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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女孩

天亮了,他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帝国斗士学院将在八月二十八日举行一年一度的招生考试,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二十天之内走完剩下的两千里路。对于穆阿奇和陈来宝来说这也不算难事,可问题的是他们还有一位同伴。

上路不久,林子晟就跟不上了,时不时在后面喊:“等等我,你们走慢点儿行不行?”

陈来宝回头道:“我们已经很慢了,你走快点儿行不行?”

林子晟的小脸胀得通红,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拎在手里的剑好像有几百斤重,两只脚也好像被绳子拴住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我的腿好疼了,我走不动了,咱们休息一会儿行嘛?”

陈来宝道:“走了不到十里,你就走不动了,你也太娇气了吧?”

“我昨天还走了呢!今天都没缓过来。”林子晟委曲地道:“我真的好累!”

穆阿奇道:“好吧!我们休息一会儿。”

林子晟如蒙特赦,挪到路边的树荫里坐下,一脸痛苦地捶打着酸痛的腿。

穆阿奇走过去,递上水囊,“喝点水儿吧!”

“谢谢。”林子晟接过水囊,喝了两口,忽然眼泪汪汪地道:“你们别丢下我不管,我一个人害怕。”

穆阿奇和陈来宝面面相觑,现在可以肯定她是个女孩子了,即使练过一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体力方面也实在无法与男子相比。更何况她年龄还小,这时候本该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而不是坐在举目无亲的荒山野岭之间。她那付可怜相,让陈来宝也感觉余心不忍,只能抱以苦笑。

穆阿奇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对了,你多大了?”

“十五。”

“你这么小就一个人出门,你家人不担心吗?”

“我哪知道会这样?要不是遇到劫匪,把我的马抢走了,我也不至于会这样。”

陈来宝道:“你就嘴硬吧!像你这样的,一看就知道好欺负,劫匪不劫你劫谁啊?你以为天底下都是好人吗?坏人到处都是,别说劫你的钱了,把你的人都拉去卖了。”

林子晟哇得一下哭开了,抽泣着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陈来宝大哥哥似的训了起来,“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你老实说,是不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林子晟点了点头。陈来宝道:“我就知道,谁家的父母能让自家的小……那个小孩子自个儿出门啊?还飞龙城?逛个街都担心呢!”他差点儿说出“女孩”两个字。

“算了,你就别再吓他了。”穆阿奇道。

陈来宝道:“幸亏你遇到我们,要不然恐怕这会儿小命都没了。”

林子晟抬起头,问:“那你们不会丢下我吧?”

“都说了几百遍了。”陈来宝道:“不过我们还要赶时间呢!你不能老是停下来休息。”

林子晟站起来,道:“我知道了,咱们走吧!”

穆阿奇道:“我帮你拿剑,能好点。”

“谢谢。”林子晟把剑交给穆阿奇,感觉轻松了不少。

天黑前,他们来到一座小镇上。穆阿奇正寻思去镇外露营,陈来宝道:“咱们去住店吧!我出钱。”

穆阿奇道:“你的钱不是另有用处吗?”

“花一点儿也没关系。咱们倒无所谓,关键是林子晟,住外面,我怕他会病着。”

这一天走下来,可把林子晟累坏了,看上去好像都变瘦了。她本来就瘦,现在整个人都显得轻飘飘的,仿佛来阵风都能把她吹走。虽然时值盛夏,但夜风仍凉,再坐在地上,病不病的真还难说。

还是陈来宝想得周到,不过住店是要花钱的。他又道:“咱们找个便宜点儿的。”

林子晟道:“这种小地方哪有贵的?你的钱也不少了,何必那么计较?”

陈来宝道:“我要拿这些钱去交学费,学费多少我也不清楚,说不定还不够呢!”

“你先花着,回头我补给你。”

“不用,但是该计较的时候我还是要计较的。”

穆阿奇笑道:“那就给林子晟开间房,咱俩随便在哪儿都能对付。”

陈来宝对林子晟道:“瞧见没有?这就是替朋友着想。”

“瞧见了。”林子晟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小气鬼。”

“我听见了。”陈来宝说着就去找客栈了。

晚上,林子晟住进了客房,但是客栈老板只允许他的两个同伴免费睡在屋檐下。

林子晟道:“那我多不好意思?”

陈来宝道:“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咱俩换换。”

穆阿奇道:“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住店好解决,难解决甚至无法解决的是林子晟缓慢的脚程,虽然她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整整花十天才走到商州城下。商州城为商州首府之城,号称帝国第二大城市,仅次于首都飞龙城。来到商州城外,无论贵族还是普通老百姓,也无论商人还是旅人,大概都会进到城里感受一下此间繁华。林子晟也不例处。只是当她提出进城逛逛时,却把她那两个志向远大的同伴气得直翻白眼。

陈来宝道:“我的小祖宗,我们真的担搁不起。照你这个走法,我们就是白天晚上都用来赶路,也不一定能赶得上。哪还有时间让你进城逛啊?”

林子晟道:“你说的没错,其实照我这个走法,你们无论如何都赶不上斗士学院的招生日期。既然如此,那又何必那么辛苦呢?所以我说,咱们索性就别赶了,今天就在城里住下,逛逛街,吃吃饭,好好慰劳慰劳自己。”

穆阿奇哑然失笑,因为林子晟说的确实有道理。现在着急也没用,他拍了拍陈来宝,道:“走吧!看来我们确实需要别想办法。”

陈来宝只得跟上,一边小声道:“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把她甩了。”

“我听见了。”走在前面的林子晟头也不回地嚷了一声。

商州城确实值得一看,这是一座人口众多、商铺林立的大城市,到处都显示着繁荣与富华,远非东部城市所能比及。进城后,林子晟精神大振,脚步似乎也变得轻快了许多。在一家富丽堂皇的饭馆门前,她停下来道:“肚子饿死了,咱们先去吃饭,就这儿吧!”

陈来宝赶忙拦住她,道:“这家不好,咱们换一家吃。”

“我不,我就要在这家吃。”

“你有钱吗?”

“你不是有吗?”

“跟你说多少遍了?我要拿去交学费,不能乱花。”

“你都不一定能考上,还交什么学费啊?”

林子晟格格一笑就进店了。跟有钱人交朋友未必有好事,而跟一个身上没钱的有钱人交朋友多半会坏事。此时的陈来宝颇有一种打落了牙齿和血咽的感觉,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很快就不仅是苦了,还随着林子晟报出的菜名一揪一揪的。“福锦全锅鸡、清蒸花鲂鱼、鲜香嫩牛枊、椒盐扒猪排……”

如此动人的菜名,别说穆阿奇了,陈来宝也是头一回听到。饭菜上齐后,顿时满座飘香,满桌生妍,让人拿起筷子就放不下。陈来宝这会儿也豁出去了,吃!不吃更亏。不过吃着吃着也忍不住称赞起来,“好吃,真好吃!”

林子晟笑道:“我以前到这儿来过,我知道这家菜好。”

陈来宝呲了呲牙,心说:“菜好,价钱肯定也好。”

林子晟道:“你笑的比哭还难看呢!是不是心疼了你的钱包了?”

“我才不心疼呢!不就是一顿饭吗?我还出的起。”陈来宝眉头不伸地道:“我就是担心时间来不及,要不是看你……”

“看我什么?”林子晟问。

看你是个小姑娘,担心你一个人在路上出事,不过这些话陈来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没什么。”

穆阿奇道:“来宝,我看这样吧!吃完饭你先走,我留下陪林子晟。”

“那你怎么办?你也要考学啊?”

“其实我考不考都无所谓,能去斗士学院看一眼也就知足了。斗士学院又没长腿,我晚到几天也没关系。”

“你别这么想,要说上斗士学院的话,你比我更有资格?你先走,我留下。”

“你就别跟我争了,我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我去了多半也是白去。”

林子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开口道:“你们两个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陈来宝问:“我们哪里奇怪了?”

“我和你们萍水相逢,你们干嘛非要为我操心呢?其实你们大可一走了之,干嘛非要留下来陪我?”

“因为我们心好,看到别人落难就会忍不住想要帮一把。”

“就没有别的原因吗?”

穆阿奇道:“还有就是,我们当你是朋友。”

“这还差不多,不过一个拖后腿的朋友,你们恐怕也不喜欢。”

“朋友就是朋友,跟别的没关系。”

陈来宝道:“就是,世上哪有一般齐的朋友?阿奇比我功夫好,我比他个子高,我们还是好朋友。”

穆阿奇道:“而且永远都是好朋友,无论以后怎样。”

“说的好,我们永远是朋友。”两个少年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如同盟誓。

穆阿奇诚恳地道:“你走,我另外有办法,咱们在斗士学院见。”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先过去,你一定要来。”

穆阿奇用力点了点头,林子晟却趴在桌子上哭开了,好像还挺伤心的。如果不知道她是女孩子,陈来宝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不过现在只能耐着性子问:“谁又没惹你,平白无故的,你哭啥?”

林子晟坐起来,抹了把脸,一招手,“小二,买单。”

小二走过来,道:“请了,客官,一共两圆钱。”

两圆就是两个银币。陈来宝正要掏腰包时,林子晟早从袖口里抽出几张对折成条的纸票,取出一张递给小二。小二接过,返身去柜上结算。不时回来,找给林子晟八个如假包换的银币。

陈来宝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你拿什么付帐的?我看着好像就是张纸。”

林子晟道:“是纸没错,但不是一般的纸,这叫银票。”

“我能看看吗?”

“看完还我。”小姑娘还挺警惕的。

陈来宝和穆阿奇一人捧着一张银票仔细端详,银票正面印有数目字,背面印有票号名称,周边花纹精致,空白处加盖多个防伪印章;陈来宝看得那张票面十圆,穆阿奇看得那张票面一百圆,百圆票用纸也比十圆票稍大一点。两人可算是开了一回眼界,还给林子晟时好像手都有点发抖,似乎很难相信这一张轻飘飘的钱就能当钱用。

林子晟道:“你们不会连银票都不知道吧?”

陈来宝摇摇头,“不知道,我以前都没听说过。”

“那倒也是,要不然你也不会傻乎乎地背着一包银币到处乱跑。”林子晟扑哧一笑,“你不嫌累吗?”

“不嫌。”陈来宝笑道:“我就是扛着一麻袋银币也不嫌累。”

林子晟笑了笑,道:“银票带着方便,但是只能在大城市用,就是在大城市好多地方也不收,还得先到票号兑成现银,所以前一阵子我有钱也花不出去,还要劳你替我付帐。不过从现在开始,路上的一切开销我包了。你们都别跟我争,大概也不会争吧?”

“那倒是。”陈来宝嘿嘿直笑,又道:“可惜我得先走一步了。”

林子晟道:“知道你们赶时间,那你说是你走路快呢?还是坐车快?”

“坐车?坐什么车?”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没有找不到,只有想不到。这里有专门做运输生意的车马行,运货有货车,运人有客车,只要肯花钱,别说飞龙城,出国都没问题。林子晟雇了一辆最好的:双马并驱四轮厢式客车。

从车马行出来后,林子晟道:“你们今晚不用打地铺了,我带你们去住城里最好的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