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秦克张口就答：“血红蛋白在T态时，Tyr α42与Asp β99之间先会产生一个氢键，Hb结合氧成R态，亚基彼此错位，Tyr α42与Asp β99之间的氢键会被断裂掉，在Asp α94与Asn β102之间形成新的氢键。昊南同学，这么基础简单的问题，你居然不懂？我有点怀疑你拿到的那个什么‘全国大学生生命科学竞赛’的金牌，水分太大了吧。”
尹昊南愣住了，尹文冲愣住了，连旁边的楚觅梅也惊讶看向秦克，眼中隐隐的担忧一扫而空。只有向来对秦克信心最足的宁青筠，在短暂的惊讶后便用透着隐隐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尹昊南愣了几秒，有些气急败坏地再次发问道：“我再问你，S-腺苷甲硫氨酸，怎样才能转成成5-甲基胞密定（5-mC）？”
秦克摇了摇头，尹昊南正心中一喜，以为这小子答不上来，却听秦克叹道：“通过甲基供体在DNA甲基转移酶的催化下，CpG二核苷酸中的胞密定环上5'位置的氢补活性甲基所取代，从而转变成5-甲基胞密定（5-mC）。昊南同学，整天问这么简单的问题，我觉得你不配接受我的指导，你先回去好好打好基础吧。”
尹昊南脸色胀得通红，又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秦克对答如流，他有些不屑地看向尹昊南：
“昊南同学，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提个问题吧，芸苔属于自交不亲和植物，在花发育初期是亲和的，只有在开花前1-2天才变为不亲和，这期间SLSG分子是增加还是减少？H-S-A作为分子探针起到什么作用？”
尹昊南张口结舌，生物学体系非常庞大，有很多细分领域，他主攻的方向是生物制药，尤其是父亲擅长的生物疫苗，对于植物基因、分子生命学这个细分方向并没太多的了解，哪里能答得出来？
不只是他，就算是连他父亲尹文冲也难以解答。
但原本尹昊南提问秦克时，就问过几个子科目的专业课和选修课知识点，秦克提问这个属于生物学的知识点太正常不过了。
看着脸色胀得有如猪肝的尹昊南，秦克摇头叹道：“这么简单都答不出来？筠儿，告诉他们答桉。”
这个知识点出自系统提供的A级生物知识《五种杂交粮食作物的培育方法》，宁青筠听秦克讲解过，当下便忍住笑，以好听的少女嗓音道：
“SLSG分子在这期间无论数量还是合成速度都在增加，H-S-A作为分子探针主要可以进行原位杂交，加强表膜细胞中S-基因的表达强度……”
等宁青筠说完，秦克罕见地非常客气地举起了手中的茶杯，主动与尹昊南碰了碰杯：“嗨，昊南同学，答不出来就答不出来，反正又不是上课，答不出来要罚抄作业，更没有什么赌注或者涉及到近百亿的大生意，放松放松，别在意，回去再重温一下基础知识课程就行了。来，喝杯茶。”
这句明面安慰、实质上却暗讽输不起的话成为了压倒尹昊南的最后一根稻草，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活在光芒之中，习惯了别人吹捧与表扬的生物学天才，尹昊南何曾试过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压制得如此惨？
何况对方两人还是年纪比他小、是擅长数学的物理系大一学生！
尹昊南只觉得脸火辣辣的，实在呆不下去了，他勐然起身，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便落荒而逃。
尹文冲皱皱眉，无奈也得跟着起身告辞。
秦克叫住他，嬉皮笑脸道：“对了，听说尹叔叔最近发表了一篇对行业很有影响力的论文，我对此很有兴趣，打算用数学方法进行一番学术交流，尹叔叔应该不介意吧？”
尹文冲与他对视了一会，咧嘴笑道：“正常的学术交流嘛，欢迎。”
他起身离去，脸上还保持着笑容，心里却像吃了只苍蝇般恶心。
这次来“拜年”非但没达到原定目标，反倒是让儿子的脸面丢光、信心被打得崩溃了，尹文冲现在看到老太太那温和的笑容都觉得像是在嘲讽他。
开着车离开了宁家所在的小区很远，尹昊南依然羞愤交加，他掏出录音笔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却发现车子的脚垫太软，踩了两脚那录音笔毫发无损，只得悻悻然地重新把录音笔捡了起来，将里面的内容格式化删除掉。
“冷静下来了？”尹文冲的脸色已恢复了平静。
尹昊南羞愧道：“爸，我给你丢脸了。”
“吃一堑长一智，让你不要总是太骄傲，也算是好事。”
尹昊南叹道：“那老太婆脾气真好，我们今天算是白跑了。”
尹文冲怒斥道：“闭嘴，她总归是我的老师，不管在私下里还是在别人面前，都要保持尊敬，知道吗？”
尹昊南也是聪明人，立即便明白过来了，父亲这是见第一条上策不行，就坚持第二条中策，他忙道：“是，我们对老太太还是很尊敬的，这只是学术之争，不损及师生之谊，爸你更没有踩着老师上位。”
“嗯。”尹文冲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没错，记住了，既然没法子闹翻，那就保持好人设，只要咬死是学术上的分岐，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该赚的钱一分也不会少！”
尹昊南连连点头，又不忿道：“那嚣张的臭小子呢？”
“忍。”
“忍？我就这样被他羞辱？”
“现在你水平名气都不及他，拿什么和他斗！而且他在数学界，与你井水不犯河水，斗起来有害无利，为什么要和他斗！这年头只有利益才是关键，记住了，绝不能为了一口气而胡乱树敌！”
“可是……”
“你刚才说老太太脾气好？呵，她只是心眼清，知道一和我起冲突，就相当于给我递了垫脚石，为此宁肯忍耐罢了。这份养气功夫，昊南，你要多学着点。”
尹昊南细细回想果真如此，他不由感叹，自己要跟父亲学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他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可是那臭小子说想和你交流学术问题，分明就是知道了这次的论文事件，想替老太太出头……”
“他？”尹文冲不屑地哼了声：“我承认他有点水平，但我那篇论文，连老太太都找不出破绽推翻不了，就凭他？呵呵，随便他白折腾！一个搞数学的物理学生，我就不信他能折腾出什么浪花来！”
……
杨姨送走了尹家父子，回来喜滋滋地给秦克重新泡了杯好茶：“哎呀，这半天来差点没恶心坏我，还是秦克你有本事，青筠也厉害。看到他们临走时憋屈的表情，杨姨心里不知道多痛快！”
楚觅梅摇摇头叹道：“终究师生一场，小杨你说话注意点。”
瞧瞧老太太这养气功夫，秦克也不禁在心里赞叹，换了别人知道弟子如此大逆不道，早气得跳脚骂个不停了，偏老太太还能心平气和。
杨姨却愤愤不平道：“也就老太太您脾气好，他们两个以前来坐不到十分钟就走，这次来了倒好，借口讨教，一直缠着您左问右问，问了两个多小时，我都提醒过几次，到您的午休时间了，他们还像没听到似的！”
宁青筠这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小脸上也露出了气恼的神色：“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哪有这样上门拜年的？难道不知道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长时间劳累的吗？”
楚觅梅笑笑没接这话，对秦克道：“秦克呢你今晚是留在这里睡客房，还是回绿翠盈居？”
睡客房？
如果是睡宁青筠的房间秦克毫不犹豫就留下了，不过显然不可能。
“晚上我还是回绿翠盈居吧。”秦克走到老太太背后，替她轻轻捶背：“奶奶您要不先去午睡？等您睡醒了，我有不少生物方面的学术问题要请教您。”
老太太看了他几眼，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摇摇头道：“我不困，秦克你推我去小区里转转，今天闷家里闷了一天，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也去。”宁青筠一听放心不下就想要跟着，楚觅梅却道：“筠儿，你刚回来，留家里先把行李放回房间里收拾好吧。我也很久没和秦克好好聊天了。”
宁青筠还是很听奶奶话的，她细心地替奶奶戴好棉帽与手套围巾，又嘱咐秦克早点带奶奶回来，秦克笑着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