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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君子六艺

第一百零七章 就怕下鬼的人

此时此刻,便是严明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他胸口剧烈起伏,心潮汹涌,再看对面那少女,再一次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来,双眼空洞地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就如一个傀儡般,对准自己的胸口,又是一发——

即便仍旧没有任何火星冒出来,严明也仿若从那少女的空洞涣散的眸子看到铺天盖地的海啸向他袭来,他想跑,可无处可逃,双脚如被施了定身术般定在原地。

他眼中的神彩,终于在大浪覆顶的瞬间,被击得支离破碎。

待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黝黑的口子再一次对准他胸口时,他神思已然涣散,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身前,急喘着气,嘶声喊道:“够了!够了!”

活的好好的,谁特么疯了要跟她玩命!

“我认输,我认输,你先把东西放下。”严明喘着气,小心翼翼的将手往下压,示意她平静,千万别激动。

可对面那少女的神情,却从始至终都是过分的平静。

而与之相反,此刻,在这渐近黄昏、温度已降的天气里,围观的众人,竟如同自己经历了一场浩劫般,手心后背全是汗,连额角都有大滴的汗水滑落,头皮一阵阵发麻。

不怕吓人的鬼,就怕下鬼的人。

田蜜依言,缓缓放下手来,她慢条斯理地将卷起的衣袖铺平,直到看起来一个褶皱都没有了,才抬起头来。

她唇角一抿,大眼看向明明已有虚脱迹象,却强撑不倒的严明,什么都没说,只回归的最初的目的:“那么六千金?”

谁也想不到,生死关头,她记挂的,竟然还是黄金。

真不亏是账房,心里眼里就只有钱、钱、钱!

是该说她勇气可嘉,还是可悲可叹?众人眼中的神色,无一不复杂。

严明吞了口唾沫,一屁股在虎皮大椅上坐下,脸上早没了那份意气风发,神色间尽是疲惫之态。他对手下摆摆手,很快便有人擦干额头的汗下去准备了。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在场成百上千人,竟没一个开口说话。

六千金不是个小数目,直过了许久,那手下才领着人抬着箱子出来,那箱子一打开,里面果真是金光闪闪的黄金。

“我严某人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既然愿赌,就肯定服输。”精神恢复点后,严明看田蜜的眼神,已是大不相同。

她今日这骨子狠劲儿,别人可能会胆寒甚至惧怕,但对于长期混在道上的严明来说,却是十成十的佩服、甚至敬重,他直言不讳地道:“我严某人这辈子,除了服我远在京城的大哥,还从没服过任何一个人,姑娘虽然年幼,但这身胆色,却远非常人所能及。”

说到这里,他拱了拱手,郑重点头道:“在下,心服口服。”

田蜜见此,低头轻咬了咬下唇,挣扎了会儿,才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微有些赧然地艰难说道:“不敢……当……”

众人均当她谦虚,可站在她旁边的阳笑,却眼尖的发现,自家从来不会脸红的姑娘,那白嫩的脸上,竟可疑的红了下。

方才,他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自没心思考虑太多,此刻见此情景,再回想姑娘平时的作风,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味。

自家姑娘一向自诩是个识时务的人,别看她有时很大胆,但没有把握的事情,她通常不会做。而这件事上,她却完全颠覆了自己的理论。

用姑娘的话说,这不科学!可究竟哪里不对味,他一时还想不到。

见危机解除,对峙的两人还有点不打不相识的意味,他便放松了下来,安心站在田蜜身后,决定回去再问。

严明现在看田蜜,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这看顺眼了,一切就好说了。

他一眼扫到那些金光灿灿的黄金,眼中神色一闪,便问道:“姑娘胆识过人,才能卓绝,应不是那投机取巧之辈,在下不解,姑娘为何行这以命换财之事?姑娘要这黄金,究竟是何用途?”

这姑娘,换这黄金的意图……众人同时想到了答案,而后,面上的神色,在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先前,在得知她想以赌谋财时,他们是极为看不起的,无论到什么样的地步,投机取巧都是不值得推崇的,有这等心的人,本身的气节定然是有问题的,不值得人认同与尊敬。

可这姑娘却给他们呈现出了另一种赌来,不,那应该不叫赌,因为她显然是有把握的。她有那个能力算尽一切,不费一分一毫,就帮人赢个满怀,将自己真正相见的人引出来。她也有那份常人望尘莫及的胆色与拼劲儿,连严阎王,都不得不退缩。

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是不是得隆的人,都这么肯拼肯干,个个都能为作坊牺牲?无所谓名誉,甚至生命。

这种作坊文化,也真是冠绝古今了,难怪能迅速勃发,又能绝处逢生。

无论他们赞不赞同田蜜今天的行为,但对她的认可,却是毫无疑问的。再想到他们先前,竟生出了那样的念想,此刻这脸上,真是一片火辣辣。

“田姑娘……”喃喃一句低语,话一出口,便咬了咬嘴唇,再说不出其他。

唔……田蜜撇去那点不自在,让自己不去看众人抱歉的神色。

看着他们抱歉,她愧疚呐!

别说她不是真正的为救作坊而赌上自己性命,就是这救本身,也不是那么纯粹伟大。因此,这目光,她哪里承担得起?

她纯粹,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大坏蛋一枚啊……

“姑娘,三当家还等着你回答呢。”阳笑提醒了走神的田蜜一句。

“记得刚开始,三当家问,得隆是什么?”田蜜顿时收敛心神,稳了稳,并无他意,微笑地道:“三当家您可以不知道得隆是什么,在场诸位也可以不知道,但作为一个得隆人,却是必须要知道的。得隆有难,得隆人怎能袖手旁观,挑断骨头连着筋呢。”

她并没在此多说,说到这里,已经能增强凝聚力了,若是多说,反倒矫情。

而且,此言也不差,她在得隆一天,就是得隆的员工,若是力所能及,自然要帮扶一把的。

“今日寻到三当家这里,虽说是事出有因,但到底给三当家造成了一定影响,这确是小女的不是。”对方态度好了,她自然要更好才行,有三当家这样一个朋友,可能挡十个百个敌人。“小女也没想到,三当家如此海量,竟丝毫不跟小女计较,小女,佩服。”

这一记马屁,拍得严明很是舒服。钱财,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了。今日能结交到如此对他胃口的人,钱什么的,根本不放在眼里。

是的,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大抵看一个人顺眼了,那个人就什么都好了。如今,严明不止没有半点要为难田蜜的意思,竟还当着众人的面,挥挥手,直言道:“姑娘你就别抬举我了,姑娘今日让严某人大开了眼界,这日后,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只消说一声,我严某人定不推辞!”

田蜜诧异地看他一眼,感觉他神情不似做假,又当众给她撑台,心下有几分感激,便含笑道:“三当家如此爽快,田蜜也不能叫您吃亏。”

见严明挑眉望来,田蜜便伸手作引,道:“门外有几样礼物相赠,请三当家一同前去看看。”

严明二话不说,当即起身,随田蜜出门。

到得门外,众人均默契地将视线落在那红绸盖住的东西上,待田蜜让人揭开后,众人都奇怪看着那些从不曾见过的东西。

田蜜给严明的回馈,是后世赌场新出的玩法,不止有实物,还有详细的规则介绍。

严明大为惊叹,在田蜜的指导下,当场操作了起来,而这番动静,也正是在免费给他做宣传了。

此时,严明对田蜜,那是没得话说了,再三表示,有事一定招呼他。田蜜微笑着点头,面子里子都给足了的。

如此,这原本以为的砸场子,到最后,却是双赢的局面。

只是,田蜜看着看些赌博工具,笑颜之下,却有几分沉郁。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严明挥手千金,不与她计较那么多,但她如何能坦然受之?而她能回报的,他能看得上的,对他有用的,大概也只有这个了。

至于这是不是助涨了赌博风气——世间难得双全法,她真的,顾不了那么多。

算是她的亏欠吧,来日方长,或许有机会还。

田蜜与阳笑满载而归,路上,阳笑终于忍不住低声在田蜜耳边问道:“姑娘,我怎么感觉,你跟那三当家赌命时,有点不对劲儿呢?”

田蜜倒是一挑眉,有点诧异于他的开窍。

“不错啊。你看这个。”她忽地一动手,变戏法般从右手手心里变出颗琉璃珠子来。

阳笑瞪大了眼看着她手心里那颗琉璃珠,而后秒悟了般,目瞪口呆地指着她手腕上的铁环。

如他所愿,田蜜将铁环露出来,打开夹子。

果然,里面空空如也。

阳笑瞪着空落落的夹子,对自家姑娘,那可真是崇拜的五体投地,他结结巴巴地道:“姑、姑娘,你竟然在众目睽睽紧张万分的情况下,耍花招……”

难怪自家姑娘的神色一直平静地出奇,好像生死在她眼里不过浮云而已。

其实,哪有什么赌命,哪有什么能将人五脏六腑绞毁的琉璃火药?从始至终,那都不过是一场心里战争罢了,而这场心里战争,陷进去的,其实根本只有严明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