非用之不竭。爬了一百多米后,他累得手足发软,全身乏力,两眼不时发黑,只怕下一秒就在坠落之中永远合上。

魔蛛攀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大概也有点儿吃不消了,不过还是要比穆阿奇爬得稳健。后者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呢,只是机械地向上挪动。这时想来个飞纵术什么的,大概就只能往下飞了。

终于,他攀住了一条边角,头探上去,看到了一块平地。这就仿佛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小岛,是上帝送给落海者的一份礼物。想要拿到这份礼物也不容易,他想把腿搭上去,那腿重得却跟灌了铅似的,搭上去后,又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这才爬了上去。

总算可以让胳膊腿休息了,总算可以让全身的肌肉放松了。他一爬到平地上就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脸也贴在地上,只有张开的嘴巴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累坏了,累得都忘了还有一只魔蛛在后面追赶,还好他就趴在悬崖边,半个头还搭在外面,还能瞅见下面的情形。魔蛛越来越近,脑海中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调动真气,却只觉得丹田中空荡荡的。显然真气都耗尽了,他只能凭借自身的体力,只是他的体力还有吗?不过他还是挣扎着撑起了身体,然后看到旁边有几块石头。他把石头往悬崖下拨的时候,手臂不停地颤抖,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石头掉了下去,砸中了魔蛛的头,这对它大概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它没有被砸下去,但也不敢再动,只把身体紧紧地贴住峭壁,仿佛唯恐高空坠物再次降临。看来它也明白目前的处境,这时候掉下去,任谁都得摔个纷身碎骨。

魔蛛不动,穆阿奇也不动;魔蛛刚有点想动的意思,他就把准备好的石头拨下去,魔蛛受惊又赶忙贴紧峭壁。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但总算让他获得了喘息之机。他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就爬起来,一边收集石头,一边观察地形,寻找脱身之道。

这里并非山顶,而仅仅是个面积不大半山平台,一半土层覆盖,与山体连成缓坡,坡上长满野草,却没有多少石头。石头都是从山上掉下来的,在这个小平台上又能留下多少?等到石头用光了,也就没办法阻挡魔蛛了。继续往山上爬?那山依然陡直峭拔,人却是精疲力尽;想下山溜走,却又绝无路径。

这座平台明就是一个死地,除非长出翅膀,否则无可逃生。如果他还能找到一线生机,那就是干掉魔蛛。

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人蛛大战就此展开。当穆阿奇举起石头向魔蛛砸去时,已不再是阻止它行动,而是一心一意要将它打落悬崖。也许是发觉石头的力量增强了,也许是魔蛛忽然开了窃,它开始左右移动,采用迂回路线向上攀登。还有一种可能,是它的体力也有所恢复,可以腾出一条腿,抵挡投下来的石头。

“弹药”用光了,而魔蛛的行动依然故我。当死神的气息扑面而来时,穆阿奇猛然发现平台一角的峭壁上,有一块两米多宽、四米多高的板状岩石向外歪斜着,大部分已经和山体分裂,只有根部连接在地面上。他急中生智,立刻冲到石板下,用青虹剑劈砍石板根部。一时间叮叮咣咣,石屑飞溅,但要想完全砍断也绝非短时间就能办到的。

突然,一只蛛腿搭上了平台,前端蛛爪离他还不到半米。他回头一剑,砍在了蛛爪上,本意要将蛛爪斩断,但此时真气不足,力道锐减,而且青虹剑固然坚硬,但并无锋刃,一击之下,即被弹开。魔蛛好像也知道痛,那只蛛腿缩了回去,另外两只却从两边搭了上来,跟着,魔珠的头冒了出来。

穆阿奇赶忙跳到石板侧面,丢掉青虹剑,腾出双手,迅速爬到石板顶部。顶部与山体将近半米宽,他团起身缩了进去,背靠山体,用双脚猛蹬石板。石板晃了晃,但幅度很小,也没听到断裂之声,显然他的力量还不够大。

可他还有力量吗?他的体力几近于无,真气无迹可寻,再也发不出一丝功力。他固然想出一个主意,用石板压死魔珠,可问题是他还有力量推倒石板吗?这块石板差不多能有万斤之重,即使板下无根,恐怕都不是此时的他能够推倒的……或许奇迹还会发生,当蛛爪出现在石板上缘时,魔蛛的体重将石板向外拉开了。

石板底部发出了嘎吱声,仿佛不堪负重,但是,石板仍未倒下,奇迹也终于没有在他的眼前发生。

有一种力量或许只有死亡的那一刻才能爆发出来,而这种力量一旦发出,那也意味着死亡。

当穆阿奇的眼睛与魔蛛的眼睛对上的一刹那,在他的丹田之中忽然现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物体,而在出现之际就轰得一下炸开了,一股精纯至极的真气骤然腾起,瞬息之间涌遍全身,随之而来的力量甚至超过了他真气充沛时所能发出的最大值。“嗨……”他发出一声怒吼,将全部力量都集中到两腿上,竭尽所能地蹬向石板。

咔得一声巨响,石板齐根断裂,轰然倒塌,重重地砸在了崖角之上,发出更大的声响,震耳欲聋,山峰战栗;碎石纷飞,有如弹雨般四面激射;烟尘腾起,完全笼罩了半座平台。轰隆声中,石板坠入悬崖,带走了可能存在的一切……当烟幕被风吹散后,平台只剩下一地碎石和昏迷在悬崖边的穆阿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钟头,也许几天几夜,总之穆阿奇醒来的时候,正是拂晓时分。他仰面躺在悬崖边上,左手和左腿都搭在崖下,一个硬物顶在他的左腰上,让他感觉有点不舒服。他睁开眼睛,眨了眨,静静地望着青灰色的天空。他不是不想起来,而是还需要适应一会儿,让他的大脑清醒一下,让身体和四肢重新接受大脑的指挥。

又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向里侧翻身,说明他的大脑还算清醒,至少知道外侧就是万丈悬崖。他抬起头,看到崖边上挂着一只蛛爪,只是一只蛛爪,没有其它部分;就是这只蛛爪救了他一命,否则他多半也要步了魔蛛的后尘。他的嗓子眼里很干,鼻子里痒痒的,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口鼻中喷出许多尘土。他浑身酸痛,好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离悬崖还是很近,却只觉得自己很难再移动。

他甚至连笑了力气都没有,可就算能笑出来也只会是苦笑。魔蛛死了,他还活着,但他并不比死去的魔蛛幸运多少。死地仍然是死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没有食物,也没有水;爬下去,谈何容易,他发现自己已经功力全无,现在虚弱的只怕都打不过一个三岁的小孩。耳边不时响起风吹石缝的尖啸声,仿佛命运正在开他的玩笑。

这一定是个很大的玩笑,他六岁开始练功,至今一十二年,在来大修山之前,他甚至能于顶级青铜斗士一较高低;在遇到魔蛛之前,他敢和狼群决一胜负,并从巨狼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即使他遭遇魔蛛,险些变成魔兽的食物,但最终获胜的依然是他。可就在他取得了一系列不为人所知的丰功伟绩后,他却忽然回到了原点,好像千万富翁沦为乞丐;达官显宦变成奴仆。所以他觉得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玩,既没有让他感受到获胜者的喜悦,也没有让他体会到失败者的悲凉,仿佛尘归尘、土归土,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据说人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回后,通常都会生出一种看破红尘、洞穿世事的感悟。穆阿奇虽然年轻,但也在鬼门关前结结实实地走了一回,所以他大概也有这样一种感悟,所以他又渐渐变得平静下来,脑海中再无一丝波动。当他自然而然地盘腿坐起,缓缓合上双眼,仿佛只看见、只听见自己那颗年轻的心仍旧在胸膛里顽强地跳动着。

他没有使用任何功法,至少没有刻意使用,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想,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地躯壳,去到了无边无际、万籁寂静的星海之中。在浩瀚的星海中,一缕缕星光投射而来,仿佛将他也融入了星光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如果他还有意识,他只觉得自己在飞、在飘,在天地之间成为大自然的一颗粒子。

时间仿佛停止,岁月不再运转,变化的只有那颗粒子,一边默默无声地吸收着美丽的星光,一边从肉眼难辨的微小缓慢而又平稳地成长壮大。粒子变成了丹核,丹核继续生长,从米粒大小变成黄豆大小,又从黄豆大小变成枣核大小,又从枣核大小变成杏仁大小……最后变成鸡蛋大小,红里透黄的表面好像结上了一层坚固的外壳,内中气云旋转,自成一体,永无休止。

穆阿奇在悬崖上进入一种忘我状态,佛家称之为“入定”;道家称之为“闭关”,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但最终还是回来了。他不饿,也不渴;身体不酸,也不疼,甚至连伤口都愈合了;他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甚至反而显得更普通了,既无外露之霸气,又无迫人之锐眼,但他知道他已练成了真元神功之大成式。

他修炼真元神功十二年,其实已堪入小成之式,丹田中那颗黄豆大小的物体就是由最精纯的真气所凝结成的真元体,称为元核。元核仍需要继续修炼,这个过程相当漫长,若非机缘巧合,三五十年都有可能。但所谓不破不立,欲立先破。当他在多次的拼死战斗中,真气消耗一空,最后时刻竟连元核都炸开了。这便是“破”,破了个一干二净,彻彻底底。破而后“立”,只是没想到这一立,便直接度过小成式,达到了大成境界。这就好像旧瓶装新酒,酒好瓶自新,所以说他回来了,焕然一新地回来了。

他轻轻跃起,掸了掸身上尘土,捡起地上的青虹剑,向坡上走去,来到山脚下,看到了一棵九叶参。进入大成后,他的神识的敏锐性也增加了几十倍,即使在白天也能轻易地发现转入休眠状态的人参。这棵参在从来没有人到达过的悬崖上生长了几百年,始成世间罕有的九叶之参。他挖出来,收入怀中,抬头往上看,那山依然故我的险峻,但已经不能成为他的障碍。

既然至此,何不上去看看?他飞身一纵,腾起十米多高,随后便抠住崖缝,向上攀登。他身上充满了力量,体内充满了活力,此时攀爬的速度便是魔蛛也要望尘莫及。那山纵有齐天之高,也最终还要以他为顶。

山顶上有一面石壁,石壁上刻着许多人名,看起来应该是按照上山的顺序逐一留下,前面的已显模糊,后面的依然清晰。这些人名有的横平竖直,有的龙飞凤舞,笔迹虽然各不相同,但却都是历史上著名的英雄人物。最后一位登山者却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只在壁上题了一首诗:“留名不英雄,英雄不留名;山高根柢深,人慧心海平。”

穆阿奇若有所思时放眼远望,在这座孤立于世的高峰上,除了刺目的光、凛冽的风、翻滚的云和光秃秃的石头之外,还有什么?有的也许只是那“胜过青史有彪炳”的荣耀,只是谁又能永久地留在这份荣耀中呢?即使他曾经登上过刻字峰,曾经留名于留名壁。

穆阿奇收起青虹剑,将身一转,又向山下走去。几天后,当他再次经过生死碑时,似乎明白了它所蕴含的意义:死字相送,告诫此行凶险,有如赴死;生字相迎,祝贺勇士归来,恰似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