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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新君

枊莺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把剑。这把剑是她十四岁时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此后长伴身边,不过自从她学成魔法后就很少使用了,但一直保养有加,至今依然明亮锋利。剑下压着一张白纸,上面有两行字,是她今天早晨写下的:昨夜与君别,今日共黄泉。“你死我也死,没有你,我绝不独活。”

那是她昨天晚上对丈夫说过的话,不管丈夫如何反对,她都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蝼蚁尚且惜命,她又何尝愿意死去?她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但如果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她生命中的最爱,漫漫人生路也将变得毫无意义。活着只会痛苦,她只希望在另一个世界永远地陪伴在爱人身边。

当阳光穿过小小的窗户照亮房间时,她知道时候快到了。在她凄美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微笑,她想着在黄泉路上遇到丈夫时,他会多么吃惊,可能还会生气,但心里一定快乐。就让她小小地违背他一次吧!多少年了她一直对他百依百顺,但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父亲骂她顽劣,母亲说她任性,哥哥也拿她一愁莫展,她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她做错了吗?她没有像大多数贵族小姐那样在风花雪月中享受安逸,而是走上了一条自强不息的习武之路;她没有听从家人的安排嫁入豪门,而是跟随一个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小子离家出走;当大家都怀疑她过不了苦日子时,她却像男子汉一样餐风露宿、浪迹天涯。也许那时候她还算不个人物,但谁又能说她不是从那时候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的?当她的丈夫成为万众瞩目的民族英雄,而她也成为举世无双的女中豪杰时,她知道她没有做错。

“阿奇,别怪我,你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和你分开。”她在心里默默地道,然后毅然决然地拿起了剑……

圣城守卫吃惊地看到远处的一个黑点转瞬之间就在眼前还原成一个人。这个人身穿囚服,胸前背后各有一个白圈,里面异常刺眼写着个白色的“死”字,这是死刑犯的囚服。他来到城门前,一脸焦急,大声道:“圣殿法师在城里吗?我必须马上见到她。”

“你不能进去……”守卫们举起刀枪,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人抓起来,不料话声未落,那个人已从他们的头顶上飞了过去,快如闪电,奔进城去。一名守卫猛然省悟,大叫道:“他是穆阿奇。”

穆阿奇没有行刑现场看见枊莺就有了一种十分不祥的感觉,她不会不来见他最后一面的,除非……

“枊莺,枊莺,不要!”一进城他就大喊起来,希望在他赶到前枊莺能听见。“我还活着,穆阿奇还活着。”

冰凉的剑刃已经架在了枊莺的脖子上,只要用力一拉,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枊莺闭上眼睛,就在她准备引颈自刎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谁在叫她?是穆阿奇?不可能,一定是幻觉或者是他在九泉之下发出的召唤。“我来了,我就来。”

哐得一声,穆阿奇破门而入,“住手!”宝剑在滑动的刹那间定住了,一缕鲜红的血随着枊莺的脖子流进了领口里;穆阿奇抢身而上,劈手夺过宝剑,狠狠地丢在了脚下,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这是干什么?”但在发怒的同时泪水已然迸出。他一把搂住枊莺,紧紧地搂住,感到她的温暖、她的呼吸,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无限爱怜失声痛哭。

枊莺睁开眼睛,但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阿奇……”她想说什么,但终于泣不成声,只是将丈夫用力抱紧。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死神也不能。

守卫们追进屋里,却被这感人的一幕打动了。一名守卫默默地退了出去,其他的守卫也都默默地退了出去。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候去惊扰这对劫后余生的恩爱夫妻。或许有人会怀疑大英雄穆阿奇居然会哭得像个孩子,那也是因为他们从未体会到英雄原也是人,英雄原也有情,而无情之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英雄。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要是我晚到一步……”

枊莺按住丈夫的嘴,一字一顿地道:“永远别想把我丢下,记住了吗?”

“记住了。”穆阿奇用力地点了点头。

屋子里的两个人已不在乎外面的事,即使这件事足以震惊天下:雷鹏被废,雷默继皇帝位。

皇宫正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雷鹏做了一次深刻的自我检查,最后宣布引咎辞职,让位于雷黙。雷默登上皇帝宝座,接受百官朝拜,正式成为帝国新君。基于雷鹏认罪态度诚恳,特别是辞职让位积极主动,新君宽宏大量,免其往日之过,封为亲王,即日就国,安享晚年。当雷鹏带着老婆孩子在军团士兵的“保护”下离开飞龙城时,绝对想不到一日之间,上天就跟他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又一日,穆阿奇、枊莺奉召进宫,雷黙加封穆阿奇为一等军功候爵,恢复原职,仍为帝国将军;晋升枊莺为子爵。两人接旨谢恩。雷默又问:“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吗?”

“只愿与夫长相厮守,永不分离。”枊莺瞅了一眼同来的圣殿大主教罗布,又道:“还有就是我不想回圣城了,他们那管得又严,吃得又差,一点意思都没有。”

罗布苦笑道:“你可是我们的圣殿法师,开拓魔法之重任全系于你一身。”

“非得在圣城吗?要我说那里的气氛太压仰,反而不利于魔法修炼。”

罗布正待分说,雷黙道:“魔法威力惊人,若能发展起来,必能强大帝**力,实为利国利民之举,不过既然关乎国民大计,那就不能都让教廷占了。当然教廷致力于魔法开拓,功不可没,往后也还要拜托你们继续努力,将魔法一途发展壮大。因此,我希望与教廷合作,共同创办一个魔法院,由朝廷出资,教廷管理,不知大主教意下如何?”

“圣神一定会保佑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雷黙哈哈大笑,“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看这个魔法院院长自然非枊莺子爵莫属了。”

“陛下所言极是,我这就回去禀告教皇恭请法师出任魔法院院长。”

枊莺道:“这个魔法院可不能放在圣城。”

“那是,那是。”罗布笑道:“如果陛下准许的话,可在圣湖湖畔择地兴修魔法院。”

雷黙爽快地道:“准,此事就由工部会同大主教、枊院长办理。”

雷黙最近的事情非常多,每天都要和很多人谈话甚至谈判。雷鹏在位期间唯一做得一件好事就是极大的充实了国库,但为此却得罪了几乎整个贵族阶层。种种积压的情绪都在雷黙继位后释放出来,他不得不谨慎对待,各方安抚,以免在他这个上台不正当的皇帝治下出现反叛者。他将那些靠边站的贵族元老们请回来重建长老院,俨然是一步好棋。当各郡要员纷纷上表尽忠,他才得以长舒了口气。

但是还有一件事需要他尽快做出决定,远在镇国界山关内联军数十万大军如何安顿?这日朝会过后,他便将几名政军要员召集在偏殿,专就此事商讨。与会者包括首相温义谦、次相张世博、军机大臣澹台亨、军部大臣何涛、军部次臣鲁特、禁军主帅齐昌和军团将军穆阿奇。

有两个人,穆阿奇见了分外眼红,一个是何涛;另一个是鲁特。十七军界山之难完全是他们一手造成,但雷黙却并未追究,因为何涛早在界城时就改弦易旗,而鲁特则在政变过程中居功至尾。雷黙为此还专门和穆阿奇谈过,把过错都推到了雷鹏身上,穆阿奇虽然难以释怀,但也只能压在心里。

雷黙说明议题,请众人各述己见。温义谦等早有准备,这便拿出了三个方案:方案一,联军解散,各自撤回,边界防务交还镇国;方案二,分兵驻守界山关,其余撤回;方案三,出兵界山关,进攻兽军老巢。

“各国有何意见?”雷默问。

“方案一均被各国否决,方案二、三各有主张。”温义谦回道:“大概一半对一半。”

张世博补充道:“镇国极力主张出兵,他们整个国家都被打烂了,对兽族人恨之入骨。”

澹台亨道:“镇国无兵无将,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白马、黑山两国是何意见?”雷黙又问。

湿义谦道:“白马人主张方案二;黑山人倾向于方案三,但在军费开销及出兵数量上仍须商谈。”

“具体怎么说?”

“黑山方面提出如果出兵,黑山系各国总共所出之费用、兵力均不能超过我国所出之三成。也就是说……”

雷默摆了摆手,“不用讲了。让他们提到四成,这是我的底线。另外告诉他们,日后所有缴获均按出资比例分配。白马人那边也要加紧谈,事关全体人类,岂能让他们独善其身?”

殿堂之上,皇帝与官员商讨国事,虽说各述己见,但哪个官员不懂得领会皇帝的意图?所以当雷默用“独善其身”来表达对白马人的不满时,大家也都明白了他其实也是主张出兵的。这下就好办多了,出兵的意义、出兵的原因、出兵的好处……全都如春风拂过的百花一般绽放在众人的灵心妙口之中,就连之前似有反对之意的澹台亨这时也改了口,当然还是要说出一番为国分忧、为民谋利的道理来。

雷黙面带微笑,频频颌首,等大家都说完了,又道:“阿奇,你别光坐着,把你的想法也跟大家说说。”

鲁特笑道:“穆将军头一回参议国事,可能有点紧张。”

众人都笑了起来,穆阿奇起身道:“我确实是头一回参议国事,多少也有点紧张,不过各位大人的发言我都听得很明白。兽族人犯我神陆,烧杀掳掠,作恶多端,如今虽已败走,但却留下无数血债。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我们有一万个理由去追讨,但却有一个理由让我怯步,那就是人命。”

雷默道:“阿奇,亏你也是领兵之人,几时变得如此悲天悯人?”

“万里征程几人回?陛下、各位大人,不知你们有没有想过出兵兽境会让多少人失去生命?将士们为国捐躯固然光荣,可是他们的妻儿老小呢?他们需要不是光荣而是他们的亲人平安归来。抗兽战争历时五年有余,多少人死于非命?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个家园破碎?多少顷良田荒芜?西部大平原战前何等富足?可现在呢?难民成群结队,四处乞讨,每天都会饿死很多人;我国情况较好,但战争期间追加税赋、强征徭役已经百姓们逼到了破产的边缘。我也想横刀立马,追凶除寇,可是我认为当务之急却不在于此,而在于重建家园,恢复和平,让百姓们食有粮、住有所、穿有衣,重新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穆阿奇说完后,堂上静寂无声,众人都看雷默。雷默沉默不语,眉头皱起,面色渐寒。

鲁特忽然道:“穆将军,你未免有些言重了吧?无论陛下还是各国君王又哪一个不是胸怀天下,心系黎民?你可不能以偏概全,以一叶之枯而谬满树之盛。”

穆阿奇冷笑道:“何来满树之盛?”

鲁特道:“陛下新政,英明决策,何愁不来?”

穆阿奇点点头,转向雷默,拱手道:“请陛下止战,休养生息,以安民心。”

雷默低头不答。何涛道:“穆将军百战之人,怎么倒害怕打仗了?”

“我只怕打败仗。”

“这么说,在穆将军看来,征讨兽族人便是有败无胜了?”

“你知道我说什么。”

“我怎会知道你说什么?只是不要让我误以为你被兽族人打怕了。”

“何涛,拜你所赐,我真的怕了。我就怕有你这样的奸诈小人,只为一己之私,便将数千将士的性命白白断送。我劝你夜路当心,因为他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们说的是界山之难,其他人都插不上嘴。何涛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却支吾难语。

鲁特斥道:“穆将军,陛下面前你怎可出言不逊?”

“你闭嘴!”穆阿奇难抑愤怒,指着鲁特的鼻子道:“你就能脱得了干系吗?”

“放肆!”雷默沉声道:“咆哮公堂,成何体统?阿奇,你先退下。”

“我……”

“你马上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陛下。”

“还不退下。”

在雷默严厉的注视下,穆阿奇终于低下了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