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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革命军少年师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游先勇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祖父一辈开始就是陆鼎新家的佃户。游先勇读完两年私塾时,祖父和父亲先后去世,剩下他孤苦伶丁一个人。那年游先勇才十五岁。游先勇向陆鼎新提出替东家放牛、养鸭子换口饭吃。陆鼎新和颜悦色让他继续读书,吃穿问题不用担心,陆家不缺他一个。游先勇不愿白吃陆家的饭,要不他就去别的村干活。陆鼎新见他人小机灵、志气可嘉,便答应让他帮教书先生打杂,如敲钟、打扫卫生之类,不耽误他继续读书。游先勇又继续读到十八岁,正逢革命军招兵,他就报了名,在蒋天禄手下当兵。过了两年,游先勇当上了班长。

枫林镇之行及天佑国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游先勇见识了以前从未遇见过的人和事,从中悟出许多道理。游先勇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外表看来甚至显得有些木讷,其实心明如镜,对天佑国发生的重大事件和长官、同僚、朋友的人品都有自己的见解。

那一天,徐盘兴嘻嘻哈哈地对他讲述昨晚捉奸的趣事,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俩狼狈不堪的丑态,末了还对江美女啧啧称羡,叹息那仙女一般的胴体居然被大地主的狗崽子捷足先登,占尽了便宜。游先勇皱着眉头听他的叙述,心中十分反感。

李芳菲和王涧之的关系几乎尽人皆知,王涧之和其他女人如江多娇的暧昧情事也时有所闻。陆翘楚追求江多娇,并拜托李芳菲帮忙的事也传到游先勇耳中。如今李芳菲竟然带了少年兵前去"捉奸",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目的何在?游先勇思索片刻,立刻猜到李芳菲真实意图。之后发生的事果然证实他的想法:陆家乖乖就范,江多娇被迫出走。联想到锄奸和均田运动中的种种手段,游先勇不免心惊肉跳。

一系列非常事件一次又一次给游先勇带来震撼,让他不得不更多、更深刻地从全新角度来思索面临的现实。游先勇读书时,教书先生经常在课余跟学生纵论古今天下大事,"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常挂在教书先生嘴边。黄巢起义、朱元璋夺得天下、李自成攻进北京等等,均是趁朝廷腐败民心尽失时揭竿而起、一呼百应才成就大业。

后来侯千总率千余人到此占山为王,也是靠百姓拥护才发展到如今数万人马。可是这两年政府的举动却让人捉摸不透,锄奸行动生出数百冤魂;分田分地又逼走开明士绅。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错?

游先勇把在政府主事的人一一梳理一遍,似乎谁都怪不到。政府的宗旨是有田大家种,有饭大家吃。符合百姓的心愿。以前政府要求地主减租减息,地主也按政府要求做了,政府、地主和佃户三方也没有多大意见。如陆鼎新这样的开明士绅对佃户的关照更是游先勇亲身体会到的,陆家村的佃户家家都受过他的恩惠。

后来政府提出地主把自己种不了的土地主动分给佃户,其出发点无可厚非。一是出了顾啸天这样的土豪劣绅,政府不能听之任之;二是有的地主对佃户斤斤计较,影响佃户积极性,田里的产出不能提高,对天佑国的生存是个大问题。

如今政府效法太平天国的《天朝田亩制度》,希望把天佑国建成一个"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理想社会。更是得到天佑国百姓真心拥护的。只要看看分得田地的佃户们欢天喜地的样子,就不难理解他们高呼"天佑国万岁"是出乎内心的肺腑之言了。

可是话又得说回来,象陆鼎新那样经过世世代代勤俭持家积累下来的财产在一夜之间丧失殆尽的开明地主,难道就活该落得如此下场?他们就不是天佑国的子民,不该享受一个普通老百姓应该有的平等权利?

人活在世上都是为了日子过得越来越美好,如果进一步往后发展,佃户分到田地后,由于各家各户情况不尽相同,劳动力有强弱之分,种田技术有高下之别,勤劳和懒惰也有明显区分,同样的田地产出必然不同,再加上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了天灾人祸,到时候还会出现有人富有人穷的现象。难道到那时再来一次"劫富济贫"?

想到最后,游先勇得出的结论是:侯老千总和杨主席他们提出的主张是对的,问题出在下面:歪嘴和尚念歪了经。这个"歪嘴和尚"毫无疑问就是王涧之。

游先勇继续思考着王涧之来到天佑山圣地后的种种表现,发现自己对这个枫林才子犹如雾里看花,模糊不清,捉摸不透。

在政府工作人员中,王涧之是个精力充沛、引人注目的核心人物,他的滔滔不绝又慷慨激昂的演讲极具煽动性;他引经据典、时不时冒出几句古典诗词,他显露出来的才华横溢使许多人特别是青年学生为之着迷。尽管有人私下指出他的诗词借鉴痕迹过重,也无伤大雅。须知借鉴也是本领,只要不是东施效颦、弄巧成拙就行。

游先勇觉得他最大的败笔是在锄奸行动中错杀无辜,其后遗症至今仍然无法消除。至于分田分地中荒诞不经的举动更无法让人心服口服。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深得百姓欢心。在乡间田边地头对"王青天大老爷"的赞誉竟有响彻云霄气势,这正是游先勇的迷茫之处。

此外,游先勇对王涧之的好色、生活不检点颇有微词。不过这种事对于有地位的长官来说,似乎是家常便饭。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司空见惯,所谓"法不罚众"就是这个道理。

凭心而论,游先勇认为王涧之对自己还是很器重的。尽管革命军少年师参谋长算不上什么重要职位,少年师充其量不过区区三、四百人,还都是半兵半民的半个男子汉,他还是体会到王长官对这支准军事力量的重视程度。

少年师师部设在原顾啸天的深宅大院,比虎师的气派大多了。客厅是王涧之的办公地点。正面墙上并立挂着杨时中和王涧之的画像,左右两边是王涧之亲笔书写的对联。上联"壮志堪酬,尚武励戎行,效刘主薄闻鸡起舞;"用的是晋代刘琨与祖逖闻鸡起舞的典故。下联"雄心未已,当关资勇略,羡李将军射虎传名。"用汉代飞将军李广射石的故事。王涧之的书法龙飞凤舞,潦草难辨。有说磅礴大气的,也有说胡乱涂鸦的,见仁见智,莫衷一是。

画像下面是天佑国地图,图上清清楚楚地标注政府各部、军队和少年师的位置。

在少年师,王涧之有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不仅因为他是这儿的最高长官,最主要是他拥有一大批崇拜者。

少年师的战士大多是本地人,参军前就受父母的影响,对"王青天"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家长们对儿子在王青天大人手下当兵十分放心,加上少年师半兵半民,儿子有一半时间能帮家里干活,跟参军前没多大区别。

王涧之对少年兵的要求既严格又灵活。军事训练时一丝不苟,绝不容许少年兵松松垮垮,以培养少年兵吃苦耐劳和对长官绝对服从的基本素质。起初,有的人吃不起苦,或是在家被溺爱,养成许多调皮捣蛋的坏毛病,你争我吵,跟军队纪律对着干。王涧之因势利导,请了上官红袖、梅蔷等女长官给他们上射击课。女长官精湛的射击技术让少年们瞠目咋舌,羡慕得不得了;王涧之乘机给他们来个激将法:堂堂男子汉不如女孩子,颜面何在?他又陆续招收二十名少女兵跟他们一起训练,比队列训练、比枪法、比内务整理。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少年兵的练兵热情一下激发起来,你追我赶谁也不肯服输。少女兵循规蹈矩,遵守纪律和内务都比男兵强。有的男兵不服气,天天练习叠被子,硬是把被子叠得豆腐干似的方方整整、有棱有角。在枪法方面,男兵们整体成绩比女兵强,但女兵中也有两个尖子,比古时"百步穿杨"的神箭手还厉害。

王涧之还把女兵一分为两,加入男兵队伍,参加对抗训练。男兵们情绪高昂,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女人的强烈责任感在对抗赛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团结精神、整体观念、军人意识都得到加强。难怪许多家长啧啧称奇,夸耀自己的儿女进了少年师象换了个人似的,成熟、懂事,一下子长大成人了。

王涧之在训练少年兵时,更注重政治教育,亲自给他们上课,强调少年师的远大目标和责任,一切都是围绕天佑国繁荣昌盛、和全体百姓幸福生活。他谈古论今,侃侃而谈:从花木兰代父从军到岳母刺字"尽忠报国";从梁红玉击鼓抗金到鉴湖女侠秋瑾"秋风秋雨愁煞人",一串串在少男少女们听来新鲜动人的故事源源不断从王青天口中流出,联想起王长官为民作主的青天大老爷品格,王涧之的高大形象自然而然铭刻在少年兵的脑海中,成为他们狂热崇拜的偶像。

王涧之在少年师至高无上的地位,游先勇的体会颇深。就象对他的人品捉摸不透一样,游先勇也对这种现象的利弊无法评判,他只能以自己的直觉来感受。少年师成立以后,参与了分田分地运动,从斗争"土豪劣绅"到现场"捉奸",都有少年兵的身影。王涧之多次赞扬少年兵的功绩,并把徐盘兴、郭子雄提拔到正副连长位子。可游先勇觉得怪怪的,怪在哪儿?他一时还说不清楚。

还有一点让他憋屈的是王涧之把匡世东调到少年师当副参谋长,协助他的工作。游先勇这个参谋长本就是虚衔,充其量是个训导主任罢了,少年兵一兵一卒的调动都是王涧之一手把持,副参谋长就更不用说了,实际上只是个办事员而已。但游先勇心中直打鼓,他对匡世东始终心存戒心:他觉得匡世东低眉垂眼的眼睛后面还有一对凶恶的眼睛,谦逊下士的面孔后面还有一张狡诈的面孔。他并没有证据,但他认为直觉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这么一个人摆在身边是祸是福,实在难以预测。

人在郁闷的时候常会寻求安慰,尤其游先勇这样血气方刚的男子汉,自然而然会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念头。他相中的是学校老师朱亦珠。

朱亦珠常来少年师讲课,游先勇对她颇有好感。他经常从少年兵口中听到对她的夸奖:人长得美,课讲得好,性格豪爽,有男子汉气质。游先勇喜欢这样的性格。他是大山的儿子,有大山一般宽阔的胸怀。可惜他虽有坦率直言的勇气,却缺乏王涧之妙语如珠的口才。他吞吞吐吐地向朱亦珠表露心迹后,忐忑不安地等待她的回应。

朱亦珠颇感意外,她的心思全在报复计划上。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她已理清了自己的思维。在她的潜意识中,陆翘楚已经成为她一生追求的唯一目标,陆翘楚的不幸遭迂,是她不惜一切寻求报复的动力,她要为自己的心上人讨回公道,即便陆翘楚毫不知情,或者压根儿都不会对她的深情厚谊有一丝一毫回报,她也要坚持到底。因而,朱亦珠不能答应游先勇的要求是顺理成章的事,游先勇并没有气馁。他已隐隐约约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朱亦珠对陆翘楚仍然抱有希望。不过,他绝对不可能意识到她内心隐藏得很深的报复计划,否则,游先勇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玩火**的幼稚行动。

王涧之和李芳菲结婚后,除了经过翻修后的天丰斋是他俩的新房外,顾宅的听鹂馆也成了两人的爱巢。王涧之在处理少年师军务后,经常夜宿听鹂馆,李芳菲当然夫唱妇随。因而,深谙此道的匡世东会有意无意在夜深人静时从听鹂馆经过,往往十有八九会听到里面的莺声燕语,使他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匡世东和顾巧珍结婚前也分配到一套跟其他政府工作人员及普通乡民一模一样的三开间另加附房的标准住房。顾寡妇嫌跟女儿在一起不方便,仍旧住在老宅西北角三间平房。匡世东乐得如此,平日跟巧珍住在一起,需要安慰顾寡妇时便托辞在少年师值夜,留宿寡妇处。就这样两边厮混,两全其美。

这天晚上,匡世东在东厢房跟顾寡妇缠绵之后身心俱疲,正在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到有人轻轻敲门。匡世东不免心惊,匆忙下床跑到西厢房,点起油灯后对着门外喊,是谁啊?

门外轻轻说:"钦差快开门,是我胡长贵!"

匡世东急忙开门,一个黑影钻了进来。匡世东压低声音说:"先锋你怎么来了?没人看见你吧!"

胡长贵干笑一声。"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快关门,进屋说话!"

54匡世东计谋

胡长贵在西厢房坐下,喝了一口热茶,眯着眼盯住匡世东。"钦差老弟,不,该叫你匡副参谋长了。节节高升,不简单哪!又交上桃花运,大小通吃,艳福非浅。可千万不能乐不思蜀,忘了你的根本。"

匡世东受了委屈似的。"先锋不可乱说,这儿是丈母娘家,临时借宿而已。"

胡长贵冷笑说:"你还好意思说!你们俩在东厢房快活,却把老子晾在外面喝西北风,差点没把老子冻死!"

匡世东面红耳赤。"小弟有所得罪,请长官多多包涵,帮忙遮遮盖盖,免得节外生枝。"

胡长贵"哼"了一声。"你搞七八十来个女人关老子什么鸟事?老子只管向你要情报,越详细越好,否则回去不好交代。"

匡世东搓着双手。"长官放心,天佑国的情报都在小弟脑子里。"

胡长贵呵斥。"什么天佑国!纯粹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区区数百里地盘,几万人马,不过是史督军眼中的流寇,暂且让他们猖獗一时而已。待明年腾出手来,史督军必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匡世东连连点头。"长官说得对极了,什么狗屁天佑国,一群乌合之众,哪能跟史督军几十万大军争天下,自不量力!"

胡长贵哂笑。"你别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听说你屁颠颠地跟在他们后面,溜须拍马、耀武扬威,倒也顺风顺水、得意忘形。要不如何能受到重用?"

匡世东苦着脸说:"小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不是小的夹着尾巴做人,处处小心谨慎,没露马脚,早就被当作内奸揪了出来,哪还有什么情报送给史督军?"

胡长贵不耐烦了。"好了,别再唠唠叨叨,快说你的情报吧,督军等着呢。"

匡世东洋洋得意。"小弟搜集的情报都是掷地有声的,随便说一个就会让你眉开眼笑。先说第一个:杨时中一命呜呼的日子不远了。"

胡长贵果然有兴趣。"此话怎么讲?"

匡世东说:"近几年来,杨时中一直病魔缠身,政府许多事基本上都由下面的人去干,自己在屋子里养病,很少出头露面。前些日子举行集体婚礼,杨时中勉强出场,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坐在主席台上就象一滩烂泥,随时都会散架,看起来已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据小弟观察,半年之内杨时中必死无疑。"

胡长贵的脸上有了喜色。"此事确实大好,杨时中一死,天佑山必定大乱,正是史督军发动进攻的大好时机。"

匡世东又说:"姓杨的寿终正寝后,天佑国,不,是这些土匪,他们一定会争权夺利、互相残杀。到时候我们给他来个里应外合,就可大功告成。"

胡长贵摇摇头。"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杨时中咽气后,会有人接替他登上宝座。但不一定会兄弟阋墙、你死我活。"

匡世东问:"何以见得?"

胡长贵沉思说:"以杨时中的精明强悍,他必定会未雨绸缪。单看他的人事布局就可略知一二。眼下杨部诸位长官排名,杨时中以下依次应为夏希周、蒋天禄二人。然此二位皆为草莽英雄,一介武夫而己,难当统揽全局大任。要不然侯千总不会把指挥权交给杨时中。在后起之秀中倒不乏统帅之才,然而他们资历尚浅,不足以驾驭全局。

杨时中命鹰师开辟笔架山,有另立山头的意思。虎师蒋天禄统率虎、龙二师,已隐含由他镇守天佑山之意。他们二人身边分别有韩一粟、范人鹤两位智勇双全的奇人辅佐,杨时中是放心的。至于天佑山的民政事务,由王涧之和欧阳溶泉分别掌管,也算得上各得其所。

王涧之其人有手段有野心,在几次重大事件中已有充分表现。但据我观察,此人所作所为对于他们的所谓革命目标,其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匡世东说:"王涧之在民间的声望如日中天,许多乡民对他顶礼膜拜,称颂不迭。少年师又在他的掌控之中,实力不容小觑。"

胡长贵沉思片刻。"史督军和郝军师担忧的不是王涧之,而是鹰师、虎师互成犄角之势,他们既可分兵出击,又能相互支援。这正是杨时中布局的可怕之处。

天佑国是史督军心中的一根刺,不拔除誓不罢休。但史督军历来以保存实力为第一要务,并不愿意为小小天佑国伤筋动骨。所以,他在今年夏季再次进攻天佑山的作战计划中,仍有一条里应外合、挑起革命军内部动乱的离间计。郝军师命令你在半年内尽快唤醒蛰伏已久的地下力量,配合夏季总攻计划,将天佑山根据地一举扫荡殆尽。"

匡世东问:"方才你说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即便杨时中死了,天佑国也不会兄弟阋墙、互相残杀。那又将如何挑动他们内讧?"

胡长贵冷笑说:"这就要看你的真功夫了。你不是说王涧之有个把柄在你手上吗?"

匡世东点头说:"这个把柄对王涧之虽有杀伤力,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抛出来的,那样会把自己也暴露了。我想还是揪住他好色、热衷于权力地位的软肋,狠狠地整他一下。另外史督军那儿也要出奇招,弄他一个反间计。王涧之的弟弟王涧民已经投靠史督军了,何不在这上面用点心思?"

胡长贵阴郁的脸颊露出了笑意。"这倒是个办法,我回去马上向郝军师报告。另外,听说你早就和齐姨有一腿,后来她跟郝彦斌好上了,你才被迫到这鬼地方来。我告诉你,郝彦斌和齐姨已经闹翻,齐姨把郝彦斌赶出了门,这下你该高兴了。"

匡世东将信将疑。"真的吗?郝彦斌能放过她?"

胡长贵满脸堆笑。"假不了。匡老弟艳福不浅,齐姨心里还想着你!听郝彦斌说,那个骚娘做梦时还喊着你的名字,把他气坏了。再说郝彦斌也对她腻烦透了,实在受不了她日日夜夜、没完没了的床上功夫,铁打的汉子也要被她淘空。如今只有匡老弟才有能耐降服她。"

匡世东愣了许久没说话,他的心思早就去了枫林镇。

胡长贵淫笑。"我本想劝你把齐姨接出来,看来不必了。匡老弟左拥右抱,乐此不倦,必定大有损耗,料想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抵挡不住车轮大战。"

匡世东回过神来说:"不,此处非小弟久留之地,枫林镇才是我的故土故居。再说小弟身负重任,大丈夫岂能为儿女私情本末倒置?小弟在此地成家,不过是找个避风港掩人耳目而已!"

胡长贵嗤笑。"我早知道老弟并非笼中鸟、池中鱼,不会置名门望族大家闺秀于不顾,却依傍穷乡僻壤土里土气的女人身边羁留不归。匡老弟有志气,郝军师没看走眼。郝军师再三告诫,切莫小看匡老弟,此言果然不虚!"

匡世东听出他的话音不善,佯作不知。"小弟尚未建立尺寸之功,有愧于诸位长官眷爱,今后理当尽心尽职,来日恭迎大军长驱直入!"

胡长贵正儿八经说:"老弟有此用心,不枉我千里之行。郝军师让我提醒老弟,切不可步祝升平后尘,偷鸡不成蚀把米。离间之计非一日之功,且变数大,难以把握。倘若确实无望奏效,应立即改行第二方案,不可耽误时机,切记!"

匡世东频频点头。

胡长贵又说:"还有一个喜讯要告诉你:陆鼎新离开天佑山后投奔了史督军,他的女婿房正庆也将率部参与对天佑山的进攻,夺回陆家财产。所以,夏季剿匪行动必将十分壮观。不过,鉴于在分田分地中的积极表现,匡老弟可能会成为陆家的眼中钉。老弟不用害怕,到时候郝军师会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决不会为难你。"

胡长贵说完就匆匆告辞。他要趁黑离开天佑山,以免被人认出,节外生枝。匡世东说外面天寒地冻,明天再走也不迟。胡长贵说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免得"大意失荆州"。

匡世东回到东厢房,钻进顾寡妇热乎乎的被窝。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还是这儿暖和,什么心思都不用想。"

顾寡妇幽幽的说:"你光想着占我娘儿俩的身子,至今不肯对我说真心话?"

匡世东说:"我真心对你好,你还看不出来?"

顾寡妇不满地说:"你跟那个人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匡世东惊得差一点叫起来。"你,你竟敢偷听?"

顾寡妇软软的手在他光溜溜的身子摸索,柔声说:"我们娘儿俩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还把我们当外人?有没有良心?"

匡世东被她摩挲得浑身酥软,忍不住把她紧紧搂在怀中。"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跟你都已这样了,哪敢瞒你?我只是怕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担惊受怕,泄漏了消息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顾寡妇一边说,一边不停摩挲。"你太小看人,我早就看出你跟他们不一样,果然被我猜中。你以为我们娘儿俩是没办法活下去才傍靠你这棵歪脖子树?你在他们那儿没权没势,凭什么让我偷偷摸摸跟着你,还搭上清清白白的巧珍?"

匡世东惊讶地问:"你竟有这样的心机,你是想借刀杀人?"

顾寡妇说话的声音依然柔和、缓慢。"你说得很对。我不会让我的男人白白死去,我们顾家的田地、园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天杀的占了。自古以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别说我那死男人是误杀,即便他理当偿命也不该诛连家人,逼得我们孤母寡女无路可走!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笔账岂能不算?"

匡世东听她话中透出的杀气,反倒放下了心。"看来我们一样都是不怕火的飞蛾,为了同一个目标,奋不顾身扑向敌人。"

顾寡妇慢悠悠说:"忍了这么久,是该有所行动了。也该让那死男人早日瞑目,我这个未亡人没有对不起他,我做的一切都是妇道人家的无奈之举,我知道他在天上瞪大眼睛看着我呢!"

匡世东说:"你害怕了?"

顾寡妇说:"那倒不是。死男人太贪心,有了这许多田地还不满足,弄到最后命没了,田地、家产都没了,连老婆、女儿都一块跟了别人,让你捡了个大便宜。你也该好好谢谢人家!"

匡世东说:"当然。过些天是他的忌日,多给他化些钱,免得他在那边叫苦哭穷。"

顾寡妇说:"这事谁不会做,还用得着请你?你该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匡世东说:"依你之见该如何办?"

顾寡妇说:"亏你问得出口!你这个爷们想把事情推给寡妇!"

匡世东说:"方才我们的话你也听见了,我想从王涧之身上先下手,可是我孤掌难鸣。王涧之爱权,我无能为力;王涧之好色,可我是个男人!"

顾寡妇说:"这么说你是早就动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心思,想用我娘儿俩当诱铒?"

匡世东说:"不,绝对没有。你也该明白我对你是真心的。"

顾寡妇悻悻地说:"你别在我面前说些口是心非的话来蒙人。我早知道你们男人好色,吃在碗里看着锅里,你有好几次趴在我身上却喊着那齐姨的名字。你也是个色狼,要不然也不会偷偷上我娘儿俩的床!我跟你斤斤计较也没什么意思,只要你能把那些天杀的板倒,替死男人报仇,别说一个王涧之,就连那些个狗屁长官全趴在我娘儿俩床上也不在乎!"

匡世东说:"实在太委屈你了,我真的于心不忍。巧珍更是我正大光明的老婆,怎能让她如此?"

顾寡妇说:"你再也别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你敢说天佑山变天后,你会名正言顺把我娘儿俩带去枫林镇见你那个齐姨?"

匡世东语塞。

顾寡妇格格的笑了起来。她继续不停地摩挲。"你也不用紧张,我娘儿俩不会赖上你一辈子。现在有缘在一起,好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以后你想要走,我也不会拦着你,一切随缘吧!"

匡世东心头激荡,热浪涌向全身,他忍不住翻身压在她身上。

天空黑沉沉的,凄厉的寒风吹得窗户格格地响。匡世东剧烈的喘息之后,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人生乐趣不过如此!不好好享受春天的温柔,却偏要在这"倒春寒"的黑夜去喝西北风,这个胡长贵,真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