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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行兵

庆业三十三年,东周最尊贵的女子离世,其母仪天下三十三年,虽出身卑微,却从始至终陪伴在东周皇帝身边。

皇后架薨,东周皇帝三日闭门不出,不入朝不批文,朝中大臣素衣相送,举国上下斋戒半月,半月内不得杀生,不得奏乐。

皇帝金色发髻上束缚着的头发原本便已经白了大半,现如今已然雪白一片,这让朝中人都知道,离皇帝更迭不远了。

同时,西境祸乱,万妖林内走出大批大批的妖兽,到处袭击人群,所过之处无一活口,鲜血遍地,尸体碎屑随处可见,从万妖林前开始,最先遭殃的便是离它最近的几个小镇,一夜之间,方圆百里无一活口,死伤数万,民众抛家弃室逃命,西境一片散乱。

西境守将李陇,与七日前率十万兵出击,保卫子民,火速往万妖林方向开拔。

朝中还在弥漫在一片悲伤之内,西境战报方才到达朝中,送来之人为李陇手下一位斥候,手持将军令,一路畅通无阻,护送他的人有数十,以免出差错,人人骑着最快的马,途中几经换马,方才赶至京城洛水。

今日,自皇后去世这半月内首次朝会,百官齐聚,文臣武将,无一缺席,朝堂之上多了个不速之客,按理来说,能入得朝堂人都是达官贵人,像斥候这样的小人物,难免引起百官疑惑。

“今日,有一事要和众爱卿相商,此事关乎东周西境存亡,亦关乎东周安宁,还望众爱卿能各抒己见。”龙椅之上,满头白发的皇帝还未曾缓过来,满目悲哀不消反增,更让人觉得衰老。

只见皇上跟前的公公看向那西境斥候点了点头示意。

斥候双手捧起将军令,跪向也许此生都不会见的皇帝,嘹亮的嗓音在殿堂内响起:“十一日前,西境无尽山万妖林,突出数十万妖兽袭击附近村民,所过之处无一存活,镇守西境安宁的大将军,思量前后,决定先出兵后上报朝廷,已率领半数军队七万之众开拔前往万妖林抵御妖兽,救治东周子民,大将军此次命我前来,一是秉明情况,二是妖兽众多,大将军恐他一人抵御不住,特向朝廷清兵,另外~”言至于此,斥候吞吞吐吐。

皇帝身后站着的年轻公公开口说:“皇上说了,但说无妨~”声音阴柔。

“大将军说,西境乃东周西境,恳请陛下早做决定,如何安置难民,如何防患于未然。”

斥候说完,高举着将军令俯身跪下。

“众爱卿意下如何?”

“禀皇上,李陇身为东周守将,未经同意擅离职守,非但置于西境安危与不顾,又擅自调兵遣将置皇威与不顾,届时,西境一旦突生变故,他李陇岂不是罪人?有何颜面面见圣上先祖?”

皇帝话音刚落,一位红衣官服上前参本,兴许是离得有些远,他未曾看清陛下此时的面容。

这个时候,龙椅上的人开口了:“你是六部中哪一个?”

“微臣方为。”说着,方为连忙跪下。

“入朝几载?”

“回禀陛下,入朝三载余两月。”

“三载啊,不短了已经。可曾记得本朝开国先祖姓甚名谁?”

“微臣谨记先祖名讳。”方为有些疑惑,皇上为什么会问些个这个,但脸上却没任何表情。

开国皇帝,历任皇帝名字天下避讳,就连天上神仙都要改名,可想而知名字岂能是小事,就算他方为记得,又怎能轻易说出口?

正在方为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个东西正向着他砸来,由于他低着头,直到砸到他后脑勺他才知道。

想要抬头却又不敢,殿中大臣一看皇位上龙颜震怒,都惶恐的跪下。

“可还有别人有本要奏?”

文寅突然起身,高呼:“臣,有本要奏。”

皇帝知道文寅和李陇的恩怨,杀子之仇就连他都有所耳闻,看到文寅起身,皇帝虽有些不悦,但也知在情理之中。

虽然他知道文寅师承大儒苏洛吟,但文人有时候又是庸腐的,不然何以文人酸腐?这个时候,打击李陇再好不过,皇帝不认为文寅会帮着李陇说话,毕竟,文人有时候最为不可理喻。

他语气清冷的看着下面的文寅,重重吐出一个字:“说。”

“谢陛下~”

文寅抬头看着龙椅上的人,所有大臣都爬附在地面,虽然他也跪着,但他腰身笔直,颇有威武不能屈之态。

“陛下,微臣以为,李陇将军所为,虽有违平时做法,但却已百姓为重,李陇将军所做,无论是否合情合理,微臣都不以为,他做错了什么。”

皇帝一愣,张口大笑,吐出四个字:“好好好~”

他实在想不到,为李陇出头的人,反倒是那个和他有深仇大恨的人,这下,文寅又令他刮目相看了。同时,他对洛水城中,那看似沽名钓誉的苏洛吟有些神往,不知他是如何教的这样态度公私分明的徒弟,就凭文寅此刻表现,白陌人一改往日态度,认为苏洛吟这个今朝天下第一儒并非浪得的。

皇帝转头看向这个参李陇不守规矩的人一眼,就这一眼,就决定了他以后的道路。

“先祖在世,曾与人说,东周皇室必须善待天下百姓,东周也以百姓为本,今日西境兽祸威胁到了百姓,李陇无论于情于理,都得出兵抵御,朕当初派遣他前去曾说过,西境安稳,但无论何时,你都要保护好已经我东周子民,李陇是调兵了,可他,却深得先祖之意,你说,李陇,到底参得不参得?”

东周老人都知道,现任皇帝虽与大能力,但性子上却有开国皇帝的一些影子,一切有关子民的事,都虚谨而慎之,圣意不好揣摩,因为他即便是天底下权利最高的皇,也仍旧是善变的人,可圣意在某些时候又很容易揣摩,不过揣摩不准就容易触动龙颜。

身为臣子,虽荣耀,但仍旧是寄人篱下,无论何时都需要看人脸色行事,只不过要看的人身份高而他们也水涨船高,揣测,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

不过在这位皇帝面前,只有一个时候揣摩反倒不如不揣摩,那便是天下人利益时刻,只要尽量往好了去做去说,那便是对的。

一句参得不参得,让那位大臣心生恐惧,面色通红,汗水随着发丝滴落在朝堂之上,只见他死死的跪在地上,身体打颤。

“那文大人意下,朕接下来应如何?”皇帝没有再在李陇的问题上追究下去,反而转头问文寅。

皇帝不嗜杀,更不喜欢在秋后算账,跪下的臣子深知捡了一条命,但仕途之路,恐怕是必然断了。

“微臣不知!”

“你是不知?还是不敢知?”皇帝略微玩笑语气问道。文寅本就低下的头又低了低。

皇帝见此,摆了摆手,挪了挪身体,年纪大了,一坐时间长了就容易酸痛。

“难民如何安顿,容我和首辅商议之后再做决定,眼下之事是,哪位大人愿意带兵前往西境,援助李陇,抵御妖兽?”

妖非人,人可宫心,妖却难,西境听闻妖兽几十万,这么庞大的数量,岂能是人力可阻挡的?

看着眼下众臣互相推诿,皇帝首次出现以往从未有过的不耐烦之感,他看了看这满堂文武百官,也只有那个文寅称得上他的心意了。

“文寅大人,我若让你带兵前往,可还愿意?”

“微臣~自当尽心竭力。”文寅稍一愣,皇上此意为何?他和李陇的事,不说人尽皆知,可无论谁也是有所耳闻的,派他,就不怕他以权谋私吗?

洛水城中一道道圣旨从各门发出,文寅率领洛水周边十四万部队前往西境援助李陇,北境东境南境军队不动,但需各地发布招募,每处派出一将,前往西境救援。

次日一早,文寅便从洛水离开,也在此日,洛水大儒苏洛吟一命呜呼,一生无儿无女,孑然一身。

文寅走前曾拜访过苏洛吟,苏洛吟告诉他说:“这是你的福还是你的祸,自当由你自己去做了才知道,至于怎么做,如何做,我不是圣人,你也不是,你心是什么就什么样的做,他日你若登临天下第一臣,到时候去为师坟前敬碗酒,也算对得起我了。”

说完这些,苏洛吟便让文寅回去,文寅想了一晚上,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怎样做,他为儿子报仇,在情理中中,他想先天下后小人,也在情理之中,他想不小人,只怕他日成为圣贤也做不来啊!

这个时候,苏洛吟已经灯枯油尽了,他眼中的文寅,应当不会让他失望,他终生不能为臣,这是祖辈的孽,后世来偿还,可他不甘心,不为臣那便为臣之师,天下第一臣之师,也算美哉。

江湖儿郎杯中酒,江湖儿郎手中剑,江湖儿郎颈上头,江湖儿郎脖中血,江湖儿郎心中怨,江湖儿郎脑中恨,江湖恩怨不死不休。

东晔山犹在,不过东晔山上的人已经换了个天翻地覆了,那天过后山头的血腥气五六日后方才散去,山上的累累尸骨被仍在深山老林之中,山上有凶兽,只怕已经尸骨无存,被染红的山头不知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罗少卿一行人很安稳,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那个隐藏在深山中的密道,也就不知道重重封锁的东晔山上尚且有余孽活着。

一行数十人走在一起,每人手里都有一柄武器,这样的队伍,无论走在哪里都容易让人多看几眼,罗少卿留下了九人,算上他十人留在东晔山附近,其余人被他遣散至各处。

罗杰和山上众人用性命换的他们这些人的安全,若是不能为众人报仇,他们非但寝食难安,就连在睡梦中都难安详。

江湖上,只要沾了血,便是无解之局,是人总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一旦到了时候,只怕就不是冤冤相报了,仇恨总是巨大的,无论起因为何。

这一日,本来隐匿在乡下村中的罗少卿和其余九人,拿着手里的刀和剑去往了城中,城中人多眼杂,但这个时候有些不同。

听闻西境妖祸肆虐,东周皇帝大举招募军队前往抵御,适龄之人不得逃避,否则便是违法。

妖不同人,人与妖斗,必定大有死伤,人若是前往,必定九死一生,罗少卿躲得地方,正好村中有几位适龄男子,他们不愿前往,苟且偷生总比死去万事空了要好。

罗少卿和这九个人,顶替了村中本就人数不多的壮年参军,那几人的家人感激涕零,遥遥相送至城门口。

他们来的正巧,接收他们的人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日部队开始前往,在不久前洛水大人文寅已经持帅印领军前往,应该不久之后就会赶到西境。

这次部队召集的急,难免要在行军过程中接受些训练,到了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多些自保的能力。

向他们这样身怀武功的人,而且武功又不低,部队中本就缺乏这种人,所以他们可以直接去向先锋部队,做个小官。

罗少卿在深夜中遥遥望着东晔山,那片山上葬在了所有的人,而他,仿佛还是活在阳间的恶鬼,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报仇雪恨,手刃仇人。

部队中的人,难免有些江湖中人,而今整个江湖都已经唯张家马首是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就需要换一换身份。

既然他是冒名而来,那他便是顶替之人的身份,从今天开始,罗少卿,便不再出现在阳光下,他的名字只能是姜玉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