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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一章:什么,任侯竟然还没死?

听到卢忠的回答,朱祁钰忍不住摇了摇头。

脱脱不花果然还是经不住诱惑……

鄂尔多斯部,是鞑靼最有实力的五大部落之一,而且,是脱脱不花手下的中坚力量之一。

将鄂尔多斯部撤走,已经不单单是分兵这么简单了,脱脱不花,是真的盯上了这条西域通道。

但是如此一来,草原的局势就变得越发的错综复杂了。

在鞑靼和瓦剌之间,大明的立场自然是更倾向于鞑靼的,但是,凡事都有个限度。

脱脱不花如果要图谋西域通道,那么必然和镇守河西的关西七卫发生冲突。

关西七卫毕竟是大明的卫所,一旦脱脱不花和关西七卫发生冲突,大明势必要做出表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也先在借大明的威势,向鞑靼施压。

所以说,真的打起仗来,也先才是一把好手。

而且,因为互市的开展,草原大变对大明的影响也不小,至少相当一段时间内,互市是无法正常开展了。

如此说来,联想起孛都到京的事情的话……

“什么?派人干预草原战事?”

南宫,自从上次解了舒良围堵南宫的困局之后,朱仪再进南宫,就变成了稀松平常的事了。

当然,对外的名义上,还是给太上皇请安,但是实际上是做什么,朝堂上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这一回进宫,除了朱仪之外,还捎上了张輗,此刻,二人站在重华殿中,朱仪抬起头,神色惊愕的很。

下一刻,他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了站在太上皇身旁侍奉的女子身上,此女穿着利落的窄袖女官服饰,不施粉黛,但是样貌清丽,二十如许,静静侍立在太上皇的身边。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孛都亲自护送前来,留在南宫当中的也先之妹,其木格!

按理来说,能够进到议政殿中的,只有宦官,侍女一般都侍奉在后宫当中,但是,这里毕竟是南宫,理论上来说,就没有什么政事,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忌讳。

阮浪死了,太上皇一时之间,找不到值得信任的贴身侍奉之人,便将其木格留在了身边。

但是,太上皇信任这个女子,不代表她就可以得到其他人的信任,在南宫中,或许其他的妃子宫女,敬她受太上皇信任,可在朱仪这位成国公面前,她可没这个面子。

作为太上皇一党当中,一向以忠直敢言著称的朱国公爷,在听到太上皇的想法之后,第一时间,便将矛头指向了其木格,道。

“陛下,臣斗胆请问陛下,何以突然有此想法,可是身旁有奸佞之辈,妄进谗言蛊惑陛下?”

说着话,未等朱祁镇回答,朱仪便苦口婆心,道。

“陛下,土木之事殷鉴在前,身侧侍奉之人不可妄议朝政,否则必有大祸,还请陛下三思!”

这话口气十分生硬,太上皇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有些不悦。

见此状况,一旁的张輗心中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这朱仪,对其木格到底哪来的那么大的敌意。

平心而论,对于太上皇收下这个蒙古女子,他们这一干勋贵,也十分不理解,觉得弊大于利。

当然,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这些勋爵之家,不少都是马上战功得来的,蒙古在他们心中,始终都是敌对的存在。

但是,他们也就是心中想想而已,太上皇既然都收下了人,不过一女子而已,也没有必要跟太上皇拧着来。

可偏偏就只有朱仪,对于此事极为不满,不管是私下里,还是在太上皇面前,都丝毫不掩饰对其木格的敌意。

眼看着太上皇的脸色微变,张輗连忙找补,道。

“陛下,草原局势多变,我大明如今大战方息,正是休养之时,若是贸然动兵干预草原战事,朝堂那边,恐怕也难以通过。”

“国公爷虽然一时言语有失,但是,却也是为陛下考虑,上回因为孛都之事,朝堂上对陛下已然十分不满,若是此次再因……干预朝事,哪怕是由我等出面,朝堂上只怕也会流言四起,有损陛下声誉。”

“故而臣等斗胆,请陛下三思。”

朱祁镇坐在御座上,眉头微皱,望着底下的二人。

应该说,如今他手头可用的人当中,最值得信任的,就是张輗和朱仪了。

前者是数代忠贞的老牌世家,在军府当中人脉影响力巨大,后者则是有国公爵位,又身在东宫当中,既可以在朝堂上发声,又可以翼护太子,作用巨大。

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如今,他想要对朝堂施加影响力,如果不考虑直接下旨这种硬碰硬的招数的话,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眼前的两个人的。

何况,虽然朱仪的话说的不好听,但是,朱祁镇和他相处这段时间,慢慢的也看开了。

毕竟是年轻人,有什么说什么,虽然有时候话不那么好听,但是,忠心可鉴。

或许,换了土木之役前的朱祁镇,接受不了这样的逆耳忠言,但是,如今的他,反而对这种直率但略显冒犯的话,容忍度高了许多。

沉吟片刻,朱祁镇也感到有些头疼,道。

“朱仪,朕知道,你因为你父亲战死之事,对瓦剌十分怨恨,可若是要说在这场战争当中受苦的人,谁能比的过朕?”

简简单单的一句反问,顿时让朱仪哑了火,立刻跪倒在地,道。

“臣不敢。”

眼瞧着朱仪冷静下来,朱祁镇叹了口气,道。

“你也不必妄自揣测,后宫不许干政的祖制,朕还是晓得的,其木格在朕身边,不过是打理些日常琐事,所以,你也不必事事都猜测是其木格在对朕吹风,今日之事,朕念你不知情由,又是忠心一片,不予怪罪,但是日后,不可如此胡乱臆测,明白吗?”

朱仪明显还是有些不服,瞥了一眼默默不言侍奉在旁的其木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张輗忽然瞪了他一眼。

于是,朱仪只得悻悻的低下头,道。

“臣遵旨。”

这番神色,自然也落入了朱祁镇的眼中,他心中暗叹一声,知道想要解开朱仪的这个心结不容易,但是,至少暂时不起冲突,其他的,只能以后再说了。

将此事揭过,朱祁镇沉吟片刻,将话题转回了正事上,道。

“朕希望朝廷能够插手干预草原局势,实则另有缘由……”

乾清宫中,朱祁钰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对于大明来说,一个混乱的草原才是最好的。

或者更进一步说,一个持续混乱的草原,才是大明所希望出现的。

早在太宗皇帝时,威震漠北,四夷臣服,固然是风光无限,但是事实上,到永乐后期为止,这种极端的军事化手段,就已经开始出现弊端了。

大明过度的通过军事手段干预草原战事,对于强大的部落,均持打压攻伐的手段,导致草原上各个部落之间的攻伐逐渐减少,为了活命,许多小部落会组建起联盟,以抵御草原的恶劣环境。

对于诸多部落来说,他们固然害怕大明的官军之威,但是,这也导致他们各部落之间的矛盾迅速消弭。

太宗皇帝在时,武威鼎盛,自然宵小慑服。

但是,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越到永乐后期,太宗皇帝出征漠北的频率就越高。

世人将其归咎于太宗皇帝好战,但是边境之事,哪有那么简单,更大的原因是,随着太宗皇帝年老,对漠北的威慑减弱,这些部落之间相互吞并,让太宗皇帝意识到,他们当中很可能会再次出现能够威胁到大明的部落。

果不其然,随着永乐时代落幕,瓦剌迅速崛起,兴兵攻明,险些打到了京师之外,以致土木之祸。

所以,一味的强硬,并不是最好的手段,羁縻控制,维持草原的混乱与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点,朱祁钰清楚,也先也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如今南宫的那位,也应该看清楚了。

原本哪怕是没能顺利打到京师,可也先的瓦剌在草原也应该是占据优势的,但是,随着紫荆关一战,局势陡转,也先大败,脱脱不花的势力却得以保全。

除此之外,在朱祁钰的刻意纵容下,互市迅速开展,鞑靼的实力迅速恢复,瓦剌却陷入了谈判的僵局当中,随着沙窝一战,也先被斩去一臂,瓦剌更是人心涣散。

如今,在和鞑靼的对抗当中,也先明显处于不利地位。

想要维持混乱,就需要让他们双方的力量重新回到平衡的状态,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有两个办法。

其一是削弱脱脱不花,其二就是……

“帮助也先在草原上重新站稳脚跟,是为了大明着想!”

重华殿中,朱祁镇望着底下的朱仪和张輗,认真的开口说道。

“如今的草原,已然不是也先一家独大了,但是,随着互市的开展,脱脱不花已经成了新的霸主。”

“一旦他吞并了瓦剌,那么,便会出现一个新的也先,而且,还是一个身上流淌着黄金家族血脉,有草原正统的也先。”

“无论现在他和大明的关系多好,等到那个时候,他必然会再度对大明动兵。”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脱脱不花赢下这场战争!”

就因为这个理由,你就要让大明放弃休养生息的时间,出兵干预草原战事?

就因为这个理由,你就忘了当初在瓦剌受到的耻辱了吗?

朱仪抬头望着朱祁镇,很想张口问出自己心里的话。

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低下头。

见此状况,朱祁镇只觉得,朱仪还是认为,他是受人谗言,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于是,沉吟片刻,朱祁镇只得继续开口,道。

“朱仪,朕是大明的太上皇,自然一切以大明为重,何况,你心中有怨气,难道朕在迤北受的苦,就不是苦了吗?”

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朱仪面上踌躇片刻,道。

“陛下圣德昭昭,为国家社稷,可舍个人荣辱,臣实敬服也!”

“嗯,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办,此事便交给你了。”

见此状况,朱祁镇点了点头,一副朕心甚慰的样子,沉吟了片刻,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张輗,又道。

“至于你们所奏之事,朕也准了,只是,军府事重,此事只怕不易,若事不可得,你们也要及时知退,明白吗?”

“臣等遵旨……”

底下的张輗和朱仪二人齐齐行礼,但是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却没有人知晓。

乾清宫,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

朱祁钰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于是开口吩咐道。

“去将阿速传进宫来,朕有事要嘱咐他!”

其实没有这件事情,阿速也差不多要离开京师了。

但是,既然草原局势如此,那么阿速带领的关西七卫,或许就会变成一枚重要的棋子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解决一件事情。

打发怀恩前去传旨叫人进宫,朱祁钰的目光重新转回到卢忠的身上,问道。

“何浩审的怎么样了?”

当初召关西七卫进京,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任礼一案。

此次杨杰和金濂见面,也拿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杨家调查所得的,任礼及一众边将的诸多罪证。

其中主要涉及的,就是侵田,截杀使团,刺杀朝廷重臣三桩案子。

相较于去见代王说服他主动向朝廷呈上侵占田土的事实,反而是这个举动,更加合理。

毕竟,当初任礼入狱,就是杨洪的手笔,此事若迟迟不能尘埃落定,对于杨家来说,始终是个隐患!

这份罪证,尤其是关于任礼的,金濂已经连夜递送回宫,但是,毕竟这几桩案子,都牵涉太大,所以,必须要有完整的证据链,做到铁证如山。

何浩作为这几件案子的参与人,对其中的诸多细节,都十分清楚,他的证词,将是这件案子最有力的证据。

既然要放阿速回到关西七卫,那么,任礼一案就必须要处置得当。

听到天子提起何浩,卢忠的眼神顿时一亮,自从春猎之事后,他就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从关西七卫的驿馆当中,将何浩提到了诏狱。

这段时间,除了派人时刻关注草原的动向之外,卢指挥使一有功夫就往诏狱跑,心思可全用在他的身上了。

“陛下放心,何浩的证词,早就已经拿到了,只是因为有些事情年代久远,所以陆续在补充一些细节,但是基本的事实已经十分清楚,陛下如要审讯任礼,何浩的证词,随时可以呈送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