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川看到金方义在打电话，本来想出去回避一下，但老金既然已经示意自己坐下，因此，只得耐心地听老金把电话打完。
所幸，老金很快就收线了，然后，打开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漂浮在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小口之后，然后问道：“是不是为地区民政局的事？”
看来石老头已经向金方义先汇报过了，江海川一时语塞。
“我们台的广告以每年10万的价格由一个公司全部承包了，咱们台里还有40多个聘用合同工，这些合同工，包括你江海川的工资，都是从这10万里面开支的，另外，每年还有设备升级维护，这些都得从广告费里开支，所以，如果我们台的自办节目不创收，每个记者没有创收任务，那我们拿什么来养活你们？”老金慢悠悠地吐出了一个个烟圈。
江海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金说得没错，这也是地区电视台存在的现实问题，特别是在这偏远地区的电视台，广告来源有限。本身，电视台的广告收入就和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成正比。在内地电视台已经实行了自收自支的时候，阿尔达拉作为一个以畜牧业为主的城市，电视台现在还是不得不依靠财政拔款。
“金主任，我……您说得对，但是，王局长策划的这场活动，就我个人看来，本身是具备新闻价值的，我想，观众也需要我们传递这些正能量的内容。”江海川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言显得很苍白无力。
金方义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所以，我们做任何事情，不能仅仅只考虑到社会效益，更应该考虑到经济效益。”
“但是，如果没有了社会效益，又何来的经济益效？”江海川自己点上一支烟后说道：“这次，如果能播放《暖冬计划》，对我们台的传播公信力也是有一次很好的提升。我们和地区民政局是一次双赢的合作，何必非要计较是否是联办呢？”
对于江海川的看法，老金略显不悦，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跟王局长约个时间，咱俩过去谈一下，看能不能争取一点联办费用。”
江海川见老金这么说，于是只好悻悻地准备走出去，不断，又被老金叫住了：“等一下，差点忘了跟你说件事了，上次我不是跟你说，准备从下面县级台给你招一个搭档嘛，人选我已经物色好了，是个女的，希望你们将来好好合作，她一周后到岗，你带她一段时间。头三个月里不给她发工资，三个月以后再看情况。”
“好的，知道了，我会和她好好合作的。”江海川离开金方义的办公室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王啸鑫打了个电话。
“王哥，这事有点难办了，因为你们局和我们台不是联办合作关系，片子被压住了。”江海川低沉着声音，告之了这个消息。
“什么叫联办？我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呢，直说吧，需要我做点什么？”王啸鑫快言快语。
“老金说抽空要和我一起到你这里来坐坐，可能是想和你们局谈一下联办的事，估计，你们局得拿个万到5万块钱出来。不然，这片子怕得作废了。”江海川尽量地使自己语气平和，别让这个数字吓住王啸鑫。毕竟，在这个不发达的地区，让这个职能部门从办公经费里省出万到5万块钱，这不是一笔小数字。
“行，我也向局党组汇报一下，到时时间定下来之后，你们就过来谈。我会从中周旋的。总之不把老弟你为难。”说完，王啸鑫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思索了一会儿，王啸金分别向局党组书记和局长汇报了这件事，最后，决定还是和地区电视台谈一谈，如果要价不高，给点联办费也可以。于是，王啸鑫又通知江海川下午过去谈。
下午，金方义和江海川一起来到了地区民政局，老金开门见山，直接就提出了联办的要求，王啸鑫示意党组书记和局长，看究竟应该如何应对。
“五块钱的价格，有点高了，年初我们做预算的时候，就没有联办费这一项，现在我们只能从办公经费里省下来，这样吧，一万块行不行？”地区民政局局长把价格一下子还到了谷底。这使老金面容出现了愠色。
“一万块太少了一点，你们想想，咱们两家成为联办单位以后，我们的记者就被你们随喊随到，人力物力，还有摄像器材的维护成本，这些都得考虑进去，这样吧，四万元行不行？”金方义作出了让步。
此时，局长扭头对王啸鑫说：“王局长，你是援疆干部，分管我们局的大部分业务工作，你说说看，咱们出多少合适？”
“要我看，折衷一下吧，三万，怎么样？不能再高了，再高了我们局也承受不起，这点请金主任和海川你理解一下。以后来日方长。”王啸鑫给出的价格，虽然没有达到老金的预期目标，但是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双方都妥协的结果。如果再坚持，恐怕就得谈崩。
从地区民政局出来以后，老金说：“海川，这次的谈判还是相对比较成功的，等他们的钱到账以后，你就可以拿提成了，我等会去跟财务室说一下，这次全部都算你的任务，提成全部归你。”
江海川并没有多少喜悦，按照老金的说法，这是赏赐给自己的恩典。于是，一路沉默。
三天后，联办费用到账了，于是，江海川策划的《暖冬行动》系列报道顺利播出。虽然，节目播了，但是江海川的心里却总不是滋味。
或许，这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别，当年在大学的专业课上，教授们可没有教这些。只有等到自己深入到这个行业中的时候，才发现理论和实际会产生偏差，甚至这个偏差会非常大。
抬头望了望天空，仍然灰蒙蒙一片，阿尔达拉是全国入冬最早的地方，一年中有半年是冬天，雪，依然下着。
“节目已经播了，而且又给你按甲稿计算，还有什么不开心呢？”蒋望涛不解地问江海川。
和蒋望涛显示不适合谈新闻体制改革的这些深层次的话题，在他及其他同事看来，节目播了，工资挣到手才是硬道理。
“我们台向编办申请了四个编制，你有没有兴趣报考一下，毕竟进入体制内，身份就不同了，你这样的合同工，哪天说把你干掉就干掉了。”蒋望涛建议，江海川和自己一起报考。
“我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我来西北，就是为了给人生增加一些历练，我最大的兴趣就是想在这里，按我的思路办一档真正的电视民生新闻节目。”江海川望着一片灰蒙的天空说。
“有梦想本身没错，但你更应该考虑到我们这里的现实。你觉得能有多少人支持你的想法？”蒋望涛并不那么乐观。
“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噢，听老金说要给我配备一名助手，从下面一个县级电视台过来的，过几天就要到岗了。”
“这样也好，金主任说过要开《现场目击》这个栏目，你们两个人做，至少你不会太累。别想太多。你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关键是你的思想一定要让李安宏台长知道，领导支持，你才容易办事。”蒋望涛说完，便回到了办公室。
三天后，金方义将江海川叫到办公室，他办公室里还有一个看起来很高大壮实的姑娘，老金说：“海川，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她叫葛菲，从齐木斯县电视台过来的，在那边没解决编制，我就把她招聘到咱们这里了，从今天开始，她给你当助手。你带着她先跑一段时间。小葛，海川就是你师父了，多学习他对把握新闻的思想。”
葛菲站起来，略微向江海川点了一下头，分寸倒十分妥当。不过，男人看女人总是免不了要看长相，话说此女胸部倒是挺大，但五官长得一般。江海川的眼睛就像一驾侦察机在人家胸部盘旋，不过，马上定了定神，因为盘旋久了说不定就一头扎下去失事了。
“好，刚好明天我有个采访，我就带她一起去吧。”江海川带着葛菲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然而，葛菲跟着江海川回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大家都热情地向她打招呼，这让江海川倍感意外。
“我以前在地区台实习过三个月，所以这里有许多熟人。”葛菲解释道。
“那时，你的指导老师是谁？”
“章哥啊，章俊强，当时是他带的我。晚上我让我男朋友安排，约你和章老师一起吃个晚饭？”葛菲并不知道江海川的章俊强之间的那种微妙关系。
可能江章二人都不想和对方在同一桌上吃饭，两人异口同声道：“对不起，小葛，晚上我有事，改天吧。”
这是两人自共事以来，唯一一次合拍的时候。
“行，小江，章老师，那就改天吧。”葛菲也没再坚持。江海川见她叫自己小江，有些不悦，但善于察颜观色的葛菲立即就说：“章老师以前是我的指导老师，所以叫他老师是认该的，我现在是你的同事，再加上你比我还小两岁呢，所以我就不叫老师了，就叫你小江，你不介意吧？”
江海川心想，我能说介意吗？我要是说介意，人家还当我心眼小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你都说了，咱们是同事，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在这里你也别管谁都叫老师了，反正都是同事了嘛。”江海川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违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