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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章五

冷羿和吕安二人直向东北而行,经陕州、洛阳、澶州、灵州,径向商行所在的德州城而去。一路之上,吕安总能找到宿头,不是庙宇,便是小镇,从未在野外露宿。冷羿不由奇怪,为何他对此条道路竟是如此熟悉?一问之下,方才得知,原来他族弟到京兆府之时,送予他一份极为详尽的从京兆府至德州地图,上面清楚标明每一地的距离,该在何处打尖,该在何处落脚。

吕安虽然没想到会去德州,只是为了日后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所以花费工夫,将地图牢牢记在脑中,此时正派上了用场。如此一来,二人路途之上便轻松了许多,何时该快,何处可缓,俱都清楚明白。倒是把身后尾随的胡慎气得吹胡瞪眼,一路之上都是人烟稠密之地,连借宿之所都是如此,半分下手机会也无,只得徒呼奈何,恨恨地跟在二人身后,寻觅良机。

胡慎乃是血狼门安插在容天观附近的一名探子,主要负责观察容天观的动向。他本以为可以很快便可擒拿二人,夺回“厉霜”,没想到一路之上竟毫无机会下手,眼下再折返回去,却是心有不甘,只得紧随二人。胡慎本就精擅匿踪潜行之术,冷羿与吕安二人,一个全没江湖经验,一个只想快点赶到德州城去,浑没想到,一把“厉霜”竟引来了一匹恶狼尾随身后,伺机而噬。

如此走了月余,终于到了德州城。德州从属于大宋河北东路,再向北走便是与契丹胶着的前沿之地,是以大宋在此囤积重兵,德州城更是高城深池,固若金汤,于是此地也成为商旅聚集,货物流转必经之地。

二人在城门口验过凭留之后,缓步走入城内。只见德州城内街道宽阔,人头攒动,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喧嚣非常。两旁的店铺之内,所卖货品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稻米、茶叶、胭脂、水粉、麻布等百姓常用之物固是随处可见;如端砚、蜀锦、定瓷、浙漆等贵重物品也是时有所见;就算是契丹鞍、党项剑、回鹘刀这些异族货品也偶有得见。

冷羿此生去过最大的城镇便是镇州城,只是当时他入镇州城之时,正值寒冬,再加上城内居民闻听契丹寇边,吓得纷纷闭门不出,胆小之人甚至悄悄出城向南而去,是以也并未看到多少繁华景象。容天观下的镇上热闹倒是热闹,只是限于规模,倒也没让冷羿觉得如何。此刻见到如此繁华喧闹的城镇,如此应接不暇的商货之时,已是瞪大了双眼,一脸惊奇地左顾右盼。

吕安倒是在京兆府呆过不少日子,虽然已无当年唐朝之时那般盛景,也终是大城,是以也没有对这繁华街道有何惊异。他一边向前走,一边道:“马上便到商行了,今日定要他好好接我们吃顿好的,再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他奶奶的,这一个月,天天啃干粮,嘴里快淡出鸟来。冷兄弟,你最想吃什么?”话已说完,却不见身后冷羿回应,不禁感到奇怪,转身一看,才发现冷羿还站在数丈之处东张西望,根本没跟上来。吕安一笑,回头走过去,拍拍冷羿的肩膀道:“好了,以后还有得你看,快走快走。”

冷羿方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一时之间看得入迷,倒让吕兄见笑了。”吕安挥挥手:“若不是肚子饿了,我也不会催你。这德州城虽算大城,但听闻京城开封更是繁华,若是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去看看。”冷羿笑道:“那是自然。令族弟所在商行还有多远?”吕安拍拍脑袋:“你瞧我这脑袋,我只知在哪条街上,还不知道有多远。”说罢,向一旁的路人问清方向后,二人急急向商行而去。

拐过两条街道,二人来到商行门前。只见一扇朱漆大门耸立于旁,两只镇邪石狮张牙舞爪,冷视门前,正上方高挂着一面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持恒行”。吕安兴奋地一拍大腿:“到了到了,就是这里了。”说完,抬腿便向里走去。

台阶之上,一个身穿仆役装束之人厉声喝道:“此乃私人地方,你是何人,却敢擅闯?”冷羿忙一把拉住吕安,拱手道:“这位小哥,他太心急了些,莫怪莫怪。我们是来寻人的。”那人冷着脸道:“寻什么人?”吕安当着冷羿的面被一名仆役呼喝,心中不忿,昂首亢声道:“便是你们商行的大管事,吕衡。”那人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是吕管事何人?”虽仍是询问,语气却已缓和许多。

吕安双手抱胸,斜着眼道:“我是吕衡族兄,他见了我都要抱拳执礼,不知道你见他会要怎样?”那人神色一变,拱手道:“原来是吕管事亲族,小人不知,还望见谅。二位且稍待片刻,小人这便入内去喊吕管事。”说罢,不待吕安开口,转身便向门内走去。

吕安抬腿便准备跟进门去,冷羿毕竟在容天观待过数月,知道规矩,忙伸手拦住吕安,道:“吕兄,他入内通传,我们现在不方便进去,还是稍等一会儿为好,莫让别人误会吕管事的朋友不知礼节。”吕安也并非全然不知规矩,只是心觉族弟在商行也算说得上话之人,是以才有底气,此刻得冷羿提醒,也觉这般不妥,嘴里嘟囔道:“等便等,反正这么远也过来了,也不争这一会儿时辰。”

二人站在商行门外等候之时,几名轿夫抬着两顶软轿缓缓而来,停在门前,从上面走下一男一女。男子年约四旬,阔额圆脸,粗眉直鼻,身穿一件蜀锦织就的长衫,手里拿着一个碧玉透亮的鼻烟壶,若不是面黄唇白,大腹便便,却也可算是相貌堂堂。女子年约花信,粉面黛眼,玉貌绛唇,长得如花似玉,甚是可人,与那男子站在一起,却似鲜花牛粪,格格不入。

那男子瞟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冷羿二人,开口道:“你二人站在这里做甚?”冷羿还未回话,吕安抢着说道:“我是吕衡的族兄,特来投奔于他,今日刚刚到此,正等待通传。不知您是……”一旁的轿夫赶紧说道:“这是我们持恒行的栾守敦栾东家。”吕安忙拱手抱拳道:“原来是栾东家,失敬失敬。”说话之间,眼光却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旁边那名女子。

也不怪吕安无礼,实是这名女子长得甚是妩媚,却又让人感觉柔弱,便是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也会惹得人只想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疼惜一番。吕安忖道:“怪不得这人长成这样还可以找到如此美娇娘,原来竟是商行东家。唉,一朵鲜花却是插在牛粪上。这女子可比京兆府窑子里的姐强上百倍。”

栾守敦自是不知吕安心中龌蹉想法,但见他眼神到处乱瞟,心中不喜,冷哼一声:“怎地我没听吕衡说过还有族兄?”吕安心神犹在旁边那女子身上,对栾守敦的话却是充耳不闻。冷羿见状,忙答道:“他与吕管事小时便已失散,后来在京兆府方才重逢,也许正因为此,吕管事才没有提及。”说话之时,拿肩膀轻撞了吕安一下,吕安这才回过神来,道:“是呀是呀,正是如此。”

栾守敦眼睛微眯,开口问道:“你们是从何处来的?”吕安答道:“从京兆府来的。”话刚说完,眼神又偷偷地觑向旁边那女子。栾守敦大怒,却又不便当场发作,怒视吕安,疾声道:“怜筠,我们进去!”那叫怜筠的女子低声应了一声,轻移玉足,跟在栾守敦身后便向门内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