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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危桥绮梦4

赵贞儿服侍着殷承钰穿戴亲王吉服,今日中秋团圆夜,殷承钰必须去宫里吃一顿家宴,作为出宫的第一个中秋,祁王把吉服穿出一身战袍的感觉。

穿戴好常服,可齐腰的长发却没干透,三四位侍女用宽大的棉布为祁王干发,殷承钰等得烦了,唤陈德恩,让他把燕晟带过来。

燕晟由陈德恩安排休整片刻,受到祁王传唤,连忙起身,而赶来正好瞧见祁王在挽发。

那黑云般的长发被赵贞儿的巧手挽起,用簪子固定,再带上亲王发冠,将那黑发遮得严严实实。可是满屋飘着瑞脑的香气,还是让燕晟想起那发丝划过膝间的柔顺,脑海中不经意地浮现一句不合时宜的乐府《子夜歌》:“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燕晟心中漏跳了一拍。

殷承钰不知道燕晟心事,她抖了抖衣袖,探出手来扶正发冠,微微昂起头对燕晟说道:“今日先生在王府暂住,若是明日方便,小王自会派人将燕修接入王府,先生不必惦念。”

祁王的义正言辞把燕晟那点郎情妾意的胡思乱想赶出脑海,听到祁王还想着他小儿的安危,燕晟觉得自己那一瞬的臆想简直大逆不道,羞愧得要死,低垂着头,谢过祁王恩典。

殷承钰看着终于低下头颅的燕晟,心里舒畅得很,临离开房门的一瞬,突然拍了拍燕晟的肩膀说道:“本王先去宫里赴宴,回来再与你赏月。”

不等燕晟回答,殷承钰推开房门,陈德恩已经候在门外。

殷承钰大步走出房门,陈德恩跟在身后,轻声说道:“王爷,冯指挥使在府外求见。”

殷承钰嗤笑一声,问道:“他等多久了?”

陈德恩答道:“两炷香的时间。”

殷承钰甩了衣袖,冷笑道:“便宜他了,去备车,仪卫指挥使裴南随本王入宫。”

祁王的车架刚出王府,就被冯铮的锦衣卫围得水泄不通。

殷承钰稳坐在马车内不动,冯铮走上前来,躬身拱手道:“锦衣卫指挥使冯铮见过王爷。”

裴南掀开马车门帘,露出祁王的面容,只听祁王问道:“指挥使围困亲王府,意欲何为?”

冯铮嘴角噙着一抹笑,挑衅得看向祁王,说道:“臣来捉拿一只狡猾的小老鼠,却听说被祁王爷捷足先登了,特来讨要。”

殷承钰面上不显,衣袖之内攥紧了拳头。

殷承钰属虎,冯铮却把她比作猫,是真以为她不会发威吗?

殷承钰冷笑道:“冯指挥使玩笑了,狗拿耗子,自古以来都是多管闲事。”

殷承钰拐弯抹角骂冯铮是狗,冯铮并不生气,反而很兴奋,这些日子抓人,平淡无趣,今日终于能有点挑战了。

冯铮舔了舔嘴唇,忽然站直身,向前一步,一脚踩上祁王的马车,身子向前一探,不怀好意地低声问道:“王爷,秋露白好喝吗?”

殷承钰针锋相对地反问道:“那冯指挥使今日损伤几人?”

冯铮恼怒地刚有动作,裴南的钢刀便横在冯铮的颈间。冯铮被迫退了一步,抹了抹喉咙,发觉指尖沾着一抹血色。

冯铮舔掉指尖的血,眼中闪着狠唳,对祁王点点头道:“下官记住了。”

冯铮退回原处,接过自己的缰绳,翻身上马,对殷承钰诡异地一笑道:“王爷,我们宴上见。”

说罢,冯铮猛地一抽马屁股,纵马离开,而其余锦衣卫也随之离开,哒哒的马蹄扬起一片尘土。

殷承钰嗤笑一声,心想冯铮真是不知所谓。

中秋盛宴,那可是文人舞文弄墨的地方,千百年来的规矩,连陛下都得为之让路,这宴上怎么能容得下一只疯狗?亦或是一把刀?!

殷承钰摆了摆手,裴南识趣地放下门帘,乘御官驾车驶向入宫方向。

祁王入宫后熟门熟路地去了太后的仁寿宫,此时太后宫中热闹的很,王皇后与吴贤妃等后宫妃子都在,几位小太监给太后与众位娘娘表演街市杂耍,逗得太后喜笑颜开。

太后听到祁王来了,让嫔妃们散去,只留王皇后,并宣殷承钰进来。

太后抬头看一眼行跪拜礼的祁王,亲王吉服的金菊花团锦簇,本来万分喜庆,可穿在祁王身上,却莫名让太后想起一句“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来。

可见,祁王受罚后到底伤了根本。

太后轻咳一声,唤殷承钰上前来,对身侧的一位女官道:“你来给小钰儿把脉。”

殷承钰全身一激灵,拒不伸手,怀疑地扫了一眼那女官,只见那女官倒是很有个性,不施粉黛,素颜朝天,而且脸型还有点熟。

祁王不伸手,女官怎么把脉,太后淡淡地说道:“钰儿,这是安太医的幼女,日后还是你的妃嫔,无需避讳。”

提到妃嫔,殷承钰才想起选妃的事情。

太后猜都猜到祁王肯定把选妃的事情忘到脑后了,突然伸出一个食指在殷承钰额头点一下道:“钰儿对选妃这件事上点心,哀家天天为你的终身大事费心,可你倒好,让礼部三番五次吃闭门羹,过分了!”

太后的口吻并不严厉,虽是责备,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宠溺,殷承钰借机抱住太后的手,故意耍赖道:“孩儿不想成家,一心只想陪在母后身边。”

太后抽出手,狠狠给殷承钰头上敲几个爆栗子,笑骂道:“你这顽猴,少来这一套!自从你出了宫,心都玩野了,哪里还记得哀家!”

殷承钰护住脑袋,可怜巴巴地唤道:“母后!”

母子两人玩闹,皇后捂着嘴在一旁笑。

太后仿佛才想起来皇后来,对殷承钰说道:“还不快谢过你的皇嫂,你在婚事上不上心,可是累到他人了。这是礼部送上来京师适婚女子的名单,你皇嫂帮你选了一波,你再自己瞧瞧可有中意的,哀家给你作主。”

太后提到,殷承钰接过名册,偷偷瞄了皇后一眼。与上次相见,王皇后气色红润了些,有了几分人气,不再单薄得像一张画像,看来陛下滋润得很好。

殷承钰谨慎地谢过皇嫂,王皇后起身福一礼道:“王爷无需如此客气。前几日礼部送来海选名单,是太后让臣妾帮忙选,臣妾斗胆选了,万望合王爷的心意。”

殷承钰再拜谢太后。

太后笑道:“行了,免了这些俗礼,让半夏瞧瞧,不来看哀家这半个月,你都混成什么样了!”

殷承钰明白了,太后有意补偿她,赐予她一个专属医官。

既然如此,殷承钰也不客气了。

殷承钰谢过太后,一边伸出手让安半夏把脉,一边仔细打量对方的神色。安半夏摸到脉,诧异地扫了祁王一眼,而后那不易察觉的惊讶就悄无声息地融化在黑瞳之中,眼底隐隐浮出一点笑意。

太后询问,安半夏老老实实地答道:“王爷脾胃不和,胃经虚弱,幸得一直调养得很好,只是日后少碰寒凉辛辣之物。”

太后点点头对安半夏道:“哀家便将钰儿交给你了。”而后转头对殷承钰说道:“钰儿该把安如海还回来,也不能次次都让你霸占了去。皇后害喜得厉害,除了安如海配的安神润气丸,什么都不管用,半夏顶替都不行,还得正主来。”

这话听起来很危险,殷承钰不过一个亲王,怎么能越过一国之后去?

殷承钰听了太后的敲打,非但没诚惶诚恐地请罪,反而欣喜若狂道:“皇嫂有孕了,这可是大喜事!小王有罪,我这就派人请安太医来!”

太后压下正要起身的祁王,笑骂道:“明年开春就要成家的人了,还是一副听风就是雨的脾气,像什么样子?”

太后骂得不诚心,殷承钰就卖个萌,哄太后开开心,这事就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了。

先帝早逝,子嗣稀少,而陛下过了弱冠,后宫才有动静,此时不必去想未来的嫡庶之争,皇宫中每一个新生命的到来都是弥足珍贵的,的确值得高兴。

仁寿宫一派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