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洗牌
曾有人说过, 游说是深谋远虑的博弈。
回到华盛顿后的露西尔·埃文斯被派去和一个游说小组工作。起初她不是很习惯在政治边缘游走的挤压感。毕竟那些议员没有一个不是汲汲营营又各怀鬼胎, 幕僚长给她布置还全都是最难说服的中间派, 这让她已经超过一周几乎没有时间睡眠, 就这样票数还是差着那么几张。
露西尔知道自己不是回来做这个的, 但她却别无他法。就在她为新的移民法案到处奔波的同时，大洋彼岸，另一个人也正在纵观全局，小心部署。因此她不能够打草惊蛇，她必须乖乖的做弗朗西斯手下那柄利刃, 扮演好“总统亲信”这个角色。
但露西尔并不知道, 当自己正为几张通过票疲于奔命的时候，一次重大的危机正在以狂风骤雨般的速度向她靠近。
与克莱尔谈完后, 西尔维亚便生出了“要曝光露西尔·埃文斯与美国总统性丑闻”的想法。
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加州的家中，趁丈夫不在家潜入他的办公室, 预备从保险柜中找出存着那几张照片的记忆卡。
可惜的是，在她靠近那个保险柜之前，早有人预先通知了亚当·摩根。
“副总统？”亚当·摩根对于忽然接到来自克莱尔·安德伍德的电话感到意外，毕竟之前的联系他们都是通过西尔维亚。
“我刚与您太太见过面，摩根先生。”克莱尔在电话那头微笑, 语调很稳定，“我想她可能被贵公子气到了, 气得有些失去理智。”
“您是什么意思？”
“您很快就会知道了，摩根先生。我只是想提醒您，别让您夫人因小失大, 做出令人后悔的选择，影响了眼下稳定的局势。”
亚当·摩根何其精明，他很快听出克莱尔的言下之意。
他已经知道埃里克想要放弃继承权的事了，想必这次探视埃里克也会当面向西尔维亚说明。西尔维亚必定大受刺激，他可以预料。但她为什么没有回来找自己，而是转头就去见了克莱尔·安德伍德？她竟然指望一个外人能帮她解决“家庭问题”，这太愚蠢了。也许克莱尔在电话中不便说明，但亚当也很快听出另一层意思——西尔维亚似乎是做了某个决定，一个将会覆水难收、打乱目前格局的决定。
这就更加不难猜测了。
她最恨的就是露西尔的存在。一旦埃里克正式宣布放弃继承权，露西尔将成为最有可能的候选人，这是她无法忍受的结果。因此她一定是想到某种对付露西尔的方法，而这种方法克莱尔不但不认可，还十分警惕，才会给自己打这个电话，让自己去拦住他。
丑闻。
西尔维亚要曝光露西尔与弗朗西斯·安德伍德的关系！
这就更愚蠢了。
脾气好了一辈子的亚当·摩根忽然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关于您在国会中的支持力量与竞选资助，我想我们今后可以直接沟通了，副总统夫人。”
“我正有此意，摩根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因此，当西尔维亚费心打开了丈夫的保险柜，却并没有看到期望中的记忆卡。
躺在里面的，是一份写好的股份让渡书。
她带着极坏的预感将其拿出来，双手颤抖地读完了整份文件。
“看完了？”
她回过头，果然看到丈夫站在门口。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亚当·摩根指了指她手中的文件，“露西尔将得到一切。”
“不行！亚当！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
“为什么？所有的家产都是我的，我只是挑选了一个更为合适的继承人。”
“她是个骗子！她根本不是你女儿！”
“如果你刚才已经仔细阅读了，亲爱的，那么你应该能注意到，这份让渡书只是将埃里克的股权分享了一部分出来，除此之外，她将在董事会中得到多少，则要看她自己的本事。文件中注明了种种限制，如果她真的虚有其表，那么她什么也得不到。另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我的太太，我说过，我在乎的不是一份dna检测，而是我投入的所有感情，和对方表现出来的资质。”
“你是一个父亲，亚当！埃里克是你的儿子！是你亲生的，唯一的儿子，我们的儿子！”她凄凉一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
“我已经尽我所能的帮助她了，西尔维亚，你不能认为我是个无情无义的父亲。我给了所有一切他想要的，和我能给的，我只是在一个适当的时刻拿走了他一直拼命拒绝的。”
“可是他还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已经二十三岁了，西尔维亚！”亚当·摩根闭上眼睛，忍无可忍，“他不是个孩子，他是个成年人，一个大人，他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必须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西尔维亚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你不能、你不能这么残忍的对待他。”
“是他自己要求的，我只是替儿子完成诉求。”
“露西尔·埃文斯！”她冲到丈夫面前，伸出手抓着他的衬衫前襟，“都是因为她是不是？我发誓，我要毁了她！我绝对不会让她得到这一切！”
亚当握住妻子的手，提了提嘴角，“你预备怎么做？再一次曝光那些照片，选几张清晰的？证明美国总统与他的得意门生偷情？你知道假设你这的这么做了，美国的□□势将出现多大的变化，全球格局将怎样重摆，嗯？是什么驱使你作出如此……愚蠢的决定！”他犹豫几次，才将这个词说出。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用这样的词汇形容他的妻子。
“我苦心在华盛顿布置的势力，安插的人脉，你就要因为一个露西尔·埃文斯将他们毁于一旦，嗯？万一你没有搞垮安德伍德呢？你就是在将美国总统变成我们的敌人，你明白吗？”
西尔维亚的手劲儿随着他的话渐渐松开了，与她的手一起脱力的，还有那些近乎执念的恨意。
她不可能改变丈夫这个决定了。
埃里克要放弃一切，露西尔将会得到一切，而她……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一切都已经是定局。
看着绝望的妻子，亚当·摩根心里并不好过。他摸摸对方的脸，柔声细语地道，
“你知道你和露西尔、克莱尔她们最大的区别在哪吗？她们一路以来靠自己的能力证明立场，而你却将一切都寄托在他人身上。所以，好了，乖，听我的话。不要让我将你也彻底放弃。”
因为情绪激动又彻底失落的西尔维亚瑟瑟发抖地靠在亚当肩膀上，只觉得这世界上再也不会其他人，将甜言蜜语说得像她丈夫这让令人心冷。
在白宫与国会大厦之间奔走了几个日夜，露西尔忽然在某个下午收到了来自国／务／院的一份邮件邀请。
可她人刚走出某位参议员的私人俱乐部，就被一位面孔陌生的黑肤色年轻人拦住了。
“埃文斯公使。”他冲她自我介绍，“德里达。我是国务卿女士的信息安全保障技术员，在六楼工作，您可能没见过我。”
“我想我没有，”露西尔大脑飞速过滤着可出现的可能性，“你是来接我的？”
她从不忘人，这个人显然有别的目的。
“与此同时，”他抱拳轻咳，压低声音，背对监视镜头，“我也供职于美国政／府另一个部门。”
他冲她以眼神示意，露西尔立刻明白了他的来头。
“车在前面等着，请您上车吧。”
露西尔跟着他钻上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宾利，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她看到车载屏幕上出现麦考夫的脸时，她还是咒骂了声耶稣。
“你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用国／务／院的名义接近我，你确定这没有问题？”
“抱歉，埃文斯公使，”德里克转身也向屏幕那头的麦考夫点头示意，“m先生。允许我为埃文斯公使解释一下，我在国务卿女士手下负责的就是外交部门的网络安全，所以那封邮件，将会很快消失在您的邮箱中，并且保证完全不落痕迹。至于这辆车，我也可以保证它是整个dc除了总统专车最安全的。这里面的电子设备都经过了我的层层排查。”他背对着屏幕得意一笑，“所以，您可以放心，两位的对话不会被任何人监听，绝对安全。”
“感谢你的工作，”麦考夫说道，“请给我和埃文斯公使十五分钟，并且保证这十五分钟内不会有其他讯号□□来。”
“是，m先生。”
德里克用手上类似手机的遥控设备调整了车内的屏幕及网络，然后开门下车，“我将坐在副驾驶，”他敲了敲隔板，“绝对隔音。十五分钟后为您开门。”
“你可真是无处不在！”
只剩下两个人，露西尔才轻叹道。
屏幕那头的大英政府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心情却不错，
“想我了？”
露西尔向别处扬扬下巴，
“恐怕不像你以为的那么想。”
麦考夫宠纵一笑，这才转了语气，
“好了，说正事。西尔维亚·摩根已经失去了最大的两个靠山，我想我们可以准备动手了。”
“你预备怎么做？”
“等一下。”麦考夫轻皱一下眉心，“等哈里斯大使进来。”
不一会儿，露西尔看到另一块屏幕上亮起达西·哈里斯的面孔。
“现在可以解释了？”她问道。
“是，我来解释。”达西难得收敛平时的张扬轻浮，沉声说，“埃里克·摩根，五年前在亚利桑那州与墨西哥边境吸毒后误杀了自己的同性恋男友。事情发生后他立刻求助于家里，西尔维亚·摩根替他处理了后续的麻烦，将这庄谋杀变了无头公案。”
露西尔沉默片刻。
她料到麦考夫手上肯定会有西尔维亚·摩根的把柄。从被第欧根尼俱乐部的男侍应枪击之后，他与夏洛克一直在暗中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雇佣者毫无疑问是西尔维亚·摩根，但没想到这背后还真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谁人没有几个肮脏的秘密，政治博弈的第一手棋就是利用他们。”
她想到了自己刚进白宫时，弗朗西斯对她说的话。
“这件事的收尾工作处理的很干净，摩根花了大价钱封住了受害者家属的嘴。美国警方与墨西哥警方也互相推脱，于是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你们预备将这件事翻出来？”
“我们要确保她出局。”
“亚当·摩根不知道这件事吗？他会不保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如这位大财阀的一贯作风，这件事由始至终没有露过面，我们查不到有关他的证据。西尔维亚·摩根当时恐怕也是爱子心切才会直接上手，她若是再冷静一点，雇个人去救儿子，恐怕我们连现在的证据也很难得到。”
“所以你说她失去两个靠山的时候，”露西尔转向麦考夫，“一个是克莱尔·安德伍德，一个是她丈夫？”
“没错。”
“你与亚当·摩根也做交易了。”露西尔肯定地说道。
麦考夫脸上勾起不置可否的邪恶笑容，“这是后话。我们先专注于摩根夫人的事。”
“这件事会将他妻子和儿子都送进监狱，亚当·摩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达西摇头“我们会让亚利桑那州的警察重新调查这件案子，对外界的解释是‘这次被抓到的毒品交易人中有人指认了埃里克·摩根’。你应当很明白，这就等于彻底断了埃里克·摩根继承摩根集团的可能。杀人诛心，西尔维亚将一无所有。而你将成为摩根的新继承人。”
露西尔忍不住摇着头轻声笑了起来。
麦考夫·福尔摩斯这招棋可谓一石三鸟。
首先，使西尔维亚与埃里克出局，报了那一弹之仇，为她接下来要在美国做的事扫清了第一个台阶的障碍；其次，卖了亚当·摩根一个人情，拥有了证据却没有置其于死地，亚当·摩根将不得不在后面的事中相助于他。
而最重要是，他不止要让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安插一个自己人在美国最有财富与权势的家族中，无疑是将他的势力范围扩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这对一个站在暗中的政客来说，只有益绝无害。
“你啊，你，麦考夫·福尔摩斯。”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你是幽灵派来人间的灵体。”
麦考夫只是看着她微笑。
那笑容并未像她想象的那样得意，而是无比的温柔。
一旁的达西·哈里斯不得不轻咳两声，“咳咳，露西尔，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这么做，也等于毁了埃里克·摩根。你有犹豫吗？”
露西尔下意识垂了垂眼眸。
想起提审室中与埃里克的对话，她心头的确盈上一丝不舍。这个‘弟弟’虽然是假的，但那天的对话却无比真实。
但她很快便想起麦考夫被枪击的画面。
那是她一辈子当中最害怕的一天。
鲜血和内脏残渣染红她的衣裙，她差一点就永远的失去了这个人。
“这里是华盛顿，没有对与错，只有赢和输。”她抬起眼睛，目光坚定，
“let’s do this！”
这一刻，麦考夫看着她，像是看到自己喂养了许久的雏鹰终于学会觅食，眼中充满爱意与骄傲。
西尔维亚·摩根只是个开始。
他发誓他要尽快解决一切，然后让这个女人结束背光暗行的生活，永远保持锋利，眼中永远闪耀着这样的光，永远在他的保护下鲜活如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麦麦在涉及到露西的问题上原则可谓很朴素了——伤害过她的人或者想伤害她的人统统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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