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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爱恨难取舍 生死悬一发

刘昆奇怪地问:“反潮?”

老和尚肯定地点着头道:“这种现象在他失血六个时辰之后一定作那时候……即使他有托天拔地之能亦将百骸尽酸行动不得。刘施主若要将其拿下送官判罪岂非正是时候!”

刘昆一怔道:“大师之言当真?”

老和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自然是真的了!”

刘昆大喜道:“好在下这就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静虚上人见状忙唤道:“施主且慢!”

刘昆回过身来:“大师还有什么嘱咐?在下恨不能马上就把这厮擒到手上才息我心头之恨!”

“不——施主你暂时还不能走!”静虚上人讷讷道:“再说这件事亦不如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刘昆问道:“怎么?大师的意思是……”

静虚上人道:“施主双目泛红分明也中受了向阳君火毒。虽不若雷施主那般严重一经作却也非同小可。目下既然来了老衲就便为你去了身上火毒再为你接好断腕亦不为迟!”

刘昆听了不禁暗吃一惊深深一躬道:“大师对在下也太厚爱了只是这么一来岂不耽误了捉拿那厮的时刻?”

静虚上人摇摇头道:“时间足足有余老衲预计他就算是功力再高要想从容化解这段‘反潮’时刻至少需要十个时辰。换言之在明日午时以前他都难以行动如果此人没有元胎照命的功力很可能难以渡过这十个时辰——也许等不到天明前他就命丧黄泉啦!”

刘昆听到这里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当下面现笑容道:“大师这么一说在下就放心了!”

静虚上人道:“话虽如此如果这个向阳君果真功力达到了元胎照命地步那么十个时辰之后他必能回复功力又将是一条生龙活虎。刘施主你务必在明日午时以前下手将他擒住才不至于误事!”

刘昆点头道:“大师放心在下已掌握他的确切行踪可以说是插翅难飞!”

雷金枝亦大感兴奋地道:“大班头你莫非已经知道他住在哪里?”

刘昆嘿嘿笑道:“那还用说此人一出岳阳楼即被我手下人紧紧跟上了。他果然行踪谨慎最后藏身在洞庭湖边李氏祠堂之中。确知他在那里落身之后为恐打草惊蛇乃将跟踪之人撤开……如今大师这么一说在下才算明白。看来他果然是自知伤情才选择了那个清静罕见行人的偏僻所在以期渡过难关。”

静虚上人缓缓点头道:“看来确是如此。刘施主——你且记住这人虽然在‘反潮’时全身骨节呈现一片酸软动弹不得却也有几点不可不防。”

刘昆点头道:“大师请关照在下一定谨记不忘。”

静虚上人道:“这个向阳君老衲虽不曾见过但是听你们所言已可确定他内外功力俱已臻至极高境界即使他身处绝境亦不能稍有大意。再者他既习有太阳元罡之功必有护体内潜之力;如果施主正面与其接触很可能为他口中真气所伤万万切记。”

刘昆不禁为之一惊道:“若非大师指点在下决计不曾防到还会有此一着。这么说当由他身后接近方可以下手了?”

“不然。”静虚上人讷讷道“只是后面出手也有几点须注意。向阳君元罡封穴刀剑不入这一次必然不会再失之大意。你须记住只其顶门‘上星’一穴可以下手——在那一穴道上轻下一指他必然全身疲软任你处置了。”

刘昆听一句应一声心里暗暗叫道:“向阳君呀向阳君此番你落在我刘昆手中我当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该知道我刘某人的厉害了!”

心里想着不禁笑逐颜开地对静虚上人道:“大师父这番指点在下感激不尽;果真擒住了这个人大师论功居。那时在下必请府台大人为大师你这庙里多多布施铸金挂彩以谢今日指点之恩。”

静虚上人摇摇头道:“刘施主万万打消此念老衲此举全是为报答施主多年爱护情谊。老实说对于那位向阳君却深具歉心……阿弥陀佛——但愿我佛慈悲垂鉴老衲这一点不仁之念……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雷金枝把二人一番对答听在耳中禁不住心惊胆跳。她脑子里不禁浮起了那个向阳君的影子——粗犷豪迈的造型、杀人时的狠厉手段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感触……

人的思维实在是极其微妙!

在此之前她一想到向阳君这个人必然会产生深入骨髓的痛恨恨不能一刀杀了他为哥哥报仇。可是当她获悉向阳君即将遭遇到不幸时内心竟然萌出淡淡的伤感——这真是十分微妙的一种心理。

不可否认向阳君是她此生所罕见的一个英雄人物只是其心性失之于偏激狠毒……以他这样一个天地间奇人一旦为霄小所乘其命运之悲哀可是预卜难定的了……

雷金枝缓缓抬起目光注视向刘昆。他那眉飞色舞的表情令她十分厌恶。

在刘昆得意的笑声里她恍然回到了眼前的现实——暗吃一惊忖道:“我这是怎么了?居然会为那个杀人魔王惋惜起来!杀了这个人为江湖除了一大害难道说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禁不住长长吁了口气似乎松快了一些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不合情理的思虑。

雷金枝偶一抬头看见了静虚上人那一双慈祥而智慧的眸子正在注视着她!

此刻她心里一惊就像作了亏心事似的下意识地红了脸。

静虚上人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你心里在想什么?”

雷金枝的脸上又是一阵子热——尽管她不擅说谎可心里所想的是万万不能据实吐露的。

所幸就在这一霎听见了雷铁军在内室出的一声叹息。

“阿弥陀佛——”静虚上人站起来道“雷少施主醒了。”

雷金枝这才心情一松跟着静虚、刘昆匆匆步入禅房即见雷铁军正自蒲团上站起来。观其面色一片红润较诸来时之白里渗青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阿弥陀佛!”静虚上人长宣一声道“少施主稍安勿躁须待老衲再施以金切玉膏之术才算大功告成。”

雷金枝忙上前扶着哥哥坐好不胜欣喜!

铁掌刘昆笑道:“雷大侠果然是好多了真可谓‘吉人自有天相’。恭喜恭喜!”

对于雷铁军来说自是对静虚上人感入骨髓。当下站起来向着静虚上人深深一揖道:“老师父活命大恩弟子没齿不忘大恩不敢言谢只图来日感报鸿恩于万一了!”

静虚上人含笑道:“少施主不必客气出家人慈悲为怀只论因果不计其它。说起来这也都是施主你的功夫底子好再者令妹从旁相助出力不少;否则只凭老衲一人之力亦是难以奏功。少施主你且坐好待老衲运施金切玉膏之术即可大功完成!”

雷铁军情知老和尚所说的金切玉膏之术乃是门几乎绝传的罕见医术。一经施展可使碎断的筋骨一一接拢更可令白骨着春有生死人肉白骨之神奇。想不到面前这个静虚上人竟然精通自是不胜惊奇、欣慰。

静虚上人如先前模样在他对面盘膝坐好两只手频频搓动不已目光视向雷金枝、刘昆道:“二位请暂时退后几步容老衲且行献丑。”

刘昆、雷金枝方自后退即见静虚上人脸上蓦地飞起一片红潮瘦削的面颊像是肥胖了许多。雷金枝与刘昆虽是看得不解阅历丰富、技艺高的雷铁军却是一看即知——

他心知和尚此刻正在运施五行真气——原来凡是特殊上乘的医术莫不与精湛的内功有关联。眼前和尚所施这种金切玉膏之术亦不例外。

一念未完即见静虚上人原已肿胀而起的面颊又渐渐恢复如前。雷铁军明白对方所运施的五行真气已经完成归位的过程。

却见静虚上人已自蒲团上站了起来那双白瘦的手掌频频搓动不已。

忽然两只手掌猝出如电地按在了雷铁军背上即听得后者全身骨节起了一阵子密响声。雷铁军只觉得全身百骸酸楚简直难以挺受忍不住地哼了一声。

所幸那阵子酸痛感觉来得急去得也快却见老上人那一双瘦手倏地抡起即在雷铁军后背脊椎骨上拿捏起来。那副样子确是怪异之极看起来老上人像在玩弄一具古筝。尖瘦的十指配合着一定的节奏各有动作——捻、捏、搓、拍、点、捶快慢有度恰到好处。

这一番奇特手法连续进行了约有小半炷香的工夫老和尚的双手又移向了雷铁军的双肩继而四肢……

刘昆与雷金枝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莫测高深只听得雷铁军全身骨节在静虚上人运行的十指下各有响声。随着老上人十指动作的轻重不同骨节声响也大小迥异。

经过一番拿捏打敲静虚上人停住手即见雷铁军全身近乎瘫软模样脸部表情却精神焕那双眸子更隐敛着炯炯光采凡此足以说明了他的功力已经渐次恢复。

静虚上人看着他兴出了一声浩叹:“少施主你如今功力总算恢复了只须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此刻当可一切如常。无量佛——善哉善哉!少施主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雷铁军面现感激频频点头不已。他满心充满了感戴之情只是太疲倦了那双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力坠着只要一闭眼即可沉沉入睡。

静虚上人微微一笑道:“少施主什么都不必多说老衲与你夙缘深厚略尽薄力亦算是了却一件善事。令祖当年有恩于我今日偿还在少施主身上亦为一段因果。你兄妹好自为之且自行返回休息去吧。”

说罢不待对方答话伸手拿起身旁一盏银铃轻轻摇了一下即由外殿进来一个中年和尚双手合十道:“老师父有什么差遣?”

静虚上人道:“至善你好生照顾着雷少施主与这位姑娘离开这就去吧。”

至善和尚应了一声即上前搭住雷铁军道:“施主与姑娘请——”

雷金枝一心惦念着哥哥的伤势对于静虚上人的肃客倒也不觉奇怪。当下即向上人深敬谢忱拜别离开。

“铁掌”刘昆跟着出去关照手下备车护送彼此告别之后再行转回。

当他再次步入静虚上人禅房时却见老上人在一盏古灯映照之下似乎正陷于苦思!

刘昆轻咳了一声静虚上人忽然警觉过来。

他苦笑了一下道:“他们兄妹已经走了?”

刘昆抱拳道:“已经走了多谢上人慈悲雷少侠有生之年不啻大师所赐……在下也总算对他兄妹有所答谢了。”

静虚上人道:“你与他们兄妹过去就认识么?”

刘昆道:“不认识……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才认识的。”

他觉到上人口气不对不禁心里一动:“怎么?老上人莫非认为……”

静虚上人摇头道:“你不必误会据老衲观察他兄妹俱是十分正直纯情之人……只是那位雷姑娘命属火星与老衲元星犯剋……有她在场老衲即潜生六神无主之感这是老衲自皈依佛门之后未曾有过的现象诚百思不得其解!”他那双银眉频频眨动不已又道:“莫非丙子之难恰逢阴人而变迁应在了此女的身上?阿弥陀佛——果真如此老衲对此女却不得不刻意防范了。”

刘昆在一旁听得如坠五里雾中一时不知何以置答?

静虚上人目光一转落向刘昆身上道:“适才我关照你下手对付向阳君之事切记不可假手他人更不可为外人所知你要记住……”

刘昆躬身道:“大师放心在下返回之后即刻与舍弟亲自下手将那厮手到擒来明正典刑消解心头之恨!”

静虚上人叹息道:“这件事千万不可太急老衲虽不识向阳君其人但此人既然具有如此功力当然绝非寻常之辈。老衲遁世之身实不愿为此而有所牵连。刘施主你若为老衲惹祸上身达云寺百十名弟子未来祸福与佛祖基业亦深所系之。”

这一番话出自上人之口语深意重使得刘昆心中怦然一惊。他忽然体觉到一种不祥之兆——惊心之下遂向着静虚上人脸上逼视过去。

四只眼睛相对之下刘昆觉静虚上人眉目之间郁结着一层阴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却也说不出何以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使得先时触及的不祥之兆更为明显突出了。

这种纯属灵性的第六感自非刘昆所能深入洞悉。以他平素之脾性更不会为此在心上留下任何痕迹只不过当时略为一惊罢了。

反之静虚上人一念及此显得很不开朗。他到底是佛门中深有修为之人即使有所逆心亦能处之泰然。当下打点起精神重施金切玉膏之术将刘昆一双断腕重新接好。待一切就绪天光已依稀透曙。静虚上人由于连番运功确已相当累了!

刘昆心里惦念着擒拿向阳君的大事不敢多有逗留遂向上人请示告辞。

老上人一袭袈裟踏着黎明前的昏暗步出殿外原是古井无波的一颗心不知怎么一再显现出忐忑难安的情绪。

“阿弥陀佛——”他怅望着东方天际喃喃自语道“莫非当真有什么不幸之事要降临到老衲头上不成?”

老上人一念及此顿时觉得左边眉头一连跳动了三下右手无名指抽*动个不止。

“啊——”静虚老和尚猝然神色大变!

四十年来他早已养成了一颗不动之心类似今日之一夕数惊简直绝无仅有。悟及此情顿时大生警惕预料到大难或将来临?

面向着即将黎明的当空他了一阵子呆决计要将此一番预感所显的吉凶祸福求诸神佛无比虔诚地上体天心而予以证实。

偏殿外站更的至善和尚远远持灯走过来打着稽道:“老方丈天已快亮了你老还不休息么?”

静虚上人长叹一声道:“至善你哪里知道本座心中所想?本座是在为达云寺这爿数百年佛祖基业而有所担忧……却因眼前有一道冲不破的关隘……此事关系本寺百十名僧众祸福生死我怎能脱下仔肩?”

他说到这里双手合十低声宣道:“吾佛慈悲南无阿弥陀佛——”

至善和尚闻言吃惊地道:“请恕弟子愚昧……老方丈是说本寺即将有一场避免不了的劫难?”

静虚上人道:“正是如此——”

至善和尚登时一呆说道:“啊——这……”

“你不必惊慌。”静虚上人讷讷道“这件事尚未证实且随本座至大雄宝殿一行。我要亲自佛前上香静悟一个更次参透一些未来祸福。你且为我殿外站更不许任何人入殿打扰——且随我去吧!”

至善和尚答应了声“遵命”遂持灯前导直向大雄宝殿而去。

洞庭湖边——李氏祠堂。

两扇绘有威武将军门神的门掩闭着。天近黎明院子里却不曾现出丝毫亮意仅有的一线曙光都被那棵占有甚大空间的黄果树遮住了。祠堂恰恰就被掩盖在黄果树下远看上去像是一个矮小老人持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

频鼓的蛙声、虫鸣形成了一曲嘈乱的乐章。对于这种人类几乎无法避免的噪音大多数人都已习惯非但不以为其乱嚣嘈杂反而把它当作宁神催眠的和谐乐章了!

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些和谐而有节奏的乐章却足以形成他们心理上的魔障成为德业功力进展的最大障碍!

这些人包括修养心性者、上窥金丹大道的丹士、苦参入定的佛门高僧以及那类修养上乘心法的武林奇人异士——在一定情形下蛙声就给予他们心情困扰阻碍其功业之进修为害之大实在是难以估计!

就拿眼前这个人——向阳君来说蛙声使得他心情沮丧。他情绪之低落几乎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如非亲眼看见简直使你难以置信——总共相隔不过几个时辰看上去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除了那条盘缠在脖子上的大辫子依然黑光油亮以外包括他那张飞扬跋扈的脸在内俱萎糜不振。全身上下简直一点儿生气都不复存在!

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干稻草双膝盘坐在上面。身边是一个破了一半的瓦罐瓦罐里有一些清水他就是靠着这半罐子清水维持着体力使他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神案上燃着一盏灯跳动的灯焰放射出一片昏黄凄迷的灯光灯光自高而下将那截雄大的坐姿阴影映在地面上。由地上阴影看仍然是罕见的好汉一条——猿臂蜂腰说不出的英挺豪迈。

正如达云寺的静虚上人所说他在遭受雷金枝刀伤之后的六个时辰开始即兴出了那种可怕的“反潮”现象:起而全身瘫痪继之百骸尽酸。极度的、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楚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如非他具有元胎照命的精湛内功在作之初就会死于非命!

对他来说眼下虽然度过了最危险的一段时间然而那种“反潮”现象并未完全消除。他必须全神贯注守护着位属“丹田”的三处要穴只要稍一分神。仍有致命之危!

长夜漫漫由黑夜到天明对于一般人来说多半在甜美的睡眠中度过而他——向阳君——这个神威不可一世的武林怪杰却是在一点一滴的痛苦之中挨过的!

抬起头来他迷蒙的视线投向窗外。

他多么渴望着黎明的曙光在眼前出现让他感觉到光明已经来到——事实上他只需要再挨上三四个时辰过了午时后这种足以危害他生命的“反潮”现象即可完全消失。那时他即可恢复昔日的豪迈雄风又是顶天立地的一条好汉子了!

他脸上布满了汗珠汗水早把他身上的绣有大太阳的绸衫湿透全身上下水淋淋的简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个活人形容为落汤鸡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这还是他生平从来未曾领受过的一段痛苦经验一切的痛苦折磨都是心狠厉手的姑娘雷金枝造成的——

如不是她猝然出手的那一刀使自己失血过多万万不会形成现在的“反潮”现象万万不会使自己濒临死亡的边缘。

“雷金枝!”

一想到这个名字他脑子里就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个姑娘娉婷的倩影——包括她当时出刀的狠厉情景。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纤弱如嫩柳扶风的少女无论如何是不会这么狠心厉手的正因为这样他才对她毫不提防以至于吃了大亏。

奇怪的是那个姑娘虽然对他构成了致命伤害他却轻而易举地把她放过了没有对她施以报复加害——这一点也许令人费解但是却毫无疑点地标明了这个怪人的英雄作风具有强者气度的侠士风范。

时间在蛙鸣声中一点点地磨了过去终于他窥见了薄薄的一线微曦!

微曦穿过了老黄果树茂密的枝丫就在这一霎儿那片躁人心神的蛙鸣趋于静止!代之而起的却是蓦然飞临的满空麻雀。

成千上万的麻雀在极为短暂的一瞬间落满了树枝兴起了荡人心魄的雀噪声。

向阳君未曾松下一口气立刻又面临到另一番困扰。他长眉频眨目光摇曳又陷于极度痛苦之中!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轻捷如同飞鸟般地纵上了墙头紧跟着飘身而起有如秋风中的一片黄叶落在了院子里。

晨曦映射着她婀娜修长的身子细细的腰肢轻柔细长的黑披散在肩上一袭鹅黄色的劲服再加上露出肩后飘有同色穗子的那口长剑看上去益加清新脱俗于娇柔洒脱之中别具英秀侠女气息!

她践踏着满地的枯枝落叶前进了几步一直走到了祠堂的正前方。

抬起头她打量了一下悬在祠堂正面风檐下的那方长匾——李氏祠堂四个金字在晨曦微光里闪着点点金光。

一点都不错就是这个地方。

一丝欣慰而又含有冷酷的笑容闪烁在美丽的脸颊上。她娇躯轻扭毫不迟疑地向门前步入。随着她前进的势子玉掌轻挥两扇虚掩的门扇应手而开。

四只眼睛在同一个时间对在了一块。

其实在这个黄衣少女方自现身纵落于院墙的一刹那向阳君已有所觉察了——

虽然他此刻处身危境全身近乎于瘫痪动弹不得但是仍然能保持着过人的敏锐。在他坐身附近十丈方圆之内那怕一片落叶飞花亦休想瞒过他敏锐的观察力!

虽然这样在四只眼睛对视之初他仍然难免惊恐、忿骇。

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竟然是她!

雷金枝!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刹那间向阳君的两只瞳子睁得极大在他目睹着雷金枝突然现身之下整个身躯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你……雷姑娘……”无比的惊骇、忿恨现在他冷汗涔涔的脸上“你……怎么会找到了这里……”

只不过说了两句话汗珠便顺着一双眉梢涟涟地淌流下来!

雷金枝冷冷地哼了一声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迫近在向阳君坐处丈许处。

“向阳君!”她冷漠地笑着“你也有落在姑娘我手里的一天你的死期到了!”

纤手轻抬龙吟声中已把背后的一口长剑握在手中。随着长剑前指一股冷森森的剑光直射向阳君面颊使他再次打了个寒噤!

“你——”向阳君无奈豪气不继情不自禁地出了一声叹息一时面色黯然。

雷金枝身躯疾转极其快地在他身侧四周转了一圈最后依然站立在原来的地方。

“雷金枝……”向阳君面容冷森森的“岳阳楼我一念之仁饶你不死——莫非你现在乘我之危置我于死地不成?”

雷金枝眼睛里含蓄着隐隐仇意冷哼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一定没想到吧!”

向阳君苦笑了一下:“我确实没有想到是令兄示意你来的?”

“那倒不是”雷金枝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哥哥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这必然是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不是?”

向阳君淡棕色的脸上现出了一片灰白——他是在忍受着刻骨的痛楚否则是不至于如此的。

听了雷金枝所说的话他摇摇头现出一丝冷涩的微笑:“那是不可能的令兄中了我的火龙毒掌设非由我本人亲手解救普天之下会解救者不过五人;你怎能在短短半天之内物色得高人?太不可能了……”

雷金枝眉尖一耸道:“不可能?天下不可能而变成可能的事情也太多了你怎么会知道我找不着那种奇人异士?”

“雷姑娘……你这是在强言巧辩!”一面说向阳君兴起了微微苦笑“老实告诉你对于伤害令兄之事我一直心存歉疚……你们兄妹的出身来历我并非不清楚——东海七巧岭雷氏武林世家天下听命尤其是令祖青蟒客雷……蛟……”说到这里喘息了一阵子。

他脸上果真现着深深的歉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才微弱地接下去道:“他老人家是我深深敬重的一位前……辈……只是令兄不该乘我之危猝然向我要害上出手……他出手太狠了才迫使我不得不使出重手法伤了他……”

雷金枝听了这些话一时有些出乎意料但她绝对不会轻信他的话。

她冷笑道:“你以为这么说我就能饶得过你了?哼——我看你是枉费心机!”

向阳君喘息了几声道:“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我金某人生平从来不曾向人说过软话更不会向你一个女孩儿家出口讨饶……”

他冷笑了一声那双收拢的眸子陡地睁圆了。

“雷姑娘——”他语气沉着地道“你以为我现在身处危境一时行动不易就可任人欺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你不相信可以出手试试看!金某即使坐着不动你也不能伤我分毫!”

这几句话陡地激起了雷金枝好胜的情绪。

“啊——”她冷笑道“那我倒要试试!”

话一出口举步踏进。

她哪里知道足下方自踏前两步猛可里一片无形劲道扑面而来——

由于这股子无形劲道来得突然其势也猛不禁使得雷金枝回想起岳阳楼的惨痛教训。她遂向后退三步定住了身子。

这一尝试大大削减了她的锐气一时不胜惊异地打量着对方心中忐忑不已!

“怎么样?”向阳君冷笑了一下“雷姑娘你是没有办法能够伤得了我的岳阳楼一时凑巧被你伤了一刀那是因为我毫不防备。哼哼……现在你连我身边也凑不上!”

雷金枝一扬剑身娇嗔道:“我偏要凑上来给你看看!”

话声一顿正待再次扑上。

“且慢!”向阳君忽然涨红了脸“姑娘何必以身相试?你且闪开一旁!”

雷金枝心中一动不知他话中之意随即闪身一边——不意她身子方自闪开的一刹那突见向阳君蓦地张开了嘴上腹翻涌之间“呼”然声中喷出了一口内家罡气!

似有一缕白蒙蒙雾气出自向阳君开合的唇齿之间。雷金枝方自一惊耳听得身侧“波”的一声碎响即见置立身侧不远的一具青瓷香炉忽作解体粉碎连同炉内所盛置的陈年香灰顿时散置了一地其势着实惊人!

暗付着对方这口内家罡气如非喷向香炉而选择雷金枝为对象那还得了?

一念及之雷金枝被吓得面色惨变!

惊魂之下目光再转向盘坐地上的向阳君不禁心中怦然一动——原来向阳君鼓力作势喷出了这口罡气之后顿时大现疲惫脸上的憔悴配合着他频频的喘息使他难以掩饰住狼狈形态!

目睹着他的这番狼狈雷金枝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达云寺静虚上人对铁掌刘昆的一番嘱咐顿对心中大悟:“好个向阳君我竟然差一点上了你的当被你唬住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笑容。

“向阳君!你这一口丹元真气果然厉害——”她边说边放胆地向前踏进数步“不过——我相信你已经没有能力再喷出第二口了——”

向阳君神色一凝未再言。这时雷金枝已记起静虚上人的关照。于是身形一转绕到了他的后面。

果然向阳君大为紧张只是在他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之前雷金枝已切身而近依在他背后贴身之处左手突然递出玉指轻着点在了他顶门“上星穴”上!

这一手简直出乎向阳君意料——对方显然经过高人指点这一指虽然力道不大向阳君却是吃受不起。他宛若一条毒蛇猝然为人拿着了七寸一般登时通体上下一片松软形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全身突地瘫成了一团身躯一缩瘫在地上!

雷金枝剑尖一指比向他前心部位——向阳君忽然睁大了瞳子由不住兴出了一声叹息!

“为什么叹息?”雷金枝冷冷地道“莫非你心有未甘?”

“那倒不是——”向阳君徐徐地道“也许是我命该如此……半生称雄武林临了却死在你的手上……”

雷金枝恨声道:“你自恃武功高强杀人如麻为恶多端莫非还不该死么?”

向阳君冷冷哼了一声道:“杀人甚多倒是属实为恶多端却恕我不敢苟同——”

“哼哼……”雷金枝扬动娥眉道“我也用不着给你废话先杀了你再说——”

长剑一举正待落下!

“慢着——”向阳君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并无丝毫讨饶之意“在我临死之前心中却有几句话想要向姑娘问明否则死不瞑目!姑娘可肯赐答?”

雷金枝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你说!”

向阳君冷冷地道:“姑娘此来显然是经过高人指点特意来加害我的性命。这人居然对我的功力动态摸得如此清楚显然是一罕见奇人。我虽索遍枯肠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曾经开罪过这么一个奇人……只请姑娘将此人姓名赐告也令我死后作个明白鬼儿!”

雷金枝呆了一呆心中想到了静虚上人的嘱咐一时确是难以出口。

然而转念一想:我既已决心将他杀死又何必隐瞒他什么不如实言相告叫他死得明白!

这么过想就点头道“你的请求倒也不算过分——虽然那位老前辈曾令我再三守口可你既然已是将死之人倒也用不着再瞒你……”

话声微顿她忽然下意识地触及了一丝怜悯垂目对向阳君道:“其实你能死在我的手里还算是幸运;要是落在了岳州府那位三班大捕头刘昆的手里只怕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向阳君极其冷静地道:“姑娘之言我不明白——刘昆是何许角色?焉能近我身边?我又怎会落在他的手里?”

雷金枝无奈地道:“你哪里知道!刘昆听了一个老和尚的嘱咐……”

话声出口忙即吞住。

“老……和尚?”向阳君脸上现出了一片迷惘“姑娘何以欲言又止!莫非对我这将死的人还有所顾忌不成?”

“唉——”雷金枝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向阳君……你虽有盖世神威却没有想到临终会栽在一个空门老僧之手……这一切都是那个老和尚算计好的包括你现在的‘反潮’现象在内。那和尚确是无所不知你总算遇见了能制服你的厉害对头!好了你总算知道了一切可以死了!”

在她说这话时眼睛里早已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些伤感——那是因为自她第一眼看见向阳君开始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当她的眼睛再次飘向他的时候这种奇妙的感触又袭上了心头——她确知如果现在自己狠不下心向对方挥剑那么越迟出手越困难。

她心里想着再次举起了长剑!

然而在向阳君那种无惧却遗憾的眼神之下空中的长剑又停住了。

她几乎不敢再与对方那对眸子接触:“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看?莫非你还想要知道些什么?”

向阳君道:“姑娘的话只说了一半关于那个老和尚他……又是谁?”

雷金枝放下剑身轻叹道:“你这个人真是死心眼儿干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向阳君冷笑道:“致我于死的杀身仇人我焉能有所不知?这个老和尚想必……在武林中……是声望卓著之人吧!”

雷金枝点点头道:“我干脆告诉你吧这个老和尚就是达云寺的静虚上人——也就是四十年前名满天下、人称红叶居士的任秋蝉老前辈!”

向阳君听后着实吃了一惊颓然叹息一声道:“原来是他……这就难怪了!”

“你可曾听说过这个人?”

“久仰之至——”

说了这四个字向阳君脸上兴起了一片阴森缓缓地道“在过去我风闻此老姓名深具敬仰之心却没有料想到他竟然会是一个乘人以危、阴谋陷人的老贼……可笑他还是出家之人!说他是佛门的败类倒不过分……”

雷金枝摇头道:“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这么刻毒地批评他在我眼睛里他是个不失仁慈侠义心的有道高僧!”

“有……道高僧?”向阳君笑得那么凄凉“一个有道的佛门高憎……岂能做出这等险损有昧良知之事……只可惜——唉不说也罢!”

雷金枝道:“可惜什么?”

向阳君冷冷一笑道:“可惜我今世已不能生见其人只得来世再向他讨还公道了!”

雷金枝不知为什么心里黯然不已。

向阳君忽然冷笑道:“话已说完姑娘请下手吧。你既承那个老和尚指点当知我全身刀剑难入只是眼前情形不同只消轻轻一剑即可取我性命你也就不必再耽搁时间了!”

雷金枝盯着他紧紧地咬了一下牙第三次抡� ��了长剑。寒光一闪直往向阳君当头劈下去!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与他头颅接触的一刹那她忽然定住了剑身脸上蓦地现出了张皇犹豫。

向阳君原已闭目受死这时情不自禁地睁开眸子见状冷冷一笑道:“为什么不下手?”

雷金枝瞅着他狠狠地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说。

向阳君冷哂道:“在姑娘来说杀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件难事何以如此举棋不定——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雷金枝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你这个人莫非连一个名字也没有么?”

向阳君哂道:“人非禽兽怎会没有姓名!”

雷金枝点点头:“这就是了我已经知道你姓金在你临死之前总该报个真实的名字吧!”

向阳君点点头道:“我名金贞观冀州人士。因家门不幸早年为洪水冲散失离无亲无故师承自然——”

他长叹一声微微感伤地道:“像我这样一个人死着活着可以说与人无关痛痒倒是我生平酷爱自然死后弃之荒山或是抛尸洞庭也算还我自然之身了!”

雷金枝听了这番言语一双盈盈秋波的眼睛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叹了口气然后向前踏了几步侧过脸来打量着他冷冷地笑道:“你真地想死么?”

向阳君金贞观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能想死?”

雷金枝又叹了一声道:“老实说我现在真地遇上了难题只觉得杀你固是不忍不杀你却也不好……真叫我左右为难!”

向阳君冷笑道:“姑娘有此顾虑也在情理之中……天已经亮了此处虽然地处偏僻到底并非人迹不到之处姑娘还是快作决定的好!”

雷金枝一哂道:“你这个人真奇怪难道你从来就不曾向人家说过一句软话么?尤其是眼前你的生死完全操在我手里也许你只要向我开口求饶我就会放过了你……”

向阳君淡然一笑道:“我不会向你讨饶的!”

“为什么?”雷金枝有点气忿地问“人死不能复生说句软话难道会降低了你的身价?”

雷金枝这几句不脱稚气的话向阳君忽然觉得对方还是一个孩子。

“话不是这么说!”向阳君道“我是不愿使姑娘因我之言而心生偏差这等大事理应由姑娘自己酌量!”

雷金枝果然现出为难神态她徐徐步向窗前望着外面呆——

只见她一忽儿娥眉轻颦一会儿又作态狠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真是拿不定主意了。

老黄果树上的大群麻雀仍在吱吱喳喳地噪嚣着她的心更像是绕乱了的一团丝压根儿找不着头绪。

就在这时耳边上响起了一声清楚的马嘶声!

这一声马嘶顿时使得她心头一惊有如“醍醐灌顶”立刻突有所悟!

当下宝剑入鞘身躯一转来到了向阳君身边!

向阳君道:“姑娘决定了?”

雷金枝盯着他冷哼了一声轻嗔道:“这件事咱们等会儿再说先得换一个地方。”

向阳君苦笑道:“是有人来了?”

“不错。”雷金枝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来人一定就是那个岳州府的三班大捕头刘昆!”

向阳君冷笑不语。

马蹄声已清楚入耳雷金枝无可奈何地叹道:“你倒是还能沉得住气真佩服你!你还能走路么?”

向阳君摇摇头苦笑不已!

雷金枝轻轻叹了一声双手把他托起来——向阳君这般壮大的躯体托在腕子上可真是不轻。

眼前情势急迫雷金枝已顾不得授受不亲了只顾抱着向阳君的壮大躯体迅向后门遁出。

后面一片荒凉在遍生着矮树的一片坡地里看不见一户人家。黎明的雾气随着晨风由洞庭湖面上吹飘过来停滞在这片坡地里打转儿!

雷金枝抱托着向阳君一时情急慌不迭地转向一排矮树后将腕上的向阳君放下来。她虽是内力充沛却也觉得大不轻松额头上现出了汗珠!

向阳君一双炯炯瞳子直直地注视着她!

雷金枝被他看得怪不得劲儿把脸转向一旁。几根细散置在前额上她抬起手轻轻掠了一下眼波侧转瞅着地上半死不活的这个冤家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懊恨对于自己眼前这种自作主张的莽撞行为感到不能自释!

向阳君眸子里显示着一种奇特的光彩他似乎正在运用智慧分析眼前的这个姑娘。无论如何他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雷金枝被他看得脸上挂不住微微嗔道:“你干嘛老盯着我?哼!我真后悔……其实我应该把你留在李家祠堂才对!”

向阳君冷冷一笑讷讷道:“如果姑娘真后悔现在尚不为晚!”

雷金枝就气在对方这张嘴好像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开口说上一句软话。

听他这么说雷金枝心里好不着恼冷哼一声道:“你倒说得好把你救出来了反倒不领情!”

向阳君冷哂道:“金某人一身傲骨此生从来不会开口示弱更不会出言求饶。还是那一句话姑娘如果后悔的话现在一剑将我结果较诸先前并无不同我也绝不会口出怨言!”

“好嘛……”雷金枝脸上一红一把握住剑柄道“你真当我不敢么?我就……”

向阳君锋芒内敛的一双眸子直直地逼视着她丝毫不肯示弱。雷金枝剑拔一半一赌气又放回去。只见她胸膛起伏娇喘吁吁——真是气得不轻!

向阳君轻轻叹了一声欲语还休。

雷金枝侧过脸来微嗔道:“你还叹气?”

向阳君微微颔道:“看来你是个外刚内柔的姑娘。以你这般性情是极不适宜在江湖上闯荡的——”

雷金枝睨着他心里矛盾极了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听了他的话懒得答理他垂头不语因为她心里乱极了!

一阵风吹过来树帽子索索直响。

向阳君忽然冷笑道:“姑娘将我搁置在这里到底作何打算?”

雷金枝斜过眼睛来瞟着他:“我当然有我的打算——哼!我只是不愿意让他们看见我在这里就是了倒不是为了你!”

向阳君冷冷一哂道:“刘昆虽然无能倒也不是一个草包你以为这样就能避过他们的耳目不成?”

“他们?”雷金枝一怔道“难道他们来了很多人?”

向阳君道:“人数倒也不多——大概是三个人吧!”

“三个人?”雷金枝惊讶地左右看了一眼道“一个人也没有。”

向阳君冷笑道:“我虽然暂时身子动弹不得可是耳朵还不聋。你等着看吧他们马上就出来了!三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说的神气活现好像他亲眼看见了似的。

雷金枝疑信参半地四下里看了一眼只见山坡上下布满了雾气目光再好的人顶多也只能看个十来丈再远可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哼!”她心里倒是放宽了许多“你大可放心就算他们是三个人也不会觉你我的!”

“那可不见得!”向阳君缓缓吁出一口气道“如果刚才姑娘能翻过这座山坡情形就大有不同可是现在——我看是空用了一番心机!”

雷金枝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阳君道:“背山一面满是石林边接洞庭进退皆宜就是藏身在石林之中只要不露痕迹也不易被人觉这里情形就不同了!”

“怎么不同?”

向阳君撩起目光看了一下当头的雾气:“这片雾气眼前即将消失无形只凭矮小树丛如何掩身?”

雷金枝一听有理呆了一下立刻站了起来。

向阳君叹息道:“太迟了——姑娘还是稍安勿躁为好!”

雷金枝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坐下来:“既然这样刚才你怎么不说呢?”

向阳君讷讷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愿左右姑娘的心意一切当你自行主张!”

雷金枝转过脸来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人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了声音忙转过脸寻声望去——透过眼前这片隐隐约约的雾气果然看见了几条闪动的人影仔细辨认之下正是三个人!

她心里一惊赶忙伏下身子与向阳君挨在了一起。

向阳君讷讷道:“姑娘如不愿与他们三人见面即请自去现在走还来得及?”

雷金枝道:“你不是说已经来不及了吗?”

向阳君道:“有我同行自是来不及;如果姑娘独自一人当然方便得很。”

雷金枝气馁地白了他一眼:“废话我真想放下你还救出你来干嘛?”

向阳君轻轻一叹道:“这么说来姑娘苦心白费了因为最后我仍然要落在他们手里——”

微微一顿他又接道:“不过对于姑娘的善心我还是由衷地感激——姑娘你眼前的处境实不便与他们见面;为免你们彼此误会姑娘还是自行走吧。”

雷金枝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不想走——再看看吧。”

她说着伸手拨开眼前的树枝心中不禁一惊——

原来只是说话的一会儿工夫那三个人已来到了山坡前面。虽然隔着一层雾气雷金枝却可以由他们的动作猜测出都是些什么人。

一只手叉着腰的那个是铁掌刘昆那个拿着长刀的是他三弟刘吾另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却不认识。

三个人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向着这一片山坡走了过来。

雷金枝心里一动遂低下头换了个地方继续伏下来默默向三人暗中窥视。

三人往前面走了一程又停了下来。

一阵晨风吹袭过来弥漫在附近的雾气顿时被吹得扩散开来。一片阳光由后山升起直射下来眼前顿时亮了起来。朝阳下矮小的灌木树丛里到处点缀着亮晶晶的露珠山花迎风招展小鸟振翅啁啾——好一个清鲜明艳的早晨。

雷金枝伏在暗处目睹着这一片清明景象心里叫苦不迭。

却见铁掌刘昆等三人站立在一片矮树边非但三人容颜清楚可见即使他们之间的对答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身着蓝色官衣的人模样儿十分彪悍生得豹头环眼勇猛异常。

这人背上背着一柄虎头单钩个头儿本来就高还站在一块石头上伸着长脖子不住地东张西望着一面看一面不停地唠叨着。

“这个玩笑可开大啦——”打着一嘴的山西官话“刘大班头你倒说说看他会跑到哪里去啊?”

“铁掌”刘昆那张赤红的脸铁青着冷笑道:“马头儿你放心他跑不了的。我看他一定是听见了人声临时躲了起来——老和尚的话准没错儿……”

刘吾点着头道:“大哥说得对刚才我摸了一下那小子坐的地方还是热的呢。再说灯还点着可见他刚出来不久。”

穿着蓝色官衣的那个彪悍汉子姓马名云程原在邻府当差。这一次是承岳州知府之请专门为缉搏向阳君会同办案来的晃以派头十足看上去似乎连“铁掌”刘昆的账都不买!

听了刘氏昆仲的话马云程嘿嘿笑道:“刘大哥我看这件事有点靠不住这地方哪有什么人?再过去就是洞庭湖了就算他身上真带着伤他难道不会雇上一条船?我看人是走定了。”

刘昆冷笑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他一定跑不了!来老三我们往上面搜。”

说着他就率先往山坡上面大步挺进刘吾答应着跟上去——姓马的撇了一下嘴无可奈何地跟在最后面。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雷金枝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这种情形之下自然是无能为力。

铁掌刘昆再向上走了几步一眼看见了倒睡在地上的向阳君不禁突地一愣。他大喜过望嘿嘿冷笑一声欺身向前道:“在这里!”

身后二人听了不禁俱吃一惊双双抬步上前见状不胜欣喜。

马云程反手撒下了背后的虎头钩立刻就要下手却被刘昆一把托住:“慢着你这是想干什么?”

马云程嘿嘿冷笑着一双鹞子眼频频在向阳君身上转着:“一点不错就是他让我先废了他再说!”

铁掌刘昆“哼”了一声道:“对不起你还不能动他。再说这件事你还作不了主。”

马云程察觉到铁掌刘昆的脸色有异不禁怔了一下。刘昆已经缓缓向前走到了向阳君身前丈许处站定。

刘昆拱了一下手脸上生起了一片阴森:“相好的金砖不厚、玉瓦不薄。想不到吧咱们竟然又在这里遇上了——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向阳君原来闭着的一双眸子忽然睁开来两道锐利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一转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刘昆你不必多说!”向阳君冷冷笑道“姓金的落在了你们手里算我命该如此尽管下手就是了何必多费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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