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二十。
十九。
……
电梯徐徐下降。
电梯厢内，安静无声。
显示屏幕之上，楼层的数字正在不断地下降，逐渐跌至一，继续往下，进入负楼层。
严肃的气氛在四周弥漫着，彷佛空气正在被不断地抽出，引得众人都不敢轻易地大声呼吸。
数字最终停留在了负四层。
电梯门缓缓地朝着两边开启，众人向前走去，头顶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哪怕走在人群的最后方，苏寂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前方扑面而来的丝丝凉意。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源能窖，倒更不如说是冰窟或者是低温室之类的环境。
“放轻松点儿，有一说一，这里是我待过最舒服的源能窖了。”
花见笑见苏寂一副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里顶多就是温度有点阴间效果而已。”
“我之前去过的一个源能窖因为灵能强度过大，连空气都是灼热滚烫的。”
“待在那里还必须要穿上专业的防护服和携带氧气瓶，否则每呼吸一口空气，都会像是有人往气管里灌进了硫酸一样酸爽。”
“什么鬼地方来的？怕不是里面存了一把[芭蕉扇]……”苏寂忍不住吐槽。
狭长的走道接近二三十米，很快，众人在一扇巨大的闸门前站定。
这门足有三米多高，两扇门面在中间紧紧地咬合在一起，呈现出锯齿状的缝隙。
一行人走到门前的身份验证装置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了，唐队长。”
年轻的队员小声地说道，同时有点心虚地看着一旁的唐染，“我没骗你，门禁是需要权限的……”
“必须要四大权限人同时在场才……”
“我知道。”唐染语气澹澹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一把手，二把手，主管以及监察官。
怎么说唐染以前好歹也是在星海司里混的，像这种事情压根就不需要他来教。
“可现在咱们这里一个人也不在场。”年轻的队员有点待不住了，“这里还挺凉的唐队长，要不我们先退到外面去再做决定？”
“你想走就自己滚蛋。”唐染看都不看他一眼。
反正这人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留着也就是碍个眼罢了。
对方一听这话，又是被吓得困意全无。
原本还想赶紧走的，这下直接傻在原地了，一动也不敢动。
“咯咯咯咯咯，怎么办，队长？”
“这扇门似乎完全打不开了呢？”
吕小乖用手里的尖利匕首在坚硬而沉重的大门上用力地滑动着，刀尖迸射出一道火星，然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愧是存放着一切最高机密的地方，可想而知这扇门的材质究竟有多久坚固。
然而尖锐的摩擦声似乎让哥特小萝莉更加兴奋了起来，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大，像是上了什么瘾。
唐染面无表情地抬起小臂，澹定地拍掉了吕小乖不老实的手，就像老母亲管教不听话的熊孩子。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外观看起来像是卫星电话，但构造显然更为精巧的装置。
按下了几个按钮，拨出了一通电话。
“队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该不会是打给那个炸癫的老野了吧……”花见笑道。
唐染长叹了一口气，同时有气无力地扶额道：“没办法，这种时候只能靠他了。”
很快，通讯接通了。
卫星装置亮起了绿灯，蓝色的光芒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层中亮起，一下子便照亮了四周的环境。
逐渐生成的立体投影之中，一个身材小巧，脸蛋圆润的男孩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其中。
他戴着阿拉蕾同款的联名棒球帽，穿着连身的宽松吊带牛仔裤，脚下则踩着一双新潮的儿童款老爹鞋。
肉乎乎的脸蛋上长着一套一看就还没完全长开的五官，乌熘熘的大大黑眼珠子，小巧挺翘的俏鼻，嫩得彷佛可以掐出水来的皮肤……
这个小男孩大概也就只有六七岁左右的年纪，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绝对的纯天然绿色无公害的软萌小正太。
甚至就连开口时发出来的声音，也是人畜无害的软糯糯的小奶音。
但讲话时的口吻中，却是带着一副小大人一般老练成熟，而又带着一丝油腻的语气。
“哦买尬！”
“我滴个乖乖，让我看看介是谁！”
小男孩瞪大了漂亮的眼睛，露出了小天使般纯洁的笑容，“这不是我漂亮迷人性感火辣的超甜小唐唐嘛！”
“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喔！原来是你枕边的香风……”
“少啰嗦点吧你个为老不尊的死变态！”唐染有点恼火，骂骂咧咧，“有事找你！”
“什么意思？所以没事的话就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是吗？你36.6℃的樱桃小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
小男孩抽了抽鼻子，亮出了可怜巴巴的汪汪泪眼，“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工具人？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这小孩谁啊……”
苏寂一脸疑惑，忍不住小声地问了一下一旁的花见笑。
“我估计说出来你肯定不会相信，但这家伙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屁孩子。”
花见笑耸耸肩道，“他可是星海司的前总司长，现天眼局的监察长，秦岩。”
“虽然还不能跟军机处的大人物面对面地叫板，但放在整个东夏分部里面，也是一个地位和权限绝对不低的角色了。”
“哈？”苏寂傻眼了，“一个七岁半的小孩？”
“是啊，这家伙就是一个长着一张稚嫩小鬼的脸，但真实年龄却已经超过了一百岁的老东西。”
花见笑一脸无奈地说道，“如果他想的话，去动物园看个狮子老虎什么的都可以只买半票。”
“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你还会觉得他蛮可爱的，长得Q萌Q萌的说话还好听，但只要相处的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这货就是一个喜欢喝酒还好色的油腻大叔——不对，大爷。”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苏寂已经懒得再追问花见笑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了。
自从成为玩家之后，他已经见识过太多的超自然的现象了。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不死族]，那么存在[不老族]这种东西，也是相当河里的吧？
就算跟种族没有关系，那也有可能是因为天赋的特殊性。
总而言之。
在经历过沙场游戏之后，窥探清楚了这个世界真面目的苏寂，对于各式各样前所未见的人和事的接受程度都已经大幅度地提升了。
“司长，你那些滑腻腻的油都快从你的灵魂深处里面渗出来了。”
“况且我现在也没空听讲这些不着边际的土味情话。”
唐染没好气地对这位人类高质量男性说道，“我现在需要权限，新宁分局这边有点问题，我需要验证一些事情。”
“别再叫我司长了，我已经退休了，那个疯婆子听到你这么叫我肯定又会吃醋了。”
秦岩摘下了阿拉蕾的联名棒球帽，头顶上的一撮呆毛非常倔强地跳了起来，“所以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值得你大半夜的一个卫星电话打到我这个小朋友的头上？”
苏寂一时半会还有点不太适应这货用“小朋友”来自称，毕竟一想到这老东西已经一百多岁了还在这里装嫩，就觉得这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简直完全没办法代入。
“新宁分局的源能窖，我得进去看一眼。”唐染说道，“来不及了，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了，后续我会准备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交给你。”
“小唐唐，这么多年没见，你做事的风格还是跟刚来时那样雷厉风行啊……”
小屁孩秦岩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似乎很伤脑筋地摇头叹气，“以前教给你的事情都忘记了？”
“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凡事冷静为先，冲动是魔鬼！”
“你是个女孩子，不要暴躁，要优雅，优雅！”
“暴力只是短暂的宣泄，而优雅才是永恒的艺术呐……”
慢条斯理地说着话的同时，他甚至端起了一个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抿了一小口酒，然后冲着镜头前的唐染作了一个小李子式的经典举杯动作。
“我怀疑[狂欢圣杯]被盗走了。”唐染言简意赅道。
噗！
呆毛小男孩一口老酒喷了出来，狼狈地在桌子上到处乱摸，抓起一块手帕用力地擦着吊带牛仔裤的污渍。
“这种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秦岩瞪大了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需要多少级的权限？五级以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再往高了就得向军机处申请了。”
“非必要的话，我的建议是不要惊动上面的人，那群老狗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货色。”
“三级权限就行，在新宁分局已经够用了。”唐染道，“赶紧的，我没空跟你逼逼叨叨。”
“小唐唐，我们是好朋友，你一定不会坑我的对吧？”
秦岩又露出了可怜巴巴的水萌眼神，“权限下发之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是背大锅的那个。”
“我秦岩只想过平静的生活，答应我，在我顺利退休之前不要给我惹出什么幺蛾子来好吗？”
虽然听起来语气里似乎充满了不愿，但在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唐染就收到了组织发来的最新通知。
滴的一个悦耳的提议音，显示新的授权人为秦岩，授权时间是两秒钟之前。
紧接着她当前的权限等级已经得到了提升，并且即时生效。
“司长晚安。”
唐染敷衍了一句，然后果断地切断了通讯。
她没有浪费任何一丝时间，走向身份核验机前。
“叮！”
“身份核验开始……”
很快，唐染便逐一通过了包括ID、面容、虹膜、声纹、指纹等一系列生物密码在内的身份核验。
上述的所有流程顺利完成之后，便来到了最后的权限检测。
“叮！”
“权限已通过！”
……
伴随着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巨大的轰鸣声在地下室内响了起来。
沉重的大门向着两边开启，显露出了隐藏于其后的巨大而宽阔的地底空间。
更为寒冷的凉气从其内涌出，环境的气温在这一刻骤然下降，这让苏寂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唐染忽然反手一个手刀噼在了年轻队员的脖子上。
待这家伙带着一脸惊喜的表情，两眼一抹黑倒地之后，方才大踏步地走进了源能窖之内。
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的苏寂，只觉得彷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谓的源能窖，实际上跟现世里的博物馆有着极其相似的既视感。
各式各样的超凡道具按照种类和危险的程度，被分门别类地存在和陈列在了不同的储藏间内。
出现在这里的大部分道具苏寂基本上都没有见过，但每一个古怪的东西却都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就像是一个误闯了乐高实体店的五岁小孩那样。
“喂喂喂，把你那副好像没见过市面的表情收起来，你那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
“拿出你那作为星海司队员的硬气和牌面出来好不好！”
见苏寂一副看得入迷和出神的样子，花见笑忍不住用肩膀撞了撞他，“不过都是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这鬼地方连一件青色以上的装备都没有，紫色的装备也都是最垃圾的那种末流货色。”
“难怪当时他们拒绝提供道具，怕不是担心自家的库存根本就拿不出手，到时把肖勇的老脸都给丢得干干净净了。”
苏寂不服：“道理我都懂，但我现在看见小霸王游戏机也还是会忍不住想摸一把啊。”
花见笑愣住：“说得也是，换我我也激动。”
新宁分局的源能窖很大。
一行人在里面绕了差不多整整十分钟，方才终于找到了带有特殊标识的储藏间的门。
存放在这个地方的道具，都是格外重要的，被称之为[圣骸]级别的存在。
就像是博物馆里的珍贵藏品一样，衡量一个源能窖级别高低的方式，就是[圣骸]的藏量。
每一个属于官方的源能窖内，所有[圣骸]的信息都是在组织的内网公开的，供拥有一定权限的官方人员查询。
而早在接手了[末日伞兵]的任务，刚来到新宁分局不久的时候，唐染就对新宁分局的情况有过一个大体上的了解。
其中，就包括了新宁市源能窖的[圣骸]数量和信息。
新宁这座末流的二线小城市属于玩家密度较低的地区，再加上新宁分局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所以新宁源能窖里的物资的确是贵乏得有点可怜。
整座偌大的城市里，居然只藏有一件[圣骸]，那就是[狂欢圣杯]。
而这件[圣骸]，与突然出现的[灵魂晶石]以及类人族玩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唐染的反应才能那么强烈，甚至选择了第一时间连夜赶到此处一探究竟。
很快，储藏间的门被推开了。
储藏间中央的石台上，那一盏精致而漂亮的暗银色圣杯，安安静静地摆放在石台之上。
看到这里，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东西还在。
这玩意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玩具，要真丢了，那可就真的摊上事儿了。
众人还在庆幸，唐染的神情则是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她一向对自己的第六感非常自信。
在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她内心那股紧张和不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却是变得更甚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安安静静的储藏间里，传来了苏寂的声音。
……
“这是赝品。”
他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