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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离间计

“此战我军共击杀虏贼五千余,俘虏两千,另缴获战马五千余匹,弓箭铠甲无算……”

城头上,于谦正向朱祁玉汇报战果。

先前击溃也先所率两万精锐,于谦当即命令石亨带兵追击,将瓦剌溃军杀得人头滚滚,要不是卯那孩及时回师救援,也先这支军队损失会更大。

听到此战竟然取得这样的战果,大臣们喜不自胜,城头一片欢声笑语。

然而,最应该高兴的朱祁玉,却一言不发,十分的沉默。

大臣们庆贺片刻,发现朱祁玉面色凝重,很快反应过他在担心什么。

“于爱卿,石亨在清点伤亡的时候,可曾看到太上皇的车驾?”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朱祁玉索性开口问道。

于谦忙拱手:“陛下,石将军来报,说是并未发现太上皇车驾,想必太上皇已随瓦剌人回良乡老营了。”

呼——

朱祁玉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不过心里却隐隐有些失望。

于谦说没有发现太上皇车架,也就是在回答他关于皇兄是生是死的问题。

在下令城头士兵开炮时,朱祁玉一方面希望皇兄就此死在战阵中,免得再被瓦剌捏住这个软肋,长期处于被动之中。

另一方面,他又害怕朱祁镇死于乱军,将来他会被扣个弑兄弑君的帽子,是以又希望皇兄能逃离战场。

因此,在这两者之间,朱祁玉一直摇摆不定。

现在于谦报告了这个消息,让他不用再继续纠结下去。

皇兄能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逃回瓦剌老营,说明他命不该绝,这不是自己能改变的事实,还是听天由命好了。

“现在瓦剌部整体情况如何?”

朱祁玉收起思绪,看向于谦。

“陛下,如今瓦剌三路大军皆已回师,从目前情况来看,在德胜门处,也先两万精锐损失大半,卯那孩部强攻西直门,因毛福寿及时带兵支援,给予其沉重打击,前后损失了近三千人。

后因也先部大溃,卯那孩不得不强行撤军,前去救援,以至于两千余尚在与我军交战的士卒孤立无援,成了我军俘虏,粗略估计卯那孩只带走了万余人,再加上没什么损失的伯颜帖木儿部,以及走失的部分,如今瓦剌在良乡老营的兵力大约在三万左右。”于谦把知道的情况一一禀明。

“诸位爱卿,你们觉得,此时我军全军出击,可否一战荡平瓦剌余寇?”

朱祁玉盘算了一下,瓦剌今天损失惨重,士气肯定降到了最低点,而明军士气正旺,再加上还有十八九万士兵,数倍于瓦剌军,或许能乘胜反击,一举将瓦剌人消灭。

“这……”

大臣们都沉默了,现在这个情况,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固守,等瓦剌人粮草无继,主动退出关外,这样便无一丝风险。

朱祁玉有意进取是好事,但此时明军再也经不起任何损失,而且瓦剌皆是骑兵,来去如风,就算明军这十几万人想跟对方决战,恐怕也先也不会给机会。

于谦上前解释道:“陛下,如今瓦剌虽然大败,可依旧还有几万精锐士卒,也先久经战阵,恐怕很难一战就将其消灭,稳妥之见,还是暂且按兵不动,等勤王的杨洪、焦礼部赶到,我军才能形成绝对优势,那时或许才是决战时机!”

“对对对,朕都忘了杨洪他们已经回师了,稳妥起见,还是等援军到了再说吧。”

早在紫荆关告急时,朱祁玉就下旨命宣府总兵杨洪率两万精锐,辽东副总兵焦礼率兵三万,回师救援,如果路上顺利的话,想来很快就该到了。

有了这五万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对付瓦剌就容易多了。

就在群臣说话的时候,李永昌被人吊了上来。

或许是跑的比较急,李永昌呼吸十分急促。

朱祁玉见状,忙分开人群上前,问道:“李伴伴,何事如此着急?”

李永昌左右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为难。

朱祁玉知道人多眼杂,他在这里不好开口,一挥手道:“且随朕进来。”

很快,两人就进了大殿中。

朱祁玉刚进去,就急切道:“出了什么事,可是有皇兄的消息了,他可安好?”

李永昌是慈宁宫的总管太监,算是孙太后的心腹,现在他这么着急忙慌的回城来,很有可能跟皇兄有关。

然而,李永昌却摇头道:“陛下,奴婢没有听到太上皇的消息,而是从被俘的瓦剌首领口中得知了有关喜宁的情报。”

“喜宁?”

朱祁玉一愣,皱眉道:“喜宁不是当初在皇兄身边伺候的太监吗?好像同皇兄一起被俘,现在还在瓦剌军中吧?”

“喜宁确实在瓦剌营中,在太上皇身边伺候,不过,这喜宁贼子已投了瓦剌,深得瓦剌人信任,先前也先请太上皇去宣府大同叫门、南下入侵我京畿腹地、让瓦剌人抄小路偷袭紫荆关、让于部堂和石总兵出使、乃至今日太上皇随瓦剌人进攻,都是这喜宁出的主意!”李永昌神色愤恨的答道。

“这喜宁竟如此丧尽天良?”

朱祁玉闻言,震惊的无以复加。

当初,喜宁可是皇兄身边得宠的太监,锦衣玉食、权势滔天,连张辅都被他欺负。

可没想到,在被俘后,喜宁竟背叛的如此彻底,还给也先出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主意。

“陛下,喜宁此人太过危险,必须想办法将他除去,不然遗祸无穷!”李永昌郑重提醒。

朱祁玉头疼不已,表情为难:“那喜宁在瓦剌营中,又很得也先器重,想要在万军中取他性命,怕是不易。”

“陛下不妨请大臣们一同商议,或许会有解决办法,趁着这当口,奴婢再去找俘虏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有用消息,有的话会及时禀报陛下,奴婢这就告退了。”

“嗯,你且去吧,顺便帮朕把于谦陈循等人叫来。”

朱祁玉点点头。

很快,于谦等大臣便到了殿中。

朱祁玉将喜宁的事说了一遍,大臣们无一不感觉到愤怒。

几人中,只有于谦表现的很平静,并未显得很惊怒。

朱祁玉见状,希冀道:“于爱卿,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将那喜宁出除去,这种卑鄙狡诈之徒,若是再放任下去,还不知道会给朝廷添什么麻烦。”

于谦俯身下摆,对朱祁玉道:“陛下,微臣有罪。”

殿中几人愕然不已,朱祁玉皱眉道:“爱卿此言何意,这喜宁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于谦起身,苦笑道:

“陛下,其实早在月前,薛瑞得知紫荆关告破后,就提醒过微臣,说喜宁此人脑生反骨,如今肯定投降了瓦剌,将来定会对我大明不利。

微臣当时让人调查喜宁,却没有打探到关于喜宁背叛的消息,是以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成想,薛瑞一语成谶,还真被他说中了。”

“薛瑞一个月前就说过喜宁会背叛大明?”

朱祁玉深深被震惊到了,就连殿中几个大臣,也是瞪大了眼睛,对薛瑞这种近乎于妖的洞察力感到震惊。

“确实如此,陛下不妨将薛瑞叫来问问,或许他会有解决办法!”于谦点头确认。

很快,薛瑞被引到殿中。

先是跟朱祁玉行了礼,才用目光去偷瞟于谦,想打听一下叫自己进来究竟是什么事。

“薛瑞,听于爱卿说,先前你提醒过他,喜宁背叛了我大明,可有此事?”朱祁玉目光深邃的看着他。

薛瑞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喜宁做叛徒的事发了,便答道:

“陛下,确有此事,学生之所以认定喜宁是叛徒,是因为……因为……”

说到这里,薛瑞突然卡壳了。

他知道喜宁是叛徒,是从史书中得知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是个明朝普通百姓,怎么就能先知先觉,断定喜宁就是帮也先出主意对付大明的叛徒呢?

见他吞吞吐吐,朱祁玉忽然一拍手,惊讶道:“莫非这也是天象中看出来的?”

“天,天象?”

薛瑞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个解释还真不错,忙道:

“陛下,先前太白入昴之事,学生翻看占书时,确实看到了国有奸细的说辞,当时紫荆关告破,学生就觉得是奸细所为,结合朝廷所公布的邸报,那个伺候太上皇的喜宁嫌疑最大,因而才提醒于部堂,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还真是这样。”

朱祁玉不禁感慨:“要是早些知道喜宁是奸细,肯定要想办法将他除去,或许紫荆关也能守住……”

“是臣等失职。”

几个大臣连忙告罪。

朱祁玉摆摆手,道:“这喜宁危害甚大,你们说说吧,怎么才能将他除去?”

众臣对喜宁根本不熟,一时间哪里想得出来。

就在这时,薛瑞出声道:“陛下,学生有一计,或可除去喜宁。”

“哦?”

朱祁玉眼前一亮,忙道:“快说说,究竟是什么办法。”

“陛下,喜宁做了瓦剌走狗,深得也先信任,想用常规办法除掉他,极为困难,学生此计,名为离间计!”薛瑞胸有成竹道。

“该如何实行?”

朱祁玉看向他,颇为好奇。

“陛下,若是在今天之前,这计肯定无法奏效,不过今日瓦剌大败后,便有了可行性,学生是这样想的……”

薛瑞的计策其实很简单,既然喜宁被也先信任,那就打破这种信任,让也先自己动手杀了喜宁,替大明除去这个祸害。

这几个月来,喜宁给也先出了不少主意,其中最让大明被动的一条,就是瓦剌子民遭受白灾后,他建议也先攻掠明朝京畿腹地,抢夺粮食物资供族人渡过寒冷的冬天。

也先对这个主意十分赞同,于是亲自率领大军南下,攻破紫荆关,杀到了大明京城外。

今日一败,也先肯定会震怒,势必会找机会宣泄一番。

而薛瑞的办法,就是派人给喜宁送信,让这封信故意落到瓦剌人手中。

至于内容,就夸赞喜宁,说今天他这招引君入瓮的计策十分不错。

今日明军大获全胜,有一半是他的功劳,希望他能再接再厉,继续诱导也先来送死,等歼灭瓦剌剩余兵力,便是他光荣回朝之时,至于接下来的计划,稍后会再派人告知。

等也先看到这封信,肯定会认为今日惨败,是中了明军的圈套,而喜宁便是引他上钩之人!

在这种情况下,喜宁肯定有口难辩,也先不杀他泄愤才怪。

听了这个计策,朱祁玉连连点头,觉得很有可行性,便让于谦着手去准备。

……

明军大获全胜的消息,就像是插了翅膀一样飞向全城。

这些天来,在战争的阴云下,城中气氛十分压抑,甚至很多人都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今日,得知瓦剌被剿灭一万余人,现在不得不退守良乡,这个消息就像是阳光驱散了阴霾,让城中再次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不过,这个好消息,却让某地下石室中的人感到惊慌。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全城通缉的奸商许韦昌。

此时,许韦昌站在屋中,躬身对着上首坐着的一人,态度十分恭敬。

这人穿着朴素,看起来有几分憨厚,像个寻常的中年农夫,但他眼中的阴鸷目光,却让他显得又不是那么普通。

若是有许府的人在场,就能一眼认出来,这个憨厚的中年人,赫然就是许韦昌身边的长随——祝洪。

“上差,如今的情形,咱们怕是不能继续下去了,是否要请示殿下,暂停执行计划?”

许韦昌小心翼翼问道。

祝洪端着茶盏,吹了吹浮起的茶沫,轻轻嘬了一口,回味了片刻,这才哼道:“你想撂挑子,恐怕不行。”

“可是,瓦剌人已经退走,咱们也被朝廷通缉,先前的计划还怎么继续下去?”许韦昌急道。

祝洪目光突然一凛,对许韦昌道:

“实话告诉你吧,就在刚才,殿下飞鸽传书,已告知了我新的计划,就在今晚执行!”

“今,今晚?”

许韦昌有些慌乱,躬身道:“还请上差明示,要让小的怎么做?”

“你那不是统计的有各大粮商被查封粮仓的具体位置和粮米数量么,今晚让你招揽的那些人,按数量从多到少,一把火去烧个干净,剩下的事就不用你管了。”祝洪好整以暇道。

“那可是几十万石粮食啊,全烧了城里不知会饿死多少人!”

许韦昌顿时惊呼起来。

哗——

祝洪一扬手,将茶汤泼到许韦昌脸上,咬牙切齿道:

“你这没种的老东西,竟然同情起别人来了,你就不想想你那儿子,他可还等着跟你团聚呢!”

还好,茶水凉了许多,并没有烫伤许韦昌,可噼头盖脸淋了一身,看起来十分狼狈。

不过,他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压抑着心头的怒火,低头答道:

“请上差转告殿下,小人一定会照办,只是请殿下高抬贵手,不要再折磨我儿了。”

“哼,这还差不多,你放心吧,你儿子伤好的差不多了,听说前几天已经学会了用左手吃饭,哈哈哈。”

在祝洪放肆的嘲笑声中,许韦昌顿时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