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身子本就虚弱，又勉强撑着走了这么长的路，她连说话都感觉有些使不上劲。
“我不跟你们走了。”贝齿紧咬着下巴，在说完这句话后，灰原淇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想留下？”非依耷拉着的眼皮突然抬了抬，忽又黯淡下去，她明白她的意思了。
“既然你们已经不再可能，那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这句话她重复排演了无数遍，却还是在最终说出口的时候，感到不自在。
非依没有说话，嘴角却扬起了淡淡的浅笑，让她读不懂其中的意味。
拽了拽扶着自己的人，轻轻说了句：“走吧。”
是啊，她已经选择走了，又有什么全力阻拦别人的幸福。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心痛得几乎让她晕厥。
来接应的两人眼里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此地不宜久留，犹豫了几秒，还是带着非依离开了这个地方。
地道门关上的一瞬间，灰原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能做些什么，只是舍不得。
“你怎么回来了？”黑暗里突然多出双脚步声，不用想，季翼就知道那是谁。
“我怕你一个人在黑暗里抹眼泪，所以就折回来了。”
“呵——”季翼苦笑一声，离开了书房，只留灰原淇一人，待在他刚刚离开的地方。
这里还有他的余温，还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季翼始终没有多看她一眼，但至少也没赶她走，灰原淇松了一口气，带上书房的门，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她得好好睡一觉，从明天开始，就要真正开始女仆生涯了，季翼那种人，才不会留她白吃白住。
说来也巧，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这么了解一个人，并且开始用心去在意，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的感情，不再是单单的喜欢呢。
天光微曦的时候，三人最终在一幢出租屋前停下脚步。
“你们回去吧。”非依依着门，虚弱的说道。
“可是……”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保护她，怎么可能离开呢。
“抱歉，我们恐怕不能遵命。”另一人躬身说道，“不过您放心，我们只在外面守着，您完全当我们不存在就好。”
非依拗不过，只能应了句好。
看着那两人隐入墙角的时候，非依推开门，走进了屋子。
里面一片漆黑，依旧是灰尘伴着霉腐的味道。看来许愿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非依叹了一口气，蹒跚着步子继续往里走。长久的跋涉，让她原本就虚弱的身子，显得更加的不堪一击，仿佛只要稍微来阵大些的风就能将她吹跑。
没走几步，她突然顿住了，有东西从侧边抵住自己的脑袋，带着金属的冷冽气息。
糟糕，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埋伏，现在可好了，唯一能救她的人，被她留在了外面，大声呼喊给她带来的结果，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冰冷潮湿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其中暗涌的波浪却一层凶似一层。
凌乱的心跳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没有人敢先有行动。
“住手——”疲惫而沙哑的声音从屋内更深的黑暗里传来，非依一愣，她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人。
那声音，为什么还有一些耳熟。
“是非依。”那人继续说道，举着枪的人闻言，立刻放下枪，点亮一根火柴，昏暗的光线在不透光的房间内显得特别温暖明亮，照亮了这一方角落。
透过那缕薄光，非依认出了那双熟悉的眼眸。
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讶，她几乎叫出了声：“许愿！”
男人严肃的神情此刻也换上兴奋，双手颤抖着抚住女子的肩。
“你回来了！”那么，刚刚说话的人……
几乎忘记了身体的疲惫，非依小跑着，奔向刚刚声音的源头。
“小奕？是你吗？”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根本辩不清任何景物，只能依稀凭借记忆，在房间内辨认着方位。
“嗯。”季奕强撑着，应了一声。刚刚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醒来时便意识到闯进来的人其实是她了。
“你们去哪了？”非依再也假装不了坚强，一下子扑到男人的怀里，大哭起来。
季奕本想躲开，可是身子太过虚弱，连闪躲都做不到。
突然感受到手下的湿粘，非依抬起了脑袋，抬起手掌，脸上有震惊弥漫开来。
血，好多血……
“小奕，你怎么了？”她这才想起来男人刚刚语气中的虚弱，还有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许愿，快把帘子拉开！”非依脸上一片焦急，黑暗让她失去了镇定，她不知道，季奕此时的伤势到底有多重。
犹豫着，许愿还是拉开了帘子。
阳光折射进来的那一刻，非依整个人都僵愣在原地，季奕的半个身子都已经浸在了血泊里，脸色苍白的像是从地狱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连惊呼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样的场面，让她再次想到了失去。
“没事的，已经吃过药了。”虽然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他还是想要安慰她。
许愿在一旁没有说话，跟着季奕的是这段时间，他几乎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这就去找人。”说着，非依便想起身，去找谭言他们，巫医一族的人一定有办法治好他的。
季奕想要阻拦，可是使出浑身力气，也只能将手抬到一半，后又重重的垂下。
“非依，没事的。”知道季奕的意思，许愿上前一步拦住她。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本就虚弱的非依根本禁不住男人的阻拦，只得重新坐回沙发上，两眼晕满泪水，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咚咚咚——”毯子底下突然传来敲击声，非依立刻警惕起来，许愿却示意她没事。
不一会儿，底下便爬出一人来，在季奕面前单膝跪下。
非依认得这个人，很多年前，两人曾有一面之缘。
“家主，药带回来了。”旋一直低着头，似乎还没有发现突然多出来的非依。
许愿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后，男人再次消失在暗道里，要不是许愿手上却是握着一小瓶药物，她真要以为刚刚是自己的幻觉。
许愿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洒在季奕的伤口处，男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非依紧紧握着他的手，心里满是不忍。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回来，为什么季奕会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为什么总觉得许愿好像不太一样了。非依心里有无数的疑问，此时却都哽咽在喉头，沉重得让她一句话也发不出。
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在上完药后，居然很快便重新长出新肉。非依端了一盆清水，小心的替他轻拭伤口。
不是枪伤，不是刀伤，狭长而诡异的一道伤口，让她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器造成的，单是看着就很渗人。
“发生了什么？”泪眼依旧迷蒙，她却一直低着头，不愿让季奕看到她的眼泪。
“都是小事罢了。”季奕稍稍恢复了些，语气也比先前有了点精神。
非依质问的眼神突然望向他，可他却丝毫也不躲避，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谎言被看穿一样。
小事，小事能让他伤成这样？她认识他多少年了，要是连这都信，岂不是太傻了。
“对了，翼呢？”季奕试着转移话题。
“别提他！”一提季翼，她就来气。
“傻瓜。”季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眯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回去找他吧。”半晌，就在非依以为他不会在说什么的时候，季奕忽然有开口了。
“我才不。”她好不容易才跑出来，好不容易才又见到季奕，现在让她回去，她才不干。
“他会保护你的。”就算是强装有精神，季奕还是难掩语气里的疲惫。
“我不需要他保护，我现在很安全。”非依继续替男人擦拭着血迹，嘟囔着嘴道。
季奕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还真是一点也没变。既然她不肯，便依着她好了，虽然那意味着危险，但他会全力保护她的。
揉了揉非依的脑袋，季奕挣扎着站起了身，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小奕，你去哪？”非依立马也站起了身子，她现在只想待在他身边。真的害怕一眨眼，他便又消失了。
“还有些事要处理，让许愿陪着你吧。”
“可你现在……”
“药效很快，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季奕只是淡淡的安慰道，虽然这次是伤的很重，但是眼下的事情，是一刻也耽搁不得的。
“我不许你走！”非依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只想陪在他身边。
“听话。”季奕的手指，轻轻的抚上她的后颈，就在非依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脑袋一晕，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季奕将她交到许愿手上，“好好照顾她。”
“可是……你现在伤得这么重，我还是……”
“不，你留下来，一下子又看不到我们两个，她会急疯的。”季奕淡淡的苦笑着，眼神逗留在非依身上，满是宠溺。
“我那边还有旋，你不用替我担心。”季奕交待着，最后离开了屋子。
许愿目送着男人离开的身影，又看了看非依，长长的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这一切，要什么时候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