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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利益面前显本色(2)

二、培植自己的心腹

姚长录辞职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从传闻者口中说出来,就完全不是那个味了。有人说姚长录辞职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他早就听到省委要让他下,与其被动下台,还不如借坡下驴,那样让自己下得更有尊严些;还有人说姚长录分管工业多年,与鹰凹山煤矿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具体说,就是姚长录在鹰凹山煤矿吃干股。这次矿难发生后,听说省里要问责,他害怕受到牵连,落个晚节不保的名声,权衡利弊,他选择了辞职。总之,什么样的传言都有,有些听起来也很离谱。

这些传言都是丁雨泽告诉何东阳的。何东阳只是听听,并不答话。这段时间西州发生的很多事,在何东阳心里打成的结太多了。白嘉元的自杀,曾安民的跳楼,现在又是姚长录的辞职,都让他感到莫名奇妙。但对于姚长录辞职的一个说法,还是让何东阳在心里犯了嘀咕,那就是姚长录在鹰凹山煤矿参股的说法。这些年,官员参股的情况在全国都很普遍,也见怪不怪了。企业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为了讨好地方领导开绿灯,就给他们干股。领导不用出资,每年却可以从企业分得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红利。如果上面查下来,只要老板守口如瓶,是很难找到确凿证据的。

何东阳还是找姚长录谈了一次话。一是想试探一下姚长录辞职是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是故意作秀。二是想先把姚长录稳住,这个时候姚长录辞了职,工作会受到影响。

谈话时,何东阳也淡淡地提到了最近外面的传说,看姚长录有什么反应。但姚长录显得有些不高兴,也很无所谓地说:“外面怎么说,嘴在他们身上长着,谁也没办法。但我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不是心血来潮。”

何东阳最后不得不惋惜地说:“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辞职呢?”

姚长录却说:“我也很想在你的领导下大干一场,可我自己的情况只有自己知道,再干下去非但帮不了你,还会拖你的后腿。”末了又说,“何市长,从鹰凹山煤矿事故和群众上访事件的处理中,我很佩服你敢闯敢干的魄力,也很欣赏你的人品。”

姚长录说得似乎很含糊,何东阳无法弄清他的真实想法。但他还是觉得姚长录一定是有不愿让外人知道的秘密。他不便强问,只好惋惜地说:“你知道,我来西州时间不久,各方面的事情在短时间内还上不了手,你是西州市政府的老人手,人脉基础扎实,工作开展起来容易,你这一走,对我们政府的工作损失太大了。再说了,你毕竟比我长几岁,总得再帮我一把,到人代会结束之后,再说这事,你看行不?”

姚长录犹豫了半天,唉声叹气了一阵儿。何东阳又劝说了一会儿,姚长录才有些不情愿地说:“何市长,你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再坚持一段时间。”

何东阳不禁“哦”了一声,难道姚长录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难道他一直就在等何东阳把坡修好,然后再借坡下来。这不正好在何东阳脖子下面填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砖头?何东阳突然觉得自己走了一步臭棋。他的这一席话,不等于是求着让姚长录留下吗?今后,即使姚长录让他不舒服了,他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何东阳才猛然想起他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看来,姚长录的确是一块老姜!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会儿想收也收不回来了,何东阳只好将错就错,说:“姚市长,高书记可能快回来了,你就抓紧时间把那个治理方案再细化一下,把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问题尽量想周全些,等常委会一过,我们马上行动!”

“好的,我一定会站好最后一班岗的!”

姚长录说完就走了,留给何东阳的却是一连串的问号。

这时,韦一光打来电话,先是一阵寒暄,然后问何东阳最近出不出去。何东阳本来是要去趟省里,可高天俊不回来,他也离不开,于是回答说不出去。接着两人又聊了一阵子,从韦一光的话里,似乎能听出他跟潘长虹的对接算是有了一点进展,怪不得韦一光这样高兴。

挂了电话,何东阳觉得,韦一光不会打来电话就是想告诉他跟潘长虹搭上线这件事吧?

就在这时,何东阳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短信,打开一看,是一则笑话:一老板因矿难被判刑,小三带着私生子去探监,说没钱花了。老板说:你去找市长要。小三找到市长,说明来意,市长不动声色地马上安排秘书给了一笔钱。过了几天,小三又去探监,还要钱。老板说:你去找县长,县长也悄悄给了一笔钱。后来小三又去探监,老板让找安监局长……小三日子过得比老板在外面时还滋润。有一天,小三探监问奥秘。老板说:我在外面时,谁叫我出钱我就出钱;如今我在监狱里,我叫谁进来谁就得进来,还怕他们不养着你?

何东阳被这条短信吸引住了,又反复看了几遍,觉得很有意味。何东阳平时总能收到许多黄段子或政治讽刺的短信,他只是一笑了之。可这条短信,却不像是段子,似乎是在说明一个什么事情。瞅了半天这个电话号码,也没看出来是谁的。何东阳觉得可能是谁发错了,合了手机继续看文件。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莫名奇妙地将这个短信与看守所自杀的白嘉元联系到了一起。心里惊了一下:难道白嘉元的死与某些领导有关?何东阳脊背顿是发了一阵凉意,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这时,手机又响了一下,他急忙打开,心想说不定还是刚才那个发短信的人,打开一看,却是舒扬发来的,说:“今晚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何东阳回道:“不行,晚上宴请省中小企业领导。改日吧!”

舒扬回道:“哈哈,改日我喜欢!”

这时,何东阳才发现自己说话不严谨,让舒扬抓了短。笑着又回道:“哈哈!流氓!”

舒扬马上又回了过来:“是你先流氓的!呵呵!”

这时,宋银河敲门进来了。何东阳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很多,抬起头笑笑,“要走吗?”

“时间差不多了。”宋银河答道。

宋银河说话做事永远都显得不愠不火。也许是因为政府工作多年,深知官场游戏规则,什么时候说话做事都是有条不紊的,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何东阳安排的工作他会按部就班,绝对保质保量完成。分管政府办公室这块,也很少出现纰漏,但何东阳就是感觉少了那么一点点什么。今天,他突然看见宋银河的时候,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宋银河身上缺乏的是灵气,当面对许多棘手问题时,宋银河只是一把很精准的算盘,从来不会自己去拨珠。无怪乎何东阳到西州后除了张筱燕,总有一种单打独斗的感觉。这样想着,何东阳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吴国顺,觉得吴国顺如果处在宋银河的位置上,他会省多少心,少动多少脑筋。也许你心里还正想的事,吴国顺就已经提前想到了。

何东阳抬腕看看表,说:“还有一会儿,先坐坐!”说完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宋银河并没有坐,仍站在那儿。等何东阳过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宋银河才坐下。刚一坐下,宋银河又起身走到桌子前,给何东阳的茶杯添上水,端了过来。

“老宋在政府办干了多少年了?”宋银河年龄比何东阳大五岁,何东阳大多数情况下都叫他宋秘书长。一方面是对他的尊敬;另一方面自己初来乍到,还是个新手,需要宋银河支持。

“我一参加工作就在政府办工作,都快三十年了。”宋银河说话的时候,脸上显出一丝难为情。如今在官场混,像宋银河这样的也不是个别人。在一个地级市里,绝对大多数的人这辈子混到正县就算到头了。宋银河如果能在认真做事上再多点活泛,也许官位早在何东阳之上了,但现在宋银河基本定型了。不过,如果后面有人推一下的话,弄个政协副主席什么的,还是很有希望的。于是,何东阳说:“努力干吧!到时候顺的话,弄个政协副主席干干也就到退休了!”

这时,宋银河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把脸上原来就有的褶子挤得越发千沟万壑的,双手不停地互相揉搓着,眼中似乎闪动着一丝泪光,有些激动地说:“谢谢何市长!谢谢你还为我着想。”

何东阳就有些纳闷,他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为什么引起宋银河如此大的心理波动。难道他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何东阳继续问:“老宋,这都是正常的。我们总得让能干活的人得到上级组织的认可,享受到应有的待遇吧?”

“何市长不知道,我光秘书长都干了八年了,当秘书长的第三年,我就找过市长,市长说你还年轻,让办公室那些年龄大的先出,完了再考虑。这不,就到了苏一玮手里。苏一玮说,政府这一摊子要离了你,怎么运转,你好歹再帮我一把,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的。我又去找了高书记,高书记说,这事得瞅茬子,有机会再说吧!这不,就一直等到你来西州前也没什么茬子,哎……”

何东阳知道宋银河在想什么,不再多言,起身说:“老宋,我知道了。走吧!”

接待完省中小企业局胡局长,何东阳头已经有些晕,照例步行回宾馆。刚到宾馆门口,正要进去,只听后面一个人喊:“何市长……”何东阳停下,转身后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面熟,但就是叫不上名字。那人也看出何东阳不记得他了,于是自我介绍道:“我是邓存斌,是韦书记……”

何东阳立刻哦了一声,说:“是小邓啊!这么晚了,你是等人?”

邓存斌弓着腰说:“我等您!我姐夫让我过来看看您!”

一提到韦一光,何东阳就知道邓存斌是来做什么的,马上想起早上韦一光给他打电话,什么要紧事都没说,原来是为邓存斌来找他确定时间的。韦一光这个人很有心计,而且表现得无处不在。如果是何东阳,他会直接问的,可偏偏就是韦一光,他总是把应该直接的事情搞得曲里拐弯的。现在可以断定,上次回金州之前韦一光打电话说有事麻烦何东阳,肯定与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有关。这样想着,何东阳就笑了一声,说:“这个一光!走走走,到房间里去。”

到宾馆房间里坐下。何东阳给邓存斌倒茶,邓存斌一看,利索地上前从何东阳手里接过茶杯,“何市长,您坐,我来。”他说着先放下茶杯,把何东阳的茶杯倒满了水,然后又给自己倒。

何东阳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年轻人说:“小邓在鹰凹山镇干了几年了?”

邓存斌正端着杯子过来,手有些抖,说:“副书记干了三年,镇长干了都五年了。”

邓存斌用了一个“都”字,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就把他来找何东阳的目的表达得一清二楚了。何东阳又说:“我上次去吉源县调研,记得你们那个镇这些年发展得不错嘛!”

“是的,这些年矿山企业不断增多,也带动了农民增收的路子。我们鼓励农民转变种植结构,家家都有温棚,月月都有收入。农民的确是富裕了不少,农民人均纯收入从五年前的4368元提高到了现在的8788元……”邓存斌一说起工作来,先前的紧张已变成了一种自豪,如数家珍般地给何东阳讲了起来。

何东阳听着,仅从邓存斌心里记的这些账,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称职的镇长。他上次去县里调研,有些县的县长照着讲稿汇报全县工作,瞅了又瞅,还会把某些数据念错。可见他们心里根本就没谱,秘书写成什么他就念成什么。他下县去调研,如果走不到县上定的那个点,乡镇干部是很难在市长面前说话的。此时的邓存斌却叫他感觉耳边吹过一阵清新的风。但何东阳又一想,也许邓存斌就是为了今晚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可能在家里早就将提前准备好的稿子背了下来,有备而来的。何东阳这些天趁高天俊不在,抽空到没去的几个县区转了一圈,也记住了很多富有特色的东西,也发现了一些急需解决的问题。这会儿,他虽然没翻笔记本,但对吉源县的调研情况仍熟记在心。吉源县因煤矿事故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所以对吉源县的很多情况他都记在了心里。看到邓存斌的表现,何东阳打断他的话说:“听说你们那个镇葡萄种植规模大,但出现了瓶颈问题,是不是现在影响到了老百姓的种植积极性?”

邓存斌一脸惊愕,愣了半天才说:“何市长,你来这么短时间,居然把我们一个镇上存在的问题都给抓住了。”

何东阳笑笑,扔给邓存斌一支烟,自己点了起来:“说说你的想法。”

邓存斌把烟夹在指缝里,也不点,继续说道:“瓶颈问题,目前已经有了解决方向了,准确地说是上周已有了初步意向。”何东阳眼前一亮,特别想听听他们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过去,我们农民种的葡萄都是卖到本地市场,现在种植规模扩大后,本地市场达到饱和,外地市场需求量又太小,葡萄就跌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走访了外省的一些葡萄种植大县,受到启发。我们打算在吉源县建一家葡萄深加工企业,这样,我们的葡萄就不愁嫁不出去了。上周,广州天河酒业集团已经来考察了,现在初步意向已经达成,准备在吉源县建一家葡萄酒生产企业,说是等酒厂投产后,还将开发其他葡萄附产品。”

“这是好事啊!”何东阳说,“我怎么没听说。”

“现在县上正在着手搞材料,还没有报上来。”邓存斌笑着说,“何市长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事要不是北京一位中央老首长的帮忙,人家天河集团哪会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

何东阳一听中央老首长,马上睁大了眼睛。以前他倒是知道北京有位老首长,解放初在鹰凹山围剿过国民党,后来受伤后就留在了吉源县工作,再后来就从吉源县直接升到了省里,最后到了中央。吉源县可以说是他的第二故乡。他到中央都快三十年了,只回来过三次,现在退休在家。没想到他还对吉源有感情,于是问:“怎么回事?”

“上周,龙县长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带上所有关于打造葡萄基地的材料到县里来一趟。到了才知道是要我跟他一起去北京,说是去招商。我很纳闷,过去招商都要带一帮子人,这次只有我们俩。不过,我没敢多问。”

何东阳不时地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邓存斌喝了口水,继续说:“不过,到了驻京办,我却看到了高书记。然后龙县长让我在驻京办待着,他先到外面办点事。这不,我就在驻京办待了整整一天,龙县长晚上很晚了才回来,他看起来很兴奋。我问明天招商的事,他说不用招了,你把材料留下明天就可以回去了。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去,又迷迷糊糊地回来了。我回来没几天,龙县长就带着考察团一起飞来了。”

何东阳笑笑,心想高天俊果然去了北京,可高天俊怎么可能在驻京办与龙永年邂逅呢?他看了邓存斌半天,说:“是这样的,你回去后,结合鹰凹山镇实际,整一个关于发展特色产业的材料,从专业化布局、产业化经营、标准化生产和技能化培训这些方面考虑。整好了你拿过来。”

邓存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频频点头。

邓存斌走了后,何东阳关门转身发现了沙发拐角处放着的手提袋,他突然想起那是严国强上次送来的东西。本来打算第二天就打电话让他把东西拿走,可第二天一忙就把这事给耽搁了。他马上打电话给丁雨泽,让严国强到他房间来一下。

严国强接到电话后心想,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还是那卡上的十万元钱起了作用。要不,这么晚了何东阳能让他去自己的房间?严国强本来在“露水山庄”跟谢明光在一起,接到电话后,谢明光让他马上去一趟,说不定何东阳钻进套里了。严国强一踩油门就到了,没想到一进门,何东阳就提起那个手提袋笑着说:“严总,上次你来时放下的东西,这几天没顾上还你,今天你把它带上!”

“你看,何市长,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你再让我带回去,我成什么人了?”严国强嬉皮笑脸地推辞着。

何东阳怎么说他都不接,最后只好拉下脸说:“严总,你要万一不拿,我只能天亮了交纪委。”

严国强一听何东阳油盐不进,心里冷笑了一下,说:“既然何市长不给兄弟这个面子,那我只能拿回去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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