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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 洛阳一夜(上)

洛阳宫,便是洛阳皇城的名字,最初的名字,如今不叫洛阳宫,而是叫太初宫!

《列子》曰∶“太初者,始见气也。www.tsxsw.com”,意为天地初开,和神都一般,这都不是一般人敢用的词汇,偏生武则天便用了,其中意味,便可看出武则天的心思。

李旦说“洛阳宫”,而不说“太初宫”,其中用意,却也值得玩味,虽他自己说他无怨言,但是说了这么多话,冯元一却是听的明白,李旦的字里行间,却是句句含怨。

冯元一自是不敢答话,李旦忽的话锋一转,却是说起了冯元一,问道:“元一啊,你出宫已经两年了吧!”

冯元一愣了愣,恭声道:“王府开府之初,元一便随义父来王府打理了,已经有两年了!”

两年前,武则天置办了这座府第,当时,冯元一才十一岁,岁数太小,于宫中礼制不合,武则天又看重冯元一,是以将他派到了这里,至于这座府第是给谁置办的,当时冯元一并不清楚。

直到去年年末,相王府的匾额不声不响的挂上了,冯元一才知道,武则天早在两年前,便给皇嗣李旦,准备了相王府!

“嗯,记性不错,不曾想,转眼便是两年了!”

李旦呵呵一笑,道:“这件事拖了两年了,也拖不得太久了···”

沉默了一会,李旦微微皱眉,但是很快却又将眉头铺平开来,笑道:“三统合为一元,故因元一而九三之以为法,你这名字太大,迟早生祸,以后就不要叫元一了。”

冯元一和高延幅尽是一呆,便听李旦说道:“跟着延幅姓,便叫···高力士好了,藏住你的智慧,做一个孔武有力的人!”

高延幅也是宦官出身,并无后人,虽然认了冯元一做义子,但是姓氏却没有跟他,此时李旦做主,又何尝不是爱惜高延幅,高延幅一听,连忙说道:“多谢王爷!”

“有些事情寡人不便说,但是这么多年来,寡人一直是感激你的!”

李旦摇了摇头,道:“只可惜···唉···这也是命···”

李旦叹息一声,双手拿起书案上面的那个“等”字,端详了良久,最后却是递给了冯元一,道:“这个字送给你!”

“进了宫,你便是内侍,等或许就是等一辈子,但是你必须等,明白吗?”李旦负手在后,转身看着窗外的园景,淡淡的说道:“若有机会,我会替你冯家昭雪的!”

高力士身子猛地一震,知道李旦这话的意思,双手接过那个“等”字,沉声道:“力士明白!”

高延幅带着高力士退下的档口,李旦忽然转身说道:“有机会,我会出手的,毕竟,能被你这般称赞的少年郎,本王也想看看,究竟是不是一柄好剑!”

李剑凌并未昏迷多久便苏醒过来,被人抬尸体一样抬着,那滋味并不好受,但是连番重击之下,李剑凌醒着却也是迷迷糊糊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的乌云似乎越发的浓厚了,隐约间,李剑凌看到了两尊石兽,黝黑的石头,狰狞的面目,还有尖锐的角牙。

李剑凌感觉似曾相似,却又记不得在何处看过,便只有那么一瞬间,李剑凌眼前色彩为之一变,像是从人间,穿到了地狱,一股阴风袭遍全身,李剑凌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便又昏昏沉沉去了。

如今虽已是三月开春,但是天气却还未转暖,加上又是一身湿泞,李剑凌便这样被冻了醒来,此时应该是夜里了,天窗的小孔,没有亮光,只有黑暗!

醒来之后,却是比昏迷还要难受,后颈痛,胸口痛,一身冰寒,唯有希望再次睡过去。

然而,心不宁,气不平,如何安眠?

李剑凌自是鼓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看着,满是暗色黑斑的石牢,那是此间“前辈”留下的血迹,极富行为主义的艺术品。

李剑凌并没在“欣赏”,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没想到时隔一年,自己便再受牢狱之灾了,而且还是莫名其妙,难不成自己和“牢狱”有着一股不解的孽缘?

李剑凌无奈一笑,鼓着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却是让李剑凌看了足足一个时辰,眼中的环境,并未被他瞪的有什么变化,牢门依旧关着,血斑的位置依旧没变,唯有那老鼠从一个角落嗅到了另一个角落。

李剑凌默叹一声,终于是接受了这个不争的事实。

他真的又坐牢了!

好在李剑凌一直都不是一个破罐子破摔的人,看见牢房角落堆着得一堆干草,想了想,李剑凌脱下了身上的湿衣,挂在牢栏上面。

只是这个动作,却似费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半点兴致,去看看牢房外面的环境。

牢狱之中,虽然也是潮的厉害,但好在干草却是新换的,李剑凌“次果果”的缩在干草堆中,目光萎靡的看着角落,那只脱毛脱的很是寒碜的老鼠,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看累了,或许是默认了,又或许到了该睡的时候了,总而言之,李剑凌的眼皮,终于在一阵阵倦意袭来之后,缓缓的合上了!

暮色下,刑部大牢,如同一头潜伏暗夜中的野兽,两团长明之火,像巨兽的眼睛,泛着幽冷的寒光,盯着暗夜中隐藏的一切!

这种时刻,除却李剑凌之外,却有很多人难以入眠。

王家上下,灯火通明,王元宝在厅堂里面焦急的来回巡走,不断的唠叨着:“韵儿怎么还不回来呢,真是急死个人了!”

韩氏难得的柔声安慰道:“老爷,您放心吧,狄姑娘和武姑娘都和剑凌交好,定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王元宝却是一点也不领情,瞪了韩氏一眼,怒道:“都是你惯着这两个兔崽子,要不是他们,剑凌又如何会受此横祸!”

韩氏自知理亏,也不反驳,只是一个劲的叹气。

“小鲵去哪里了?”

王元宝忽的发现,场间不见了小鲵,顿时一惊,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并未看到小鲵,一问下人,这才知道,小鲵竟然私自出去了。

王元宝急得跺脚,连忙派出下人出去寻找,只是这大晚上的,却又去哪里找?

白日里,接到贤良兄弟的消息后,王韵便赶去了狄府找狄慕华,只是狄仁杰不在京城,而她父亲狄光嗣只是一个地官员外,官微言轻,却是有心无力。

狄慕华无法,只得带着王韵去了公主府找武觉灵,武觉灵听闻了此事,也是着急了,虽然她和李剑凌时常拌嘴,但是心底却是将李剑凌当作了朋友,二话不说,便去找了李令月。

李令月便是大唐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太平公主,在李唐宗室尽皆倒霉的时候,唯有她,依然如那不老青松一般,一直春风得意,深的武则天的信赖和喜欢,开府食封,算是李姓宗室之中混的最好的一个了,从这一点便能看出她心机之深沉,手腕之高明。

只是这样一个人,会不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子出手,三个女孩心中都没底。

消息被宫女递进去了,却如泥牛入海一般,再无半点响动,三个人便在公主府中一直等到了晚上,归根到底,三个姑娘家也都是小孩子,遇到了困难,本能的只会想到找父母,却再无别的办法了。

小鲵在家中等王韵,却是等的不耐烦了,在她心目中,这洛阳城,李剑凌便只有她一个亲人,让哥哥的生死,寄托在外人手上,小鲵做不出来,所以,在傍晚的时候,她便翻出了那块早已经被她玩腻了的玉心,穿了男装,独自出了家门。

只是,洛阳北城那么大,小鲵却是四顾茫然,根本不知道姚元崇住在什么地方,唯有从当初一起下船的渡口开始,一路打听姚元崇的名字。

眼见到了巳时,小鲵却还未探听出半分有用的消息,却好几次差点被一些青楼女子,当作了俊俏公子,拉进了青楼。到洛阳一年来,小鲵一直没有离开过李剑凌,又何曾这般无助过?

举目无亲,连李剑凌也被下了大狱,打听姚元崇,却连番受挫,夜幕寒凉,小鲵一身单衣,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墙角,轻轻啜泣起来。

这是懂事以来,小鲵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因为被大哥“赶出”了水寨,见到了李剑凌后,哭的很是委屈,因为他有李剑凌的肩膀靠着;这一次,她哭的很无助,很恐惧,她害怕从此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一晚,注定有很多人难以安睡,在王韵等人还在等候李令月的消息的时候,在小鲵擦干泪水,继续寻找姚元崇的时候,武三思也没有闲着,却是请动了武周鼎鼎大名的一个人物,一个可以夜止儿啼,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吏——御史中丞来俊臣。

“来中丞,此案就劳烦您了!”

梁王府中,厅堂之中,一紫一红,两个中年男子并排而坐,此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梁王武三思和御史中丞来俊臣!

堂中,炭火通红,烧的满室如春,让茶几上面的热茶腾出的热气,都显得比平时要淡了许多。

“王爷放心把,为陛下分忧,为大唐除害,本就是下官职责所在,何言劳烦呀!”

来俊臣身穿绯红常服,一脸阴鹜,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一个哈哈,然后眉头一皱,有些为难道:“不过,那案子毕竟还是太浅,涉案之人,又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却是让下官好生为难,恐难以令人信服啊!”

“相信中丞定会让人心服口服的!”

梁王武三思打了一个哈哈,拿出了一个薄薄的方型锦盒,轻轻的推到了对方面前,笑道:“刘坚年纪大了,寡人已经请少府监,为中丞定制了一套紫袍,届时寡人定然亲自给中丞送上门的!”

来俊臣面色一喜,拱手笑道:“如此就太劳烦王爷了!”

“此乃小事,中丞对我大周之功绩,世人有目共睹,这点小事,又何足挂齿!”

来俊臣面带得色的放下手,却是顺手压在了那锦盒之上,往自己面前移了三分,笑道:“王爷放心,下官定然为您办妥此事!”

“此言差矣,中丞这是在为陛下分忧,为大周尽忠,如何是为寡人呢!”

“是是是,是下官愚钝了!”

来俊臣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时候也不早了,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来俊臣站起身来,武三思也跟着起身,伸手拿起茶几上面的锦盒,双手递给了来俊臣,笑道:“中丞莫要让圣上劳心,尽快办妥此事!”

“那是自然!”

来俊臣哈哈一笑,道:“王爷留步,下官告辞了!”

“中丞请!”

以武三思之尊,还是将来俊臣亲自送出了门,这让来俊臣很是受用。

室内室外,气温天壤之别,来俊臣忽的打了一个寒颤,武三思见了,连忙唤下人拿了一件锦袄,亲自给来俊臣披上,脸上堆起了温润的笑容,道:“初春夜汗,中丞要保重身体啊!”

来俊臣哈哈一笑,道:“王爷太客气了,您放心,此案定不会令王爷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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