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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取舍两难

第十五章 取舍两难

温向丽第二天又来到公安局,要求再审黄三姑。

有市委书记的指示,公安局仍然允许温向丽参加,只是提醒她注意控制情绪,尤其是不能做出伤害犯罪嫌疑人身体的事。

温向丽答应了,她只想把情况了解的细一点。

黄三姑已经知道了温风丽的身份,作为女人她理解温风丽。没有那个母亲在听到自己孩子惨遭虐待的情况下能保持冷静。

“那孩子不一定死了!”甫一坐下,未等警官发问,黄三姑看着温风丽说。

“你说什么?为什么?”温风丽急忙问。

“那孩子出生有几天了吧!身子基本度过了出生后的危险期。我看他白白胖胖的,是个很健康的婴儿。发烧了不假,可大部分时间都在38度5之下,这个温度对婴儿并不可怕。我采取的那些措施是按照教科书做的,只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效果。当时主要是害怕,既怕被人发现,又怕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要吃官司。加上妈妈在一旁埋怨不应该有偷别人孩子的念头,我一时手足无措,才决定把他送走。要是当时送到医院,这孩子兴许有救。”黄三姑说。

“有救你为什么不送医院?这是条生命啊!”温向丽已经没有昨天的激动,问了一句。

“我害怕!到医院得登记,妇产医院丢孩子的事已经传开了,公安局一定会追查。真要抓到我,坐牢是现成的。我虽然面临家庭破裂,还有个妈妈,她把我扶养长大,不能撂下不管。也是鬼迷心窍了,没有多想就送出去了。”黄三姑说。

“孩子这个样子送出去没有人管,不等于害死他吗?”温风丽说。

“我没有扔下不管。是看到有个环卫工走过来,才放在那儿的。我亲眼看到那个环卫工抱起孩子走了才离开的。那个人也不错,发现孩子后就塞进了怀里,急急的走了。我想他回家发现孩子有病,一定会送到医院治疗,这个孩子活着的可能性很大。”黄三姑说。

“你是说马上就有人抱走了?不是说你卖的吗?”警官听出了黄三姑与先前交待的有出入,问了一句。

“没有卖,我跟那个人连句话都没有搭。再说环卫工那来的钱,卖钱是我编的。怕孩子真的死了,你们追究我的责任。”黄三姑说。

“你真的看到那个环卫工抱走了孩子?”黄风丽关心的是孩子的下落。

“真的!虽然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远处看到他抱孩子的样子。当时是秋天,早晨还很凉。那个人解开了工作服,把孩子塞到怀里。是跑着走的,连工具都没有拿。”黄三姑说。

“这么说孩子活着的概率很高!我查了一下当年的报案情况,本市几天中没有遗弃婴儿死亡的记录。”警官对温风丽说。

“谢天谢地,我儿子可能活着!”温风丽终于有了希望。

“你一定要说真话,不能再骗我。虽然我恨你,如果能帮着我找到儿子,我一定替你求情减刑。不!我还会感谢你。你详细点说,不能漏过一点儿。”温风丽忘记了身份,走到黄三姑面前,竟拉住了她的手。

“我对不起你,不指望能帮我减刑。只要孩子活着,我的犯罪感就少许多。以前干了许多坏事,都是贪财,害命的事真的没有干过。我自己没有孩子一辈子都着急,你这么好的大儿子被我弄没了,都是我的罪过。”温风丽的话让黄三姑内心的人性得到复苏,不自然的拉着温风丽的手。

“知道,别说其它的,再说说我儿子的事。”温风丽急切的问。

“我不想骗你,那孩子真的病的很重。要是能活下来只能说他福大命大。那个环卫工虽然我不认识,通过环卫处肯定能找到。不管他是正式的还是临时工,总有名字,要领工资,那里一定有登记。找到环卫工就能找到孩子的下落。”黄三姑说。

“对!谢谢你!我去找市政府,要他们出面把那个时期的环卫工全部找到。这个线索很重要,兴许能找到我儿子的下落。”黄风丽像找到儿子一样,有点兴奋,反倒把黄三姑当成了好人。

“真要是环卫工的话不难找,也不用全市找,把当时负责那个地段的环卫工找到就行了。”警官也乐观的说。

本来查找一个在本市工作过的环卫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然而却遇上了难题。

那年是开放的前期,流动人口多。市环卫处正式工有限,清扫马路的基本都是临时工。这些从农村出来的打工者只发临时工资,没有劳动保险,征用手续也比较简单。只要愿意干,谈好了工资就可以上岗。

环卫工作是分片负责的,财政拨款采取定额包干制。一个区的环卫支出有固定的数额,正式工一个标准,临时工则多以双方协商确定。有些雇佣的临时工这个月干了,下个月可能就走了,非常不固定。

许多时候新来的环卫工不需要任何手续,登记个名字算是挂上号,发工资时按个手印就行了。

因为有明确的时间,这位环卫工很快就被查到了。按环卫处工资发放上表上,名字叫朱晓仙,籍贯一栏登记的是虎山。

很多环卫老人想起了这个人,当年曾因为拾金不昧受过表扬。他还有个妻子,在城里拾垃圾,当年住在城郊一个废弃厂房里。

离开的时间也吻合。1988年10月10日没有打声招呼就走了,当月的工资也没有结算。显然是因为捡到孩子离开了。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捡到孩子回去不再出来打工,在家照看孩子。二是孩子后来死了,怕被追究责任不敢露面。

这是个好人!很多认识他的人都这样说。

古陵市有座虎山,还有个虎山县。说自己是虎山的一是虎山县,二是虎山周边的村民。

虎山绵延几十公里,不仅有虎山县和虎南县,连古陵都可以称虎山。

公安部门先从虎山县找起。户籍登记上没有叫朱晓仙的人,也没有找到那个时期曾经在古陵市东大街当过环卫工的人。

在市委书记宋清明的严令下,公安部门向全市包括各区县下发了协查通报,要求以现有线索进行拉网式的排查。

庄栋快五十岁了,再有几年就要退居二线。

虎山乡派出所由原来的三人扩大到现在的7人,还有一个协警小队。所长是警校毕业来的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平时一般事用不着这位老公安出马。他每天基本蹲在办公室,做一些审查工作。

由于资格老,一般的事用不着他。

看到市局协查通报,没有人比他心里有数。查找的人正是他的老表朱孝先,这个孩子是朱家旺。因为当年是他帮着上的户口。

他有些犯难。不把真相说出来,作为老公安是丧失原则。说出来的话,老表这一家面临着许多变故。

他并不怀疑老表当年的话,虽然市协查通报上说的买卖儿童案,他知道只是为了强调此事的重要性。这位老表生性懦弱,为人善良,如果不是遇上了,他没有必要买孩子。因为当时都是独生子女,只有一个女儿的家庭很多。

家旺的身世一旦被揭穿,孩子能否接受这个事实?八十多的老姨夫能否承受得了?

他没有考虑到自己,当年办这事的时候虽然有自己的面子在里面,各方手续也算齐全。

思前想后,他觉得还是要把情况跟老表通个气,看他们是如何看待。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平静的水面下有旋涡有暗礁,人生总不会一帆风顺。一件深藏在心底的秘密终于曝光了。搅乱了一个家庭,差点改变了家旺的命运。

乡派出所距虎山窝村有12里地,庄栋找了个下午,骑上摩托车来了。

“怎么突然这个点来了?”家旺妈见面就问。

“想嫂子的手杆面了,找口酒喝!”庄栋随便的说。

“想喝面条倒可能,喝酒不会来家里。你们这些干公安的天天吃香喝辣的,家里可没有你们那些好酒。”苏冬梅笑着说。

所谓叔嫂说话无忌,庄栋自小对这位比自己大十几岁的老嫂一向尊重。

“老表呢?还没下山?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拼命。”庄栋问。

“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个季节活不多,他也就是去望望。”

“姨夫又上街了?身体怎么样?”庄栋问的是朱延祖老人。

“好着呢!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是闲不住。一有时间就拉着身子到果园看看,劝都劝不住。说不上今天又上山了。”苏冬梅说。

“只要身子能动就让他去,这样煅炼着身子结实,能长寿。”

“能长寿!自己说看不到重孙子不会走。”

“老人对家旺真是没得说,还天天等电话吗?”

“等是等,耳朵有点背。每次接家旺的电话,都是他一个人说,家旺在那头听。平时在家有时一天也不说一句话,跟孙子就唠个没完。”

“这可能就是隔辈亲!我那孙子才3岁,不愿意跟他爸妈住在城里,非要跟我这个爷爷来乡下过。”

“是你依从他,小孩子谁惯他就说谁好。俺家家旺小时候就喜欢跟着爷爷睡觉,现在上大学回来还守要和爷爷一辅炕睡觉。村里的人都说青年人也不嫌老人身上脏 ,就那打呼噜一项一般人都受不了。谁让人家是爷孙呢!”

“是庄栋来了吧!”正说着话,朱延祖和儿子孝先进了屋。

“刚来不大会儿,姨夫又上山了?”庄栋起身跟朱延祖打招呼。

“今天没去,走到村头坐下来了。他爸下山的时候一起回来的。”朱延祖老人身子还很硬实,说话也清晰。

“我烧好水了,你沏上茶,我去做饭。“苏冬梅对朱孝先说。

“尝尝我的新茶,刚采下来的雨前茶,还没有来得及给你送去。”朱孝先给庄栋湛上茶。

他在山上栽了几棵茶树,也没有进行深加工,烘干了就收起来,喝起来是原汗原味。

“好!这才是真正的茶。市面上买的茶很多都染色了,总觉得有股异味。”庄栋泯了一口说。

“走的时候带点,也免得我去送了。”朱孝先说。

“栋子以后别喝买的茶,没有了就来这儿拿。这东西在咱这儿不值钱。”朱延祖说。

“好的姨夫,我和老表不是外人。”庄栋看了一眼朱延祖。

“你们有事商量?我到炕上躺会儿。”朱延祖老人一下午都在外面,感到有点乏,说着就起身离开了。

“有事儿?”朱孝先知道庄栋这个时候来家里,估计是有事。

“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庄栋指了指老人的房间。

“现在有点耳背,关上门一般听不到。”朱孝先说。

“嫂子,你先别忙活,过来一下,我有事说。”庄栋到厨房把苏冬梅喊了出来。

“啥大事还要我参加?”正在和面的苏冬梅用毛巾擦着手,走了过来。

“是家旺的事!”庄栋说。

“家旺的事?家旺出啥事了?”苏冬梅警觉的问。

“你别担心,不是家旺出啥事了,是家旺的身世可能捂不住了!”庄栋说。

“家旺的身世可能曝光?不会吧,这事儿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难道是谁说漏了嘴?”朱孝先吃惊的问。

“不可能!你听谁瞎说了。”苏冬梅也说。

“你们先别着急。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具体的情况正在托人打听,应该是人贩子那儿出了问题。”

“你是说当初那个人是人贩子?她是扔掉的?不对啊,当时没有跟我要钱。”

“可她知道你是环卫工,这事儿不难查到你头上。”

“查到了又能怎么样,咱就是不承认,谁也没有办法。”苏冬梅说的比较简单。

“这不行,如果公安局动用技术手段,对比一下DNA就能查出生父母是谁。”

“你是说他生父母找到了?”

“嗯!听说是老市长向博天的孙子,刚生下来在医院被偷走了。”

“怎么确定就是咱家旺?兴许是搞错了。”

“时间是吻合的。公安局协查通报上讲孩子丢失是88年10月10号,正是你拣到家旺的日子。还有就是知道孩子被城东大街一位环卫工带走了,正是你当年工作的街道。这样下去不难查到是你。”

“嗯!能查到。环卫处很多人认识我。”

“目前还没有找到你头上,只是在全市范围里寻找。对那个时间所有上户口的男孩进行详细的核实,还有就是找一个叫朱晓仙的环卫工。”

“朱晓仙?那不是我。”

“我估计是当年你在环卫处上班时搞错了,把朱孝先写成朱晓仙。另外,你当时家庭住址写的是虎山,他们一时半时还查不到。”

“那不就得了。名字错了,又没有地址,他们往那儿找。”苏冬梅像是看到了希望。

“我想的不是这个。虽然根据这些线索很难查到咱头上,我又分管这事儿,糊弄过去应该没有问题。我想的是另外一回事儿。咱收留家旺,成了咱的后代,当然心安理得。可想想丢孩子的父母,找了这么多年,现在有线索了却不能了却心愿是啥滋味!”

“唉!丢了这么个大胖小子,他父母当时该多心疼!”苏冬梅叹了口气。

“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不说他家的地位,就是普通人家丢了孩子也是一辈子的疼。这件事目前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选择权在我们手里。可以不认账,装作不知道也可能过去。只是心里没有着落,也感到对不起家旺。终究有生身父母在世而不知道,对他也不公平。你们说泥?”

“是不太地道!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不承认也不好。只是怕老人受不了,他对这个孙子期望很大。一旦知道有人来争孩子,老人家能不能挺过去很难说。”朱孝先说。

“我考虑最多的就是这层。老姨夫苦了一辈子,自从有了家旺,像换了个人似的。处处为孙子考虑,家旺就是他的精神支柱。”

“千万别让爹知道!他肯定受不了。”苏冬梅担心的说。

“这事儿我先给你们透个风,咱都考虑一下。还有个办法是等家旺暑假的时候回来告诉他,让他自己拿主意。”庄栋说。

“也是个办法,让家旺自己选择。到时候他在场,老父亲兴许受打击轻一些。不知道你那儿能不能应付得过去,别为这事儿影响到你。”朱孝先说。

“别考虑到我。都这个年纪了,受个处分也无所谓。咱还是多想想怎样处理才能不伤害到老人,还能为家旺好。”庄栋说。

“还是等家旺回来再说。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亲生父母是谁,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不在乎这几天。”苏冬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