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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楼遇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渐渐行驶到街市间,叫卖声谈笑声牛马车轮声充耳不绝,文隽听着这些声音心情甚好,微微笑着道:“真热闹啊!”

杜芷茹轻轻拉开车帘一角,盈盈笑道:“韩姐姐,我就说今日出来这趟值得来吧,今日天气如此晴好,街市里又是这般热闹,再过不远就是兴平坊了,其间有家绸缎庄,是我和母亲平日常去的,料子好样式多,我们可以先去那里看看。”

文隽看着她白玉般的面庞,微笑点头:“杜女郎有心了。”

杜芷茹挽过她:“韩姐姐,你唤我芷茹就好,他们都这样唤我的。”

文隽浅浅笑道:“他们?是了,我曾听兄长是这样唤你的。”

杜芷茹听了娇羞着望着她,却不答话。

文隽轻轻拉开车帘,此时的阳光虽已经有些灼热,她贪看外间风景却并不觉得,热闹街市间有酒肆茶坊,有各色店铺,人群熙熙攘攘,京中繁华尽窥眼底,街市两旁有卖各色果子,各色小食,和各式杂耍的人,他们半蹲在地上卖力吆喝,倒为这街市增添了许多的生气。

文隽看到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街角处卖果点,不禁想到,倘若自己也生在寻常人家,平日守着茅屋织布煮饭,不那么忙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如那个妇人那般,到街市上卖些果点,虽然贫苦劳累,可是至少安乐知足。

杜芷茹见她对着车外看了许久,问道:“韩姐姐,你是不是看中什么东西了,要不我让马车停一停,我陪你下去看看。”

文隽听了,回过头将车帘拉上,摇摇头:“不过是许久没有出来了,看着这样热闹的人间烟火,觉得有些观之不足。”

杜芷茹向她眨眨眼睛:“这有什么的,这京中大大小小的地方哪里好玩儿哪里有意思我都知道,以后啊,我慢慢都带你去。”

文隽想起初遇杜夫人时,她提起女儿常在外玩耍,了然笑道:“那么,日后就烦劳你了。”

杜芷茹爽朗一笑,学着文士的样子拱手道:“不劳烦不劳烦,能有机会同佳人一起出游,吾三生有幸。”

这话一出,文隽身侧的如愿也跟着笑起来,杜芷茹身边的侍女月儿笑道:“我家女郎总是这样,让乡君见笑了。”

杜芷茹不置可否:“韩姐姐又不是外人,她不会笑话我的。”

文隽看着她,温和道:“我很喜欢你这样子,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杜芷茹不好意思笑道:“韩姐姐,说起来我还欠你一个道歉,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你原来是韩大哥的妹妹......”

文隽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打断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芷茹不必介怀,况且那件事也与你无关。”

杜芷茹愧疚道:“那韩姐姐是不是也不怪我兄长了,他......”

文隽再次打断,却只是向马夫问道:“吴伯,绸缎庄快到了么?”

只听马夫回道:“前面就是了,乡君和杜女郎准备一下,一会儿就可以下车了。”

果然不一会儿,马车便缓缓在一家绸缎庄门口停下,文隽和杜芷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幂篱各自带上,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尴尬,文隽先就着车凳下了车,然后回身把手递给杜芷茹,浅浅笑着,仿若刚才那对话并未发生。杜芷茹就着她的手下了车,亲切地挽着她,二人一起进了绸缎庄。

进了绸缎庄,二人摘下幂篱,绸缎庄孙老板见到杜芷茹后极为热情,可以看得出杜芷茹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孙老板热情地把二人请到内间的茶室,亲自为她们奉茶,然后耐心询问文隽绸缎的用途,偏好纹样等细致问题,便命人将几款上好的不同颜色和不同纹样的绸缎摆到面前上任她们挑选。

文隽看着这几款绸缎无论触感和色泽还是刺绣,都是上品,便每款订了两匹,参照往常侯府买绸缎织品的价格,又同孙老板议好价格,让如愿付了定金,叮嘱他命人将绸缎送到侯府后等曲管事点货后再付余款。

选绸缎进行得很顺利,进门的时候发现这绸缎庄的对面便是得月楼,此时也到了正午,为了答谢杜芷茹,便想请她去得月楼用午膳。杜芷茹还在惊叹文隽对采买绸缎的事处理得有条不紊,也欣然接受她的答谢。

她们戴好幂篱刚走出绸缎庄,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们小跑过来,文隽见是小年,停下脚步看他。

小年气喘吁吁道:“幸好赶上了,乡君,我们殿下在得月楼看见您了,命我下来请您们上去。”

文隽笑着向杜芷茹道:“看来这一顿,我可以省下了。”

小年将她们一路将她们引到得月楼,此时得月楼的客人并不算多,倒也不嘈杂,文隽想起去岁和周俊彦一道来的时候正是晚上,楼上楼下都很是热闹。

小年在楼梯处向她们引道:“乡君,女郎,楼上请。”

这时,一位正下楼梯的男子抬起头看向她们,口中喃喃道:“乡君?”

文隽隔着幂篱看他,发现这人有几分熟悉,那微胖的体型,还有那有些粗的声音,却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杜芷茹小声道:“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竟然遇到崔渠这个恶霸王。”

原来是他。

崔渠突然堵在她们身前,笑道:“莫非是韩侯府上那位乡君,听说可是美得赛貂蝉比西施的,今日可要见识见识。”

而后又侧首对身边的男子笑道:“沈兄也可品鉴品鉴,比起你们北燕的女子如何?”

文隽看他身旁那男子相貌不俗,只见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鄙夷地退了两步,小年赶紧拦在中间:“崔公子不许无礼,乡君可是......”

不等小年说完,崔渠抬脚向他踢了过去,皱眉不耐烦道:“什么东西?也敢挡爷的道。”

文隽连忙蹲下身去看小年的伤势,杜芷茹走上前道:“崔渠,你不要欺人太甚!”

崔渠辨出了她的声音,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杜女郎,怎么?咱们如今好歹也是亲戚了,你劝劝这位乡君,就露个真容给我看看又如何,莫非传言都是假的,其实韩侯府的千金是见不得人的。”

崔渠正在得意之际,突然吃痛地四周环顾,恼怒道:“是谁,谁敢拿东西扔我,活得不耐烦了么?”

楼梯上方传来一个声音:“哦,原来是崔渠啊,我说这外面怎么吵闹成这样,还以为是谁家的疯狗跑进来了,在四处咬人呢!”

然后他再抬抬手:“哎呀,方才手滑了,不小心把棋子扔到你那里,劳烦你归还我,不然这场棋局我就赢不了了。”

崔渠气势立马弱了下去,赔笑道:“原来是卫王殿下,无碍的无碍的,我这就让人把您的棋子送还给您。

然后忙吩咐下人将棋子给卫王送上去。”

陈简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道:“不是让你去接乡君吗,怎么自己却倒在地上了?”

崔渠脸上冷汗直冒,边拿衣袖擦拭汗水边道:“原来是殿下的人,我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殿下不要怪罪。”

他连忙让人去搀扶小年,然后塞了些钱到小年手里:“小兄弟,刚刚对不住了,这些钱您拿去买点补品,不够的话再到我府上取。”

崔渠回头向陈简拱手:“殿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走了。”

陈简叫住他:“等等,你方才对韩乡君和杜女郎那般无礼,就这么走了?”

崔渠立马站住向文隽和杜芷茹拱手到:“乡君,女郎,多有得罪,请海涵。”

一说完他便带着仆从和那位北燕人逃也似的离去,那位北燕人倒是从容不迫,走过文隽身边时轻声道:“无缘一睹乡君芳容,委实遗憾,我姓沈,名逢舟,他日有缘再见。”

见崔渠悻悻地走了,陈简快速走下楼梯,看着文隽关切问道:“还好么?”

文隽隔着幂篱望着他清俊的面庞,轻轻摇头:“我无大碍,只是小年他?”

此时小年已站起身,只是挨了崔渠一脚,见他以手捂着腹部,面色发青,陈简向他道:“你回王府去吧,让姜管事为你请郎中诊治一下,这几日便好好休养吧。”

小年感激地看了文隽一眼,随即谢过陈简,半弯着腰离开另了得月楼。

杜芷茹见了陈简,向他恭敬行了礼,陈简向她微微点头,而后引着他们上了楼上包厢。

陈简边行边向文隽道:“文朗也在。”

文隽颔首微笑不语,身后的杜芷茹却突然绽开笑容。

她们从包厢西侧门而入,直接进入帘幕遮挡的席位,桌案上焚了香,摆了些精致小食,如愿和杜芷茹的侍女月儿伺候她们摘了幂篱,又用热水净了手。细细去辩席间谈话声,这时,韩文朗隔着帘幕,向帘幕内关切问道:“方才崔渠刁难,妹妹同芷茹,可受到惊吓?”

杜芷茹脸上溢满笑意,温柔道:“韩大哥无需担心,幸好卫王殿下及时赶到,我和韩姐姐都无恙。”

韩文朗放下心来,道:“如此就好,那我也转告彦卿一声,他也在席上。”

文隽面色转冷,果然听到杜商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清雅,而后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谈论她们刚刚被崔渠为难的事,声音还算清亮:“崔渠这小子,也太无所忌惮了,竟当众唐突佳人,幸好咱们殿下去得及时,不过说起来,崔渠怎么那么怕你?”

陈简笑了两声却不言语,那人急道:“别卖关子了,崔渠出了名的恶霸,他怕彦卿是忌惮崔相,这样怕你又是为何?”

韩文朗笑着替陈简答道:“说起来还是两年前的事,那时候卫王刚回京,有一次崔渠横行霸道正好给他遇上了,他就下马教训了崔渠一顿,据说挨了那顿打崔渠差不多一个月没能下床。卫王那时又有军功在身,崔渠请崔相替自己出头,却无功而返,自那以后,崔渠每每看见卫王恨不得绕着走。”

那人听了哈哈笑道:“却是,对崔渠那样的人,就得以暴制暴。”

文隽向杜芷茹问道:“这人是谁?”

杜芷茹笑道:“他啊,是林侍郎家的公子林冠缨,虽看似也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不过委实是个趣人。”

文隽点点头,见陈简在那里吩咐酒菜,她缓缓站起身,扬声道:“我想起绸缎庄还有一些事情要跟孙老板交代一下,多谢方才殿下为我们解围,酒菜不用备我的。”

如愿见了,连忙将幂篱为她戴上,她正要启步,听见杜商道:“乡君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大可不必如此,我夫人也已在家中预备了午膳。”

文隽声音冷冷道:“杜长史何出此言,你我不是今日才初见么?卫王殿下,我先告辞了。”

杜芷茹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睛里满是不解:“韩姐姐?”

文隽轻轻抽开衣袖,眼中闪过愧疚之色,道:“芷茹,咱们下次再约。”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行出厢房,待她走出得月楼,她回身望去,不晓得如今楼上是何光景,不过今日所为确实任性了些。

她们主仆漫步在兆京街市中,如愿问道:“乡君,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

如今已是初夏时节,日中这会儿烈日炎炎,她见如愿满脸的汗滴,道:“吴伯在后巷等我们,我们去找他,径自回府吧。”

她们穿过熙攘人群,走到巷子庇荫处,放觉得热意淡了些,也放慢了脚步。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经过她们的时候用力撞了如愿一下,如愿一下子跌坐到地上,那少年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撞到这位女郎,你没事吧?”

如愿好心道:“没事,你走吧!”

文隽见那少年疾步离去,觉得有些不对,扶起如愿时警觉道:“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如愿冷了半晌方反应过来,摸了摸腰间,惊道:“乡君,钱袋不见了,是刚才那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