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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意(五)

贺南霜依旧静静坐着品茶。前面说过的,贺南霜吃茶并没有好坏之分,不过是嫌弃白水没有味道,而这个时代,又总不会有橙汁饮料什么的,贺南霜也就边心疼着自己的味蕾,边品着没什么味道的茶水。

幸而着贺府好茶也有的是,总能喝个够,没什么乏味的味道就是了。

话是这样说着,尤槐一惊一乍的跑进来,振臂高呼:“小姐!小姐!不好啦!皇上……皇上……”

贺南霜明显还不知道,抬起眼睛,被尤槐吼的差点洒了茶水,贺南霜这才将将抬眼:“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平日里难道没教过你,遇事要沉着冷静吗?”

尤槐气喘吁吁的,却听了贺南霜这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

贺南霜瞅见尤槐这幅模样,不由得纳闷:“赫连诸遥这是出了什么大事,惹的你这样急躁?”

尤槐慌忙的将贺南霜摆在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老半天才缓过劲来,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惊恐的看着贺南霜:“小姐!皇上他!驾崩了!”

倏地,贺南霜执着茶杯的手颤抖了一下,贺南霜的眉眼也抽动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贺南霜便恢复了正常:“驾崩?”

尤槐想起来赫连诸遥,想起来楚肆,“呜哇”一声就哭出来了,便哭便说:“小姐……皇上,皇上他驾崩了,那楚肆怎么办……小姐怎么办……小姐还没有子嗣,换做前朝,是要殉葬的……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贺南霜忍不住抬手去揉那太阳穴,被尤槐吵的略有些头痛。

“前几天晚上我还瞧见了赫连诸遥,他身子骨硬朗着,就算是个柔弱的小白脸,也不至于这几天就把自己活活憋死,你怕是听了传闻,信以为真了吧。”贺南霜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眼神里看不出一起波动,那隐在树上的人挑了挑眉毛。

“不是呀!不是呀!”尤槐急的连连摆手,连吐字都不清了,“皇上,是真的驾崩了。”

贺南霜手臂一颤,喉咙中痒痒的,心头发堵,却不肯抬眼瞧一瞧尤槐,只是硬生生的说:“你而今胆子也忒大了,这样的玩笑也敢胡猜,怎么,不怕我罚你?我罚人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而今如何就这样胆大。”

尤槐的弯眉早就皱的不成样子了,眼里也有泪星,尤槐愁容的眼睛盯着地上搬家的蚂蚁,不由得道:“小姐,这样的事情,纵是尤槐再胆大,也断断不敢胡说的,只是外人都传,皇上上次吐血,这是预兆,事后,皇上这样大的担子压在身上,难免心力交瘁……故而……故而……”

故而驾崩。

贺南霜站起身,睥睨着瞧着尤槐,语气颇为硬气:“尤槐,你胡说这等事,我念你伺候我多年,只罚你跪此一夜,日后,若再开这等玩笑,我可绝不饶你。”

贺南霜甩袖离开,只留下愣愣的尤槐,尤槐却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就这样,赫连诸遥死了?可是她的小姐,贺南霜才做这皇后多久……纵然贺南霜不喜欢,不喜欢这皇宫内院,不喜欢那宫中的心机,可是,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怕是在贺南霜心中,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了吧。

树上忽然有人影闪了下来,惊的尤槐抬头去看。那人站在阳光底下,满脸都是逆光的阴影,尤槐却生生读出了阳光的味道。

那人弯下腰来扶尤槐,尤槐这才看清,这人是楚肆。

“别扶我!”尤槐大叫。

“你想在这跪多久?”楚肆紧紧皱着眉头,眼睛直直盯着尤槐,尤槐弱弱的抬起头,看到了楚肆眼中的自己。

“小姐叫我跪下的。”

尤槐静静的说,眼神平静的不得了,先前落的泪水,早就干在了脸上,尤槐楞楞的跪着,像一个了无生气的人偶。

“那若是皇后叫你去死呢?若是她要你去死,你也去死吗?!”楚肆激动的扶住尤槐的肩膀,眼神竟带有绝望。

尤槐听了这话,静静的正了正身子,眼睛也不再看着楚肆,只看着面前空气中洋洋洒洒的灰尘,一字一顿的说:“小姐不会让我去死的,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小姐叫我去死,我也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

楚肆原本扶着尤槐的双手淡淡的落了下去,有些自嘲:“也对,你与皇后娘娘主仆这样久的缘分,怎会为了我而改变。”

“楚肆,”尤槐声音很轻,若不是楚肆仔细听着,怕是都听不到的,“我只问你,倘若现在皇上还活着,他没有驾崩,若是皇上要你去死,你会去死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就对了,皇上是你的君,你是皇上的臣;小姐是我的君,我是小姐的臣,你我之间本没有什么区别。”

对了……两个人都是君的臣,又有什么区别……

楚肆向来脑子慢的紧,如何也转不过姑娘们,听了尤槐说这样一番话,竟想不出丝毫的反驳的话来。这话本来也是对的,任谁来了也反驳不得。只是,尤槐心中却竟是这样想的。

贺南霜无论对谁都冷淡了些,怕是当年那不爱笑的褒姒也比不得,毕竟要博褒姒一笑,可以烽火戏诸侯,可是要博贺南霜一笑,却不知得使出什么法子。

贺南霜纵使不爱笑了些,可总算对谁都好,虽说没个笑脸,可不论是为人处世,还是说话风头,都令人挑不出一点错来,尤其是对自已手底下的丫头,更是心大,无论惹出什么祸事,都能护短的紧,动着不会笑的脸将自己的丫头保的好好的,如何都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可如今楚肆问一句“若是贺南霜要你去死呢”

尤槐固然知道,贺南霜不会让她死,可若真有这样一天,她会毫不犹豫的去死。

这叫什么?

这叫奴性。

贺南霜素来要尤槐尤菱珍惜自己的生命,却万万没想到,尤槐想的是毫不犹豫的去死。幸而贺南霜不在这,若是贺南霜在,怕又会罚了尤槐。

楚肆叹出一口气:“也罢,我本与你一般,又能如何说你?你二人去那北漠,路途自然是危险的很,左右现在皇上也驾崩了,我留在京城也没有什么用处,还要平白受旁人冷眼,总陪着你们,保护你们就是。”

尤槐苦笑:“小姐本就是为了皇上。为了晅昭朝才要去北漠,而今皇上驾崩,谁知小姐还会不会去。”

没错了,贺南霜去北漠,就是为了赫连诸遥。

晅昭朝内忧外患,内有无数朝臣贪污腐败,外有突厥,周朝压境,让赫连诸遥如何静下心来?而那屡次出现在贺南霜面前的那个自称“逍遥公子”的人,生着一副与赫连诸遥无二的脸,却可疑的很。尤菱本来没有什么消息,可前段日子忽然飞回来一只白鸽,那白鸽腿上缚着丝帛,丝帛上写的却是尤菱大难不死,被好人所救,却在北漠瞧见个熟人。

赫连诸遥在北漠?

贺南霜是知道的,赫连诸遥绝对没有离开过京城,那……那个尤菱在北漠见到的赫连诸遥,想来也是这个“逍遥公子”吧。而他既然是北漠的人,想来与那晅昭朝有害。贺南霜还知道,他虽自称“逍遥公子”,可是贺南霜日后却问过赫连诸遥,贺南霜这才知道,赫连诸遥有个同胞哥哥,叫赫连诸逍。

这样想来,那人自称的“逍遥公子”却刚好去赫连诸遥与赫连诸逍的名字对上。贺南霜当初还好生在心里嘲笑了这赫连诸逍:用化名还这样明显,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王爷似的。

疑点已经全部清完,那么下一步就是清除这些人。

这才是贺南霜要去北漠的原因。

也就是说,贺南霜去北漠,是为了杀了这些人,到时候,这突厥没了首领,周朝没了皇帝,他们这些渣滓又能兴起什么风浪?而若是没有了这些人,赫连诸遥总不会急到吐血就是。

这一切,都是为了赫连诸遥啊!

可是如今的赫连诸遥已经看不见了,对吗……

贺南霜忍不住躺在床上,头痛着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不停的闪出她与赫连诸逍在一处时……耳朵边好像都是赫连诸遥那魔性的笑容,贺南霜忍不住皱眉,督促自己睡下,总不能叫赫连诸逍这样的人闯进贺南霜的梦里!

事实证明,越是不想梦见的事情,越是梦的越玄乎。那贺南霜竟也能梦见自己与那赫连诸遥依偎在花丛中……

贺南霜惊的倏地就醒了,也瞬间没有了困意。

贺南霜干脆又给自己沏茶,完全忘了茶水只会让自己更精神。而此刻,月亮都已经挂上了枝头,贺南霜便想起来尤槐还在外头跪着,便忍不住打开门,却瞧见两个人影。另一个人影多少壮硕些,挺拔些,贺南霜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楚肆。

哦,对了,赫连诸遥已经死了,楚肆无处可去了。

“当我这里是收容所吗?”贺南霜自言自语,眼睛紧紧的盯着这两个人,心中有了盘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