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萱露出了十分受教的表情。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看向忠国的眼神中才会没有抗拒和挑战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钦佩与连其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一点尊敬。
被柳萱这样看着，忠国有点儿尴尬。
“不是因为有钱了所以不用在意小钱，恰恰是因为在意小钱所以才能够赚大钱”。
这种台词即便是对于年轻人来讲也太羞耻了，何况忠国的记忆实际记录下来的岁月已经远超年轻人的范畴。
刚才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加上今天生意不错心情大好，所以才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没想到柳萱完全没有感觉古怪，看她的表情，似乎反而还将这句话当成了什么至理名言一样。
忠国纠结了一会儿，放弃了要柳萱忘记那句话的打算。
要真跟柳萱说那句话太羞耻，那才是真的灾难，以柳萱喜欢刨根问底的性格来看的话，她肯定会要忠国连同那句话为什么羞耻以及羞耻在什么地方全都老老实实的讲一遍的。
光是想一想这副画面，忠国就羞得老脸通红。
好在夜色深沉，这个年代街上也没有路灯，柳萱看不清楚他的面色。
为了转移柳萱的注意力，忠国抛出了新话题。
“走，找个地方吃东西。”
柳萱一点没怀疑的点了点头。
“嗯，我肚子好饿，刚刚在公司里的时候就饿得叫唤了。”
两个人都是十分饥饿的状态，这种时候去醉仙楼吃饭应该也没有问题，虽然天色晚了点，但是醉仙楼那么大的酒楼，应该还开着。
不过在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忠国就改变了注意。
促使他改变主意的是食物的香气。一个估计是晚上才开始营业的路边摊吸引了忠国和柳萱的注意力，两人闻到摊位上的香味之后，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柳萱，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即使不问，忠国也知道柳萱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
“嗯，就这里吧。”
摊位上已经有两个食客，忠国扫了一眼那两人的穿着打扮，觉得两人都不像是在外赶路，又或者在官府当差的人。
相反，两名食客穿着随意，倒是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
这两人多半是附近的居民，听他们聊天的内容，似乎还是这个小摊位的熟客。
像这种没有店铺，挑着担子做买卖的，一般而言都没有什么固定的场所，看着哪儿人多，就赶过去。
早上兴许在集市上卖，等到了晚上，又指不定在哪儿。
下午在茶馆门口，半夜在车马店附近，黄昏时候在洋人的洋行门口，总之是哪儿有人往哪儿走。
像忠国在旷州的车行，没到早上车夫们出车和晚上收车的时候，就有卖便宜吃食的商贩挑着担子过来吆喝。
而眼前这家摊位所在的位置，旁边既没有什么员工多的铺子，现在又不是什么赶集的时候，一般来讲是没什么生意的。
而在这个点，偏偏这摊位上还有食客。其中的道理就不难明白了。
这摊贩做的，应该就是这附近居民们的生意。
但凡能够在固定地方和当地的居民做成长久生意的，东西都不会差，最起码也是物美价廉，干净卫生。
忠国放心的拉着柳萱坐了下来。
小贩一看有人上门，拿着铁勺站在热气直冒的锅子跟前就问了一句。
“吃什么？”
忠国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食客，两名食客面前各放着一个大碗，正稀里哗啦的往嘴里送，听声音是面条。
“你这有什么面？”
“宽粉。”
“还有呢？”
“没了，就宽粉，”小贩对着忠国探了探头，笑了，“您是头一次来我这儿吃吧？我这儿的宽粉味道可好，附近吃过的人没有不再来的，您试试？”
忠国点了点头。
“那好，来两碗。”
“得嘞！两位稍等！”
没多少时间，两大碗宽粉就送上来了。
宽粉其实就是河粉，虎北人习惯这么叫，这东西用米浆为原料做成，可以用油炒着吃，也可以拿水烫一下之后用汤泡着吃。
这个摊位上的宽粉，就是带汤水的，和面条一个吃法。
宽粉做起来快，小贩把宽粉从竹子做的框里抓起来两把，直接扔进热气直冒的沸水锅里，然后就迅速拿出两只瓷碗开始调味。
香油，盐，醋......等到调味料放好，再从另外一只锅里舀出两勺早先熬好的高汤分别浇入两只碗里。
滚烫的高汤将调味料一冲，立刻就出来半碗热气腾腾，香美至极的汤水。
等做完这一套，锅子里的宽粉也被烫熟了。
做宽粉忌讳久煮，时间稍微长一点，宽粉就糊烂了，没法吃。
小贩手法熟练，调好味之后，时间刚好，摊位上有捞宽粉用的竹篓子，他抄起竹篓子在沸水锅里一扫，在一扫，雪白的宽粉就全都被捞了起来。
然后小贩将竹篓子抖一抖，把沸水抖落，舀起来的宽粉也全都拢在一起，再用两根半米多长的大筷子把竹篓子里的宽粉分别拨弄到两只装了高汤的碗里，最后再在上面撒上一层细细的香葱，两碗宽粉就算是完成。
宽粉端过来放在忠国和柳萱面前的桌子上，滚烫的热气直往上冲，烫得两人脸颊发热。
香葱的味道引得两人原本就旺盛的食欲更是大增，光是这样的一碗宽粉放在面前，忠国嘴里的口水就已经泛滥了。
柳萱等不及了，她本来就是长个子的年纪，比忠国更加容易肚子饿，当即就抓过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大口往嘴里送。
宽粉刚一进嘴，柳萱就叫了起来。
“好烫！呼呼呼~好烫啊！呼呼呼~”
等到嘴巴好受一点之后，柳萱再也不敢狼吞虎咽似的吃了。只能够老老实实的夹起两三根雪白的宽粉，放在嘴边吹气，等凉了之后，再慢慢的吸溜进嘴里。
忠国吃了两口，觉得这宽粉的确美味。
滚烫的宽粉顺着食道滑进肚子里，忠国的身体立刻变得火热。桌子上有供食客自行取用的辣椒油和醋，忠国拿起勺子往自己的碗里加了一大勺辣椒油，拌开了面继续吃。
一碗辣而且烫的宽粉吃完，忠国已经大汗淋漓，整个人由里到外都觉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