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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2章

1将计就计

天佑山根据地人少地窄,无论是政府工作人员、军人或老百姓的利益都已捆绑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根据地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特别是政府、军队的风吹草动都会成为人们的关注目标。梁正清牺牲、王涧之晋升的消息传开以后,各方都有明显反应。

人们在各种场合对王涧之的尊重程度提升之快,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谦卑的、恭敬的、甚至于阿谀逢迎的微笑;打招呼的、让路的、抢着倒茶水的、邀请赴宴的等等举动让他受宠若惊。

最让王涧之受到感动的是那些课堂里的少男少女们,当他踏进教室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自己被这些年轻人狂热的崇拜、仰慕所包围,从他们的面部表情读出了钦佩、渴望;从他们鸦雀无声的专注、认真地捕捉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中,体会到被人们当作偶像时的心旷神怡。

尤其令人惊奇的是,他发现自己留长发的习惯和捋发、甩发的本能动作,居然被一些男同学模仿!

更有那些女同学的绯红脸庞和深情目光,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向他挑逗,使他心荡神摇。幸好他有极好的定力,不至于当众失态。他以高亢的声音,抑扬顿挫的节奏和引经据典、博古通今的论证把他的道德教育课上得生动活泼、引人入胜。

下课后,学生们一窝蜂似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称赞王部长的课上得好,希望训练结束后能分配到他手下工作。王涧之笑容可掬地一一回答。他在人群中搜索,没发现想找的人,失望之余,他偶一抬头,才看到李芳菲在人群外盯着自己,并用手指指口袋,他会意地微微点头。转身走到门外时,与江多娇含情脉脉的目光相遇,她那娇艳欲滴的脸庞和会说话的水灵灵的眼睛使他浑身燥热,禁不住想上前拥抱一下。他加快速度,从她面前走过时,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同时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一个唯有他们俩才明白的动作,江多娇知道,王部长约她明晚在东山坡相会。

王涧之回到自己办公室,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王涧之笑了,李芳菲这个宝贝倒是机灵,什么时候把它塞进自己袋里,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见纸条上娟秀的几个字:"你好得意,众星拱月,千万别摔下来呵!"王涧之哈哈大笑,李芳菲吃醋了,大缸的醋!

就在这短短几天中,由梁正清之死所引发的叛逆思维,被温香软玉和意外升职驱赶得无影无踪。此刻,王涧之坐在椅子上闭目遐思,把参加湘西革命军以来的种种感受逐一梳理,从中品味到前所未有的惬意。他幡然领悟,帝王的宝座之所以激起天下英豪逐鹿中原的雄心,归根结底是一个"权"字:有权才有发声的威势,才有"以天下为己任"的本钱,才有**的"佳丽三千"。

"食色,性也。"孔老夫子的教诲流传千古,谁能相悖?至于到底有几分为天下,几分为自己,绝不重要。"成者为王败者寇",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想通了这点,王涧之的人生目标,便有了初步轮廓。

此刻,他胸中充满了豪迈气势,"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离实现鸿鹄之志的日子不远了!

王涧之的升职在参事室引起热议。富商寥晨星说:"王涧之曾为筹款之事与我们商界多次接触,年轻人革命热情固然可嘉,却少一点务实的根基,言论大而无当,让他担当要职,不容乐观。"

士绅陆鼎新忧虑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此非吉兆。"

范翰林忧心忡忡:"古语云:'忠孝是立身之本。';又云:'万恶淫为首,百行孝为先。';在危难之际,一个置父母妻儿生死于不顾的人,令人不齿。治家不能,焉能治国?"

郁阳明沉吟良久,叹息说:"天佑山区乃区区弹丸之地,人才、物资皆匮乏,周边又有强敌环伺,政府欲在此处成就伟业,谈何容易!老朽以为杨主席用新人担当大任,亦不得以而为之。幸好杨主席已分兵笔架山,若革命势力得以长足进步,则吾辈心可稍安,否则,危矣!"

在龙师,王涧之的晋升引发了一场议论:

参谋长祝升平愤愤不平地对姚师长说:"王涧之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才来几天,凭什么爬到我们头上,竟敢跟师座并起并坐?"

祝升平的副官胡长贵也在一旁嘀咕:"老子对这个小子压根就看不顺眼!看他那长头发,男不男女不女的,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会说几句大言不惭的什么豪言壮语,哗众取宠罢了。还时不时胡编乱造几首歪诗,欺骗那几个训练班的小青年!听人说他写的诗大多是从古诗中东拚西凑,改头换面得来,还自吹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诌。我看他也只有胡诌的本事,居然当上大官。"

姚其昌淡淡的说:"诸位不必把此事看得太重。杨主席让王涧之挑这副担子,自有他的道理。官做大了,责任重了,风险也跟着来了,有什么可眼红的?

你们都应学学欧阳副官,他现在一门心思投身教育事业,与人无争,与世无争。看到根据地识字的人越来越多,吟诗作对的文人相得益彰,他的心中就有一种成就感。工作之余,和心爱的人对酒当歌,弄玉吹箫,何等惬意!

再拿本座来说,公事之余,便是吟风弄月,琴棋书画,何等风雅!人生不过百年,求一平安足矣。本座少年意气,误入军界,早存归隐之心。如今错骑虎背,上下不能,哪有什么叱咤风云,争夺天下之心,更别说升官发财了。"

祝升平讪笑说:"师座向来淡泊名利,高风亮节,令人钦佩。卑职听说王涧之颇有野心,常把纵横天下挂在嘴边。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师座与世无争,未必不被人当作向上爬的绊脚石。"

姚其昌淡然一笑。"顺其自然吧,一切听凭天意!"

驻守三关的虎师蒋天禄心中一直为王涧之的事嘀咕,他后悔同意杨主席的提议,让王涧之接替梁正清的位子,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据蒋天禄观察,枫林才子中,王涧之的品德居末位。而论才能则各有特色,韩一粟熟读兵书,且懂得变通,是难得的将才。备受夏师长青睐;范人鹤心思缜密,善于谋划,蒋天禄视其为心腹爱将;欧阳溶泉处事淡然,有无欲则刚的气势。这三人都比王涧之适合担当重任,但他们的工作同样无人替代。根据地的软肋之一便是人才奇缺,幸好杨司令非常重视教育,新到的青年学生训练班即将结束,虎师也需要挑选几个优秀青年充实部队。蒋天禄明白:革命军的未来就在他们这些年轻人身上。

夏希周得到梁正清牺牲的消息时,愤怒地对韩一粟说:"一定要为梁参谋长报仇,向史无前、郝诸葛讨还血债!"

韩一粟忧虑说:"杨司令身边又少了一个忠心耿耿的爱将,他的压力更大了。史无前派郝诸葛围困根据地,一切进山的通道都被切断,这一场拚实力拚耐力的仗更难打!"

夏希周说:"看来我们鹰师来此地建立新根据地的决策是正确的。笔架山地区地多百姓穷,穷则思变。只要我们做好地主工作,减轻雇农田租,帮助他们种好地,肚子吃饱了,就会拥护我们。他们的革命欲望或许会比天佑山百姓更加强烈。"

韩一粟点头赞同。"师座说得对。这些天我们工作组联络当地许多老百姓,他们听说要成立自己的政府,今后可以当家作主,有田种,有饭吃,都很开心。我想笔架山根据地也会兴旺起来。"

夏希周沉思说:"我们在这儿站住了脚跟,才可以对天佑山起到配合作用,对这一点,本座有信心。本座担心的还是杨司令他们,古人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杨司令那儿的祸根是内奸,今日内奸作祟,害死了梁参谋长,以后根据地可能越来越艰难,内奸又会做出什么祸事?"

韩一粟想了一会说:"我想内奸在强敌压境状态下,最希望革命根据地出现内乱。除奸工作主要由侯副司令负责,未知目前进展如何。我有个计策,或许会让内奸彻底暴露。"

夏希周面带笑容说:"韩才子有何妙计?"

韩一粟斟酌说:"我的计策是'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夏希周兴味盎然说:"细细讲来。"

韩一粟边思索边讲,夏希周频频点头。讲到最后,韩一粟说:"此计能否成功关键在三点,一是高度保密,二是要逼真,不露破绽。三要选准时机,过早不行,过晚也不行。"

夏希周兴奋不已。"此计大妙!韩才子是智多星,比郝诸葛更高一筹。事不疑迟,我俩明天就出发去天佑山。内奸一日不除,本座一日不安。"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夏希周和韩一粟出现在杨时中家中,不一会,侯光煜也到了。杨时中将窗户遮掩得严严实实,四个人神情严肃地商量了整整一夜。

天色将晓,夏希周和韩一粟乘黑匆匆出门,从山间小道离开天佑山区。

事态的发展正如他们所料,郝诸葛的部队严密封锁各交通要道,所有进出天佑山的人都被严密盘查,不准一粒米一寸布流入。三个月后,天佑山区人心开始浮动,先是一些普通百姓家的存粮告罄,大吉利米店挂出"米已售完"的牌子,药品和日杂用品开始缺货,集市的蔬菜每天都被一抢而空。

流言蜚语也出现了:"史督军把天佑山围得象铁桶一般,老百姓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被活活饿死,就是被史督军攻进来打死。""天佑山早晚都守不住,革命军都在闹饥荒,驻守三关的革命军一天只吃一顿饭,快熬不住了。""革命军内部吵翻天了,杨主席气得三天没吃饭,病了。"流言象瘟疫一样到处传布,老百姓人人惶恐不安。缺米人家面临挨饿的困境,只得纷纷前往政府求救。

参事室的参事坐不住了,这一天,他们相约同时拜见杨主席。

郁阳明焦急万分说:"眼下根据地物资匮乏,人心不稳,长此下去,难免生变。未知杨主席有何应对之策?"

寥晨星忧心如焚。"民以食为天。据不才所知,有一成百姓已开始断粮,再过半月,断粮者会增至二成。倘若任其自然,大祸临头矣。"

陆鼎新愁眉苦脸。"本地百姓历来安守本分,逆来顺受,与世无争。百余年来不算宽裕,倒也平安无事,温饱无忧。今日有此一劫,虽由史无前心怀叵测、草菅人命而起,但一些平头百姓不明事理,怪罪于革命军,误以为革命政府并未给他们带来好处,却带来灾祸。一旦此等谬论流传,于政府声誉大有损害。"

范翰林长吁短叹。"最令人担心的是革命军也陷入缺粮困境,大军压境,当兵的连肚子都填不饱,如何打仗?"

杨时中面带微笑,平静地说:"诸位先生对百姓的关切情真意切,我代表百姓说一声谢谢。老百姓的缺粮问题,我已让内务部拨出部分库存粮食解决燃眉之急。内务部报告存粮尚可支撑三个月。我想,有三个月时间足够了。"

郁阳明见杨主席胸有成竹的样子,放心不少。"听主席的意思,三个月之内,史无前的围剿行动即可破解?"

杨时中笑而不答。郁阳明等人似有所悟,以为革命军将有大动作,决不会坐以待毙。事关军事机密,也就不便再多问。几个人又谈了一会别的事情,郁阳明他们就告辞了。

走出军政府时,天色已黑。他们互相告别,说肚子咕咕叫了,大家心照不宣,莞尔一笑。自史无前围剿开始,政府工作人员实行粮食限量,几个月下来,忍饥受饿是常事。

范翰林缓缓步行,听了杨时中一席简短而又意味深长的话,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眼前的景色又让他心情舒畅许多。

一阵轻风悠悠飘荡,柔柔地抚摸他的白发,似乎也在帮助政府驱赶他的烦恼。一轮明月从东山顶爬起,流泻而下的银光,皎洁如霜雪,将东山坡的竹林辉映得熠熠生辉。竹林边若隐若现的屋子是王涧之的天丰斋。范翰林不无羡慕地想,亏他有眼光,找了一块幽雅的好地方,背靠郁郁葱葱山林,前有流水潺潺溪泉,不正是文人墨客梦寐以求的隐身之处吗?

这当儿,有个人影在远处一闪,往天丰斋那边去了,范翰林并不在意。王涧之的官越做越大,有人登门拜访也是常事。当初自己荣选翰林时不也时常宾客盈门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