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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雨岳霖

江南某处,洪州。一处古镇。

古镇很古老,镇上每一块砖上都刻满悠悠千载的岁月痕迹,古镇很平静,几乎每一位行人都步伐悠然,古镇很小,从这头到那头,只有一条长长的街道。

岳霖静静地走在古镇的街道上,他在古镇待了三年,熟悉了这里的每一条街道,甚至每一块长满青苔的石板和墙砖。

他喜欢古镇的风景,虽然永远都撑着伞的他,也已经成了古镇的一道风景。他有一把伞,他一直撑着这把伞,无论阴晴雨雪,他喜欢撑伞的感觉,他也习惯了手中一直有一把伞的感觉。

因为他是岳霖,聆雨岳霖。嗯…永远都会很有风度,很优雅的正人君子,聆雨岳霖。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天上有雨,所以古镇上的行人很少,只有岳霖走在街上,听雨一直在滴滴答答,打在岳霖的伞上,打在青苔深深的街道上。

小镇只有一条街道,两处尽头,一处是被茫茫白雾遮住的绝路,另一处是一道门,进出的门,因为这道门的存在,古镇又有了令无数人动容的名字,道镇——有道门的小镇。

岳霖今天要出门,因为今天是个好天气,收账的好天气。

在小镇外,就在那道门的附近,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小院。黄清风坐在小院的屋里。也听着雨,很是惬意的喝着茶。

虽然他是因为黄昏的任务而住到这里的,静候一个叫岳霖的人带着他的聆雨枪从古镇来。

他在这里待了三年,岳霖三年没有出现,他也在这里等了三年。也正由于一直等,他才没有了其他的任务压身,过得很是悠闲。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来!”他有些不耐烦的喊了一声,虽然他很好奇,到底是谁来了,因为这个小院三年都没人来过了,不过不论是谁,打扰了他喝茶,他都不会轻易的放过。

“怎么?你在这里等了我三年,现在我来了,你也不出来迎迎我?”

“岳霖?!怎么,你还敢出来?我还以为你会像个乌龟一样继续躲下去呢。”

黄清风一声冷哼,开门,望着站在院子里的岳霖,不屑地说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所以我出来走走,看到故人的房子,就过来看看。顺便算算帐。”

岳霖不理会黄清风话里的恶意,只是轻轻回话,嗯,他要时刻保持自己的风度。

“算账吗?哈,虽然三年前的风雨不够大,没能打坏你的伞。不过今天,我不会再让你握住你的伞。”

“我的伞,不会再动摇。”提起过往的风雨,岳霖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戚意和杀意。

“三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黄清风今天很不爽,喝茶被人打扰就算了,来的人居然还是他苦等了三年的岳霖,带着一脸欠揍的淡然神情的岳霖!明明是只能躲在古镇等死的手下败将,竟然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黄清风真的很不爽,他想要出手了,虽然他的任务只是监视岳霖。而且他觉得自己能够赢,而且会赢得很轻松,就像三年前那样,把岳霖逼的像条狗。

他屏息,抽出自己的长剑,真元在剑上流转,引动周遭风雨,山雨已来,所以,风更满楼。

这是黄清风的剑,也是黄清风的境,以风雨为引,以剑开杀。

森然剑意渗透在风雨中,瞬间弥漫整个小院,风雨不能躲,所以他的风雨剑意就不能躲,无论对手是谁,在此招之前,都必须靠自身实力硬接。

这是他的成名剑法,凭借这套剑法,他曾让无数高手饮恨,也是这套剑法,在三年前,打落了岳霖手中的伞。三年过去,他已从地阶中期进入地阶后期,这一招的威能也比原来强大了很多,他自信,只需一招,岳霖就会在自己身前倒下。

黄清风出剑,带着满天风雨,或者说,带着满天剑意,直指岳霖。

岳霖没有动,他就那么站在小院的中央,不慌不忙,完全无视致命的满天风雨。

风雨临身当然是可怕的,但岳霖不怕,因为他的手中有一把海蓝色的伞。

他撑着伞,在雨中岿然不动。

黄清风一声大喝,真元狂运,长剑威势更胜,仿佛要将身前的人粉碎。

“唉——不过尔尔。”就在黄清风的剑近身的瞬间,岳霖动了,他的动作很简单,他缓缓的转动手中的伞,打在伞上的雨滴很自然的被甩了出去,他就像一个在雨中玩伞的孩童,要把伞上的雨全都甩飞。

“这不可能!”黄清风满脸惊慌,声嘶力竭地喊道。就在岳霖转伞的瞬间,他的剑就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完全扭转了方向,就像那些被甩出去的雨滴,他的剑也在瞬间脱手,飞了出去。

小院中的雨滴也开始随之旋转。完全脱离了黄清风的控制。黄清风的剑招和剑势只在一瞬间就被瓦解。整个小院的雨滴似乎都被什么力量控制住。

“以境御物!你居然已经半步天阶!这不可能!”黄清风惊恐大叫,能够在一瞬间强行改变对手的真元运行,并且不用真元就可以控制周遭事物,仅仅依靠自己的境就可以掌控天地,这是天阶的象征。

而刚刚岳霖出招的手法,分明就是依靠自己的境强行改变了黄清风的风雨剑法,但岳霖也消耗了大量真元,所以岳霖只是半步天阶,离真正的天阶还差很远。

但用这些去杀掉黄清风,还是绰绰有余。岳霖向前一步踏出,手中蓝伞一挥,将黄清风整个人抽飞出去!

“庭前有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典故吧?”望着瘫倒在地,不住吐血的黄清风,岳霖轻轻的说了一句。没有嘲弄,没有气愤,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黄清风似乎已经疯掉了,只是惊恐地重复着这不可能四个字。

他不明白,为何三年前还是个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阶少年,怎会在三年后一跃成为半步天阶的可怕存在。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因为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天才,有一种力量,叫做仇恨。背负仇恨的天才,永远是可怕的。

岳霖没有再说话,心意一动,周遭的雨滴在他面前纷纷聚集起来,凝成一把长枪,洞穿了黄清风的胸口。

风雨还在,大雨很快将地上的血迹冲刷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地上没有那具尸体的话。

岳霖脸色很苍白,刚刚他的反击强势无比,相应的,他的消耗也很大。但他还是选择了最凌厉的反击,因为三年前,曾有一场同样的的风雨。

他走出小院,准备回到古镇。可刚刚出门,他的步伐就停住了,因为有一个人从正从古镇走出来。

那是一名少女,看起来刚刚十七八岁的样子。少女一身交领襦裙,粉色的上裳上绣着几只蝴蝶,身下是浅绿色的裙子,少女头上扎着飘飘的飞仙髻。

天上一直下着雨,但少女却没有带伞,只能一直狼狈的躲着雨,在古镇外的小道上,忽左忽右的走着。显得很是可怜。

见到岳霖正站在小院的门外,少女忽然像是找到了救星般,急忙忙地向岳霖跑过去。

待少女靠近,岳霖才真正看清少女的面庞,那是一张很美很美的脸,些许雨珠在少女的脸庞上,不时还有几颗雨珠从少女的秀发上滑落。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出水芙蓉?岳霖在心里暗暗想到。

“那个那个,你……你是这里的主人吗?”少女开口问道。

“额…嗯…算…算是吧。”岳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说自己其实是来杀掉这里的主人的?这个回答貌似不太好…只好结结巴巴的承认。

“那…那…您能借我一把伞吗?”少女说着,眼睛里流露出希冀的神色。

“额…”看着眼前在雨中很是狼狈,窘迫的少女,还有那一脸希冀的样子,岳霖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很可怜,嗯,或者说,可爱…他很不忍心让少女再这么淋着,可是,他的伞,对他很重要。

“不可以吗?……那…好吧…”见岳霖久久没有回话,少女可能觉得岳霖不愿意借伞给她,很是失望地说到,说着,少女转身欲走。

“额…不是…是…我…额…我可以借伞给你。”岳霖说着,竟将自己手中的伞递了出去。递伞的瞬间,岳霖注意到,少女还有一双极好看的紫色眸子,纯净无垢,真的就像,他曾见过的最美的星空。

“啊?真的吗?那真是太谢谢啦!”少女一脸的惊喜,然后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那把海蓝色的伞。

“记得将这把伞还到古镇的小酒馆里去。”岳霖补充道。

“嗯,我知道了。”少女甜甜的应了一句,转身离去。

望着转身离去的少女,岳霖没有发现,他的脸上,多了一丝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笑意。

从始至终,岳霖都没有问少女名字,而少女也丝毫没有发现岳霖让他将伞还到酒馆里的小小一点,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忽视了很多本来应该很重要的细节。

岳霖就那么一路淋着雨走回古镇的小酒馆门口,望着那熟悉的青旗,岳霖才恍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的好友还在酒馆里等着他。

自己今天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把那把伞借给别人呢,岳霖啊,岳霖,那可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啊,待会你又该怎么向那些把没有伞的你当成风景的人解释呢?

岳霖在心中不住的暗骂自己,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甫进门,他就看到了那个几乎天天都不离开酒桌的好友——映月韩江。

“回来了,去收账了吗?”韩江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去镇外收了笔账。”

“那正好,你把我这些天欠下的酒钱还了吧。”

“好,不过,酒,你真的不适合喝的太多。”

“我会注意的,还有淋雨的感觉,对你,应该更难受。”韩江抬头,却忽然发现岳霖是淋了一路的雨回来,又加了一句。

“偶尔痛苦,会让人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

这是一个很高深的答案,也是岳霖很无奈的答案,嗯,很有风度的岳霖是不会把自己一时恍惚,就把伞借给了一个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少女的实情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