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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原来如此,叹人心地狱

“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地狱?”丁逸如是问道。一经和尚合十道:“有,也没有。”丁逸问:“那到底地狱是什么东西?”一经和尚淡淡一笑道:“若问地狱,不如观世间万事而言之。若是行事俯仰无愧,有没有地狱均无区别,若是行事违背天理人伦,那么他所遇到的一切事,皆是地狱。”

这是丁逸在见到坂田的下场之后,和一经和尚的问论。这坂田到底是怎么样个下场呢?这就要从头说起了。

话说坂田被幽兰剑击中以后,心中一声所经所历划过心田,一念间行事纤毫毕现,从小与哥哥在一起研讨修行,被誉为家族中的最有天赋的传人,从此后他如何为了追求自己心中的境界甚至割舍自己所爱,又如何在歧途上越走越远等等。

最让他感到难以接受的是,那些但凡与自己有过交集,无论敌我对自己的评价,均是怨恨诅咒者多而感念者少。而但凡是被自己以邪术所伤之人临终时的怨恨,诅咒痛苦等全部清晰还加己身,试想一下他满身罪孽,伤害的人有多少?

他恨不得自己马上失去意识,这样一无所知的话,反倒还更加好受多了。可他却做不到,逼入元神中的那道神念印记令他连自斩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做到,只能在绝对清醒的状态下承受,然后越堕越深。

“啊……八嘎,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为大日本帝国的未来,都是对的……”犹如疯癫一般,坂田浑身黑气四溢,不断在这斗室中乱抓乱爬。而他身上所散逸而出的黑气怨气,又被四周环境中腾起的充盛无比的生机所化去。

就这样维持了近一个时辰,坂田的声息这才缓缓消散,而身形也变得虚淡起来,那坚硬无比的僵尸之身也因为无比浓郁的生气而不断解化,最终变成点点尘土而消散,只剩下一个虚虚淡淡的影子,还在那里挣扎嘶吼,仿佛在辩解着什么。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天狗提着他的八角棍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坂田的元神,道:“坂田仙德,你阳寿已尽,现在便随我下地狱吧。”说着手中飞出一道淡金色光芒,射入坂田眉心,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门扇在他背后出现。

这门仿佛青铜铸就,上面雕刻着许多无法辨认的符文。随着那道坂田眉心中的金色光芒越来越盛,坂田似乎清醒了过来,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但却本能地大叫:“不,我死后会成神,我不要下地狱,我不要下地狱……”

可这哪里由得他?那道青铜门扇缓缓打开,仿佛开启了恐怖的深渊,无数黑气嘶吼着向坂田缠缚而来,要将他拖进那扇地狱之门,而坂田则死命挣扎。

天狗面无表情,口中缓缓念道:“我是黄泉之国的接引使,以我之名,打开地狱之门,地府之尊,泰山府君,请接收这个罪恶的灵魂。”这仿佛是一道咒文,又仿佛是一种祈祷,那大门红光闪闪,一只巨大的手从门中伸出,狠狠攥住坂田,然后一把将之拉了进去。而门中所透出的恐怖气息,令在场众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而丁逸则隐隐约约间感觉到,其实那所谓的地狱就是一处奇异的空间,这空间似乎存在又仿佛不存在,而身处其中却和刚才坂田所处的境地十分相似。

张志虚则似笑非笑,这种笑容似嘲讽又似玩味。天狗转身看着其余也是阴神的存在,微微躬身道:“你等虽然杀伐甚重,却受万民拥戴,其间功德非小,因此这黄泉之国已经拘禁不得你们,若欲轮回新生,只要真心发愿相从,便可轮转。若有来生,你们福报非小,尔等慎之,惜之。”说完转身向那扇门中走去,他一走进去,这扇门便消失一空。

而也随着这扇门的消失,整个地下陵墓开始不断震动起来,原来坂田一消失,原本凝聚在其尸身所在的地方的蓄养多年的被截断的灵枢之力便开始一下子释放出来。如是任其释放下去,必然是天塌地陷的祸患。

张志虚大叫道:“大家赶紧走,一会这地脉宣泄,无人可以生还……”他一语未毕,却见原本坂田陈尸的办工桌上,出现了一朵巨大的莲华,这莲华根茎盘结,刚好镇住那暴动的地脉,程天雪出手了。

只见那雪莲微微摇摆,发出一道神念道:“诸位请安心,天雪此来,正是为此。”说完一片浩大的山水灵息不断向那原本破碎的地脉方向延展而去。斗室中的生机更加旺盛了,那些原本虚淡的阴神身上也开始展现出绿色光华,竟然隐隐间具备了实形一样。

而也正是在这一瞬间,绝大多数阴神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纷纷向程天雪的元身所在点了点头,然后身形缓缓淡去,消失在虚空中。他们不是修行人,一直坚持至今,就是为了守护这一方平安,现在坂田大佐被他们自己的天狗拉进了地狱,此生执念已消,纷纷解脱轮转而去。

整个斗室中金色花雨缤纷,仿佛在送这些革命先辈们最后一程。其中还包括施法救助过丁逸恶战坂田的一经和尚。在一经和丁逸说完前文那一番话之后,唱诵佛号,盘坐虚空中,浑身腾起七彩光环,身形就要淡去。

张志虚脸上有些不舍道:“和尚,你此生功德非凡,何不留下图一番成就呢?”

一经将要虚淡的身影露出一种祥和的笑容:“道不同吧,我此生只愿家国安平,既然愿心得证,那便是该我解脱时了。施主,多多保重。”说着向丁逸和程玉娟以及尚未化成人形的程天雪点点头:“拜谢几位施主援手之德,若贫僧还能轮转再来,请几位相助寻我转世灵童,助我来生功果。”

丁逸心中此时一片平和:“和尚,你放心去吧。若我们来日有缘,还会再见的。”

一经微笑,右手举起成拈花印颂道:“世间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偈语颂毕,犹如大彻大悟一般,化作点点光雨,也消失了。

张志虚微笑摇头,然后道:“你这和尚,去得倒也潇洒。不过不管怎样,你我从军一场,我就用军人的礼仪,送你归去吧。”说完整了整衣冠,向那些战友们消散的地方郑而重之地敬了一个礼。

却说此时,远在十几公里远的地方的杨济时忽然感受到一种心念,似乎心有灵犀,转脸向那中医药大学的校园方向望去,只见远方有道道华光划过夜空,仿佛流星雨一般。萧峰也站直了身子:“前辈,丁逸他们把活干完了。”

杨济时点点头道:“好,不愧是我的徒弟。先辈们放下执念,解脱而去,他们尽了他们的责任,现在轮到我们干了。来来来,萧峰小子,你为我护法,我要相助程天雪修复这破碎近六十年的地脉了。”说着举起手中的天机罗盘。

脚下的山脉似乎发出一声痛苦不堪的嘶吼,仿佛要挣脱什么似的,但是天机罗盘上忽然朝天射出一道绿色光华,四方群山震动,脚下地脉仿佛以杨济时站立处为中心,缓缓汇聚而来,不断修补着这破碎多年的地脉。

便在此时,一声怪笑传来,一个阴毒的声音道:“慢来慢来,你们以为可以就这么简单地修复这地方吗?哈哈哈,有我在此,你们休想!”

那一直没露面的安倍方正从树林中现出身形来,在他身后隐隐绰绰似乎有不少人。萧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黑沉沉的木剑,指着这些人道:“真当我华夏无人了吗?”

安倍方正手里拿出一柄玉圭道:“我知道你是高手,虽然我挡不住你,但是拖延你半柱香的时间还是做得到的。这老儿全力施法,无法旁顾,只要我手下人能干扰他施法,那么那奔涌而来的地气就会一瞬间宣泄,这个城市,嘿嘿……”

萧峰面色一变,他心里知道这安倍所言不虚,杨济时也的确考虑到在修补地脉时会有人干扰,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危急局面,只怕在地底下陵墓中的丁逸等一行人只怕还不知道吧。沉着脸没有说话,那木剑上腾起了黑沉沉的光芒。

安倍狞笑着正要施术,心中充满得意,心道:“就算你们能战胜那地下的坂田两兄弟又怎么样?结果还是我们赢了,支那人不是号称天下谋略第一吗?现在居然败在我的手里,哼,这将要毁灭的城市就是我不世功勋的最好见证!”

正在安倍志得意满之时,忽然一声霹雳般的长啸从天而来,随即眼前一花,现出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这年轻人与萧峰甚是不同,萧峰气势沉稳,眉宇清秀,属于标准的型男。而这年轻人则是满面虬髯,豹头环眼,也不知道几个月没刮过胡子了,若是大半夜在路上冷不防撞到的话,会真的以为张飞张三爷从神坛上跳将下来了。

这年轻落地后,道:“那小鬼子休要猖狂,梁丘平来也!”转脸对萧峰道:“萧二哥,我没来迟吧?”

一见梁丘平赶到,萧峰原本紧绷的脸色一下子放松下来:“不迟不迟,来得正好。我还以为你这厮和大哥一样放我鸽子了呢,要不然今晚上我们可就惨了。”

“八嘎,这支那人报上名来!”安倍方正道,这梁丘平一来就和萧峰叙家常,称兄道弟无比轻松,浑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此时忍不住出声宣示自己的存在了。

梁丘平斜了一眼安倍方正,皱眉道:“萧兄,这尖嘴锉个的矮子倭奴从哪里钻出来的?”

萧峰道:“你可别轻视他,今晚他险些坏了大事呢。”说着指了指正全心施法的杨济时道:“这位是医门高人杨济时前辈。”

梁丘平哦了一声:“是这样啊,那就是说这些小矬子都是敌人咯?”

轻视,绝对的轻视!是可忍孰不可忍,安倍心中怒火冲天,虽然知道来了个高手,却也没当这人怎么样,毕竟好汉抵不过人多嘛,自己一方足足有二十人,个个都是高手。不过他却忘了高手这种东西其实也有相对意义的,得看和什么人比。

梁丘平可不好惹的很,天生的暴脾气,就算修行突破飞天境界,依然是如此,只要一有架打就兴奋。果然,一见这安倍的神色,梁丘平就对萧峰道:“二哥,你就看着我怎么修理这些牛气冲天的小鬼子的吧,别跟我抢。”话一落下,就好像火烧屁股似的向安倍从去,生怕萧峰出*自己生意。

安倍微微冷笑:“这家伙真当自己是战神吗,敢就这么冲过来?”可接下来他傻眼了,因为梁丘平冲到中途忽然身形一闪,竟然活活变成二十五个自己,每一个人服饰不同,但全部都瞪着一双铜铃大眼。

这是什么?幻术吗?可接下来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幻术了。因为他这边有二十个人,每一个人都被梁丘平照顾了,最悲惨的是,就算一人一个也还不够二十五人打啊,安倍自己面前竟然围着六个梁丘平。

一愣神间,太阳穴上就吃了一记老拳。另一边一个梁丘平大叫道:“你别抢我生意。”这边抢先出拳的那个则笑嘻嘻道:“谁让你慢来着?”那个叫屈的似乎特郁闷,大喊道:“兄弟们上啊,给我揍死这小矬子先。”

接下来就是噼里啪啦的拳脚的声音,打得安倍哭爹喊娘,什么式神什么邪术此时全然不管用了,顾头顾不了腚,刚挡住上面打脑袋的一拳下面要命所在就挨了狠狠一脚。一直打得安倍脑袋跟个胖猪头一样的时候梁丘平们这才收手,然后一个个站在旁边摸着下巴:“不对啊,这小鬼子也太不禁揍了吧,这才不到半小时就成这个样子了?”

另一个道:“我看这家伙是在装死,不如我们再来一顿怎么样?”

“不行,根据日内瓦公约,不能这样用不人道的待遇对待战俘的。”

“切,他也算战俘吗?暗地里搞破坏,图谋这不要脸的勾当,那是什么,是间谍。对于间谍的话,我认为怎么样的待遇都无所谓的的。”

“也是也是,咱们给他来个满清十大酷刑尝尝,说不定可以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

……

看着梁丘平用化身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插科打诨,而另一边那些跟着安倍来的人也是一片鬼狼嚎。因为梁丘平仿佛无处不在,全部都在心里骂娘:“这支那人打架太不讲究了,怎么撩阴脚,锁喉手,挖眼睛这些下流至极的招数都能用的出来啊?他妈的,哎哟,还在用拳头,怎么一点高人风范都没有啊。”

却说这边那安倍的确是在装死,苦忍着身体的痛苦,就等着梁丘平助手。果然被他等来了机会,此时他也不管不顾了,一面血红色的三丈长幡被他祭出来,意图输死一搏了。他这法宝一出手,萧峰和梁丘平就变了脸色,这血神帆需要以活人精血为引,这才能发挥威力。

“操你姥姥,小鬼子你死定了。”所有梁丘平齐声骂道,紧接着围住安倍的六个梁丘平手中连连划动,一个巨大的闪耀这冰晶光芒的巨大冰棺凭空出现,一下子就把那血神帆给冻在中央。原本跳动的血芒似乎被瞬间定格,丝毫没能发挥威力。

而因为这本命法宝被冰棺给封冻,安倍自己也仿佛被冰冻一般,一身上下除了眼睛可以骨碌碌转动之外,全部动弹不得。

梁丘平双眼如欲喷火:“小鬼子,什么时候都死性不改,今天你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说着居然发出了一道神念,告诉这安倍方正中土修行道千年守护的“红尘内外三大戒”以及“共诛戒”,然后这才道:“常言道,不教而诛是为虐,我们不搞这不教而诛的那一套。现在你既然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那么现在死也该瞑目了。”

安倍方正此时才知道今日遇上了惹不起的人物,又想到自己报仇的宏图大业尚未实现,就这么……这么什么他不知道了,因为他一念未完,一道明亮的剑气穿脑而过,就此没了气息。而其余他带来的那些喽啰,也被梁丘平挨个照顾,被打翻在地,只剩吐白沫的份了。

安倍刚刚死去,金光一闪,一扇青铜大门开启,刚刚拘走坂田仙德的神魂的那个天狗从大门中现出身形,又对这安倍方正如法炮制,然后对梁丘平几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大门中。

梁丘平奇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我怎么好像看见十八层地狱的大门了似的。”

萧峰似笑非笑:“你的确看见的是十八层地狱,在日本被叫做黄泉之门。”

梁丘平将化身收归一体,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萧峰:“放眼天下,但凡修行达到出神入化境界的高人都会知道这事,怎么你这个出神入化的高人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这有什么,你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

“你记得封神榜吗,上面有个掌管一十八层地狱的人物,那是谁?”

“东岳天齐仁圣大帝黄飞虎,怎么了?”

“照啊,就是他。上古时封神大战,不少高人陨落,黄飞虎因为功德深厚,被当时的大天尊封为‘东岳天齐仁圣大帝’,受天下万民香火,几千年过去了,想必他已经超越金仙境界了吧。不过当时他手中有一件上古神器‘天道秤’,善于衡量世间功德业力,与西方阿罗诃天国的‘审判天平’类似,被当时上古十二金仙联手造化了一方世界,被称为阴曹地府,并于当时的人皇商定,但凡天朝子民,死后均需受这阴曹地府的轮转与衡量业力功德。当然了,大成就者的元神不在此列,因为他们愿心坚定,可以不受这地府所拘。后来战国时期阴阳道传入日本,想必这信仰也跟着传了进去,阴阳道认为掌控世间生死的是泰山府君,嘿,就是东岳天齐仁圣大帝了。”

“哦,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梁丘平呵呵大笑:“那黄飞虎前辈可真够累的,抗日战争时候死了那么多日本兵,不知要审判到什么时候。”

萧峰道:“那也没这么夸张,其实地狱就在人心中。你想想,一个人行事瞒天瞒地却瞒不了自己,这种纠结处的煎熬其实本来就存在。你修行达到这个境界,比我高多了,应该明白天刑的说法吧?”

梁丘平脸色严肃了下来:“这倒是。虽然修行人一世修行达到世间法尽头,必然要了断一生业力,消尽所有牵挂。这和凡人的死后的那一瞬间其实是一样的,都要无差别面对自己一生的作为并为之承担最终后果,然后才能一了百了,所谓轮回其实也不外乎如此了。所以说人心即地狱,也不算错啊。”

萧峰嘿嘿一笑:“行了,三弟,别卖弄你修行高了,是欺负我还没达到你这个境界吗?我看这一次事情完了之后,恐怕我就要闭关历劫了。”

梁丘平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倒要恭喜你了,度过苦海是为不死,阳神不灭称地仙。嘿嘿,我们三兄弟现在就剩你啦。”

萧峰笑而不语。远在地下的丁逸当然不知道这还发生过这么多事,更加没有想到自己一行人刚才其实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危机,却被高手化解于无形之间了。但不管怎么说,结局是完美的,因为刚才山河镜秘法忽然一收,脚下微微一颤,地下空间中原本充斥的怨气秽气忽然被化解一空,这一切都表明这被认为切断的地脉已经被修复了。一行人出来之后,望着有些蒙蒙亮的东方,胸臆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而眼前的校园兀自沉寂,除了这些寥寥数人,没人知道就在昨夜其实经历了一场看不见的凶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