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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初见税监

第一百四十章 被惦记上了

林当家的,想必,是几夜未眠了吧。否则的话,他一个没有半点武力的人,身姿哪能那么‘轻盈’?

“好好休息。”最终,她只轻声道。

而林微雅,则在几步开外潇洒的挥挥手,看背影,月白风清。

田蜜微微一笑,随后下了楼,到了楼底,她忍不住抬头,看着天上烈日高悬,不由想到,上一次下雨,好像还是在富华礼佛那天吧?

那天啊,发生了好多事呢,被杨贤陷害,在佛寺中接过沉甸甸的平安符,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云仙子,似乎,还有高价收粮的德庄商人……

心头忽有异样的感觉滑过,却不等她抓住,就消散掉了。

田蜜摇摇头,深吸口气,打起精神往家走。

“娘,小川,我回来了。”推开小院院门,田蜜习惯性的扫视一圈院子,然后,目光定在大魁树下的案几上。

阳光穿过老魁树茂密的枝叶,落在略显凌乱的书卷上,其中一束光,就打在安坐在书页上的小人儿脸上。

小人儿仰着脸,嘴巴咧得大大的,笑容分外明朗,在那大大的眼睛里,撒满了细碎的阳光。

田蜜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也不去跟它打招呼,撒丫子就往屋子里跑,中途差点就撞倒了闻声从厨房中迎出来的谭氏,好在她及时调转方向,险险避过,脚步十分灵敏的一错,回头对谭氏憨憨一笑,而后又开跑。

“这孩子。”谭氏摇头失笑,笑容温软,只是笑着笑着,忽而又暗淡了下来,望着那个方向,纤长的眉轻轻蹙起,神色间有股轻愁。

站了片刻,谭氏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有些神游地返回厨房。

“乔宣。”人未至声先到,田蜜推开门,迎面看着屋子里光线暗淡的样子,脚步不由地放缓,慢慢往里屋走去。

她看着无人的屋子,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在隆起的床上。

她没有再唤,而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床前站定。

乔宣睡着了,薄被未搭,脚下靴子未退,身上衣服未换,头枕着胳膊,脸微侧,发丝散落在颊旁,闲散的有几分慵懒。

从窗户纸中透入的微末光芒,笼罩在他脸上,在他线条流畅的鼻梁上打下淡淡暗影,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

浓淡相宜,却不显尖锐。

而那张淡红的唇,便是睡着的时候,也含着轻微的弧度,好像在做一场美梦。

田蜜莫名的笑了。

笑过之后,她兀自点点头。看来,大家都很累呢,大白天睡觉,可不是他们的习惯。

辛苦了。

她抿抿嘴,俯下身,伸长了短胳膊短腿,努力勾到床内侧的被子,小心地搭在他胸口上。

她看向床尾的靴子,想了想,还是无视掉了,转过身,轻手轻脚的离开。

刚走两步,床上想起了窸窣之声,她回过头,见乔宣伸手将被子拥在心口,调整了下姿势,未睁眼,也未说话,只唇角的笑容深了些许。

显然,她还是打扰到乔宣了,不过他困成这样,却并没有特地起来跟她打招呼,只是用这种形式告知她。真好。

田蜜笑笑,依旧是轻手轻脚的离开。

而此时,德庄府衙里,气氛就不这么和谐了。

府衙后院,大堂之中,只闻得“哐当”一身响,一套上好的青花茶具,便碎成了片儿,顷刻间,滚烫的茶水四下飞溅,满屋子噤若寒蝉。

却有一人视若无睹的从杯尸上跨过,长长的裙摆淌过茶渍,一路拖延至主位,径直在另一旁坐下。

卢东阳见着此人,脸上的神色收敛了些,见到她华贵裙摆上的污垢后,又挥手让婢女收拾,然后将人都赶了出去。

卢东阳拱拱手,“云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长长的幕离覆盖住容颜,辨不出云仙子的表情,只听她淡淡道:“大人何须多礼。”

卢东阳遂敛身落座,刚想伸手斟茶,发现连杯带壶都被自己砸了,僵了一下,又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来,端坐在那里。

云仙子将一切纳入眼中,也不点明,略有些沙哑的女音别无情绪的问道:“事情如何了?”

卢东阳脸色顿时又难看了起来,忍着火气道:“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了,市舶司长史就是不招,坚持说自己贪墨有罪,无人指使,若是有,也是——我。”

岂止是不招,他想起审问时的场景,这心头还堵的慌。

暗牢之中,无论他们用尽什么方法,市舶司长史都只是笑,嘴边是笑着的,那眼睛也是笑着的,只是那笑看着他的眼神中,竟是悲悯。

他太讨厌那种感觉了,那眼神好像在说,他就在下面看着他,他总有一天会比他死得更惨一样。

搞得他现在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市舶司长史一身鲜血,就那么盯着他笑的样子,别提多渗人了。

他气息纷乱,云仙子却并没有为此分半点神,而是沉思一会儿,思索道:“此事蹊跷,市舶司长史与你相处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很清楚。此人向来视财如命,心思又缜密,他在德庄贪张枉法无数载,硬是没出过半分披露。你说他为求财伤尽天良我信,可你说他突然间幡然醒悟以身殉法,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就是不可能的事啊。”卢东阳道:“可偏偏,这是事实。”

怪就怪在这里,到底是什么让市舶司长史突然变节?

云仙子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忽然一紧,一口咬定道:“市舶司长史,定然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偏这会儿被人揪住小辫子了?”卢东阳果断摇头否决,但他否到一半,一看说话的人,又郑重起来了,严肃问道:“仙子可是已有了计较?”

他怎么就忘了,面前这人,可是神机妙算的云仙子啊,这天底下,能有什么事满得过她?

云仙子从始至终没关注过旁的,只是专注的想着整件事情,刚那么一会儿,她似就已经疏通了所有关节,此刻淡然地道:“若我猜得不错,岔子,就出在那本账册上。”

“账本?”卢东阳眉头一皱,回味过来后,点着头道:“这么一说,倒是了。这本账册,在市舶司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核心人物知晓。可这一次,它这么轻易的就被我的属下找到了。这其中,必然大有问题。”

云仙子微微侧头,低沉沙哑的声音紧跟着道:“能查到都有谁知晓?”

“市舶司的人都让我控制起来了,我这就去办。”说办就办,卢东阳倏然站起身来。

“此事定要深究,若是不将那幕后之人找出来,下一个遭殃的,谁都不知道会是谁。”云仙子随之起身,脚步不紧不慢的往前踏,只在临出门之前,又交代道:“顺便,你也帮我查查那个叫田蜜的小姑娘吧。”

“田蜜?”卢东阳皱眉,而后想起这人在码头上坏了自己的大事,那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更加不好看了,咬牙道:“这个祸害,当初在金铭阁,本官就不该放过她!”

“说什么都迟了,连我也未曾想到,那个在算法上很是了得的小姑娘,在其他方面,竟然也一点不弱。”云仙子微微仰头,透过面纱,迎向满天阳光。

有风穿堂而过,白纱浮动,贴在她脸上,凸显出深刻的五官。

她曲指轻弹幕离,衣块翻飞中,漫步而去,强光中,有袅袅余音传来:“先别动她,两日之内,我要清楚她的底细。我倒要看看,这个在凤阳楼上差点毁我声名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来,这个田蜜,是彻底引起云仙子注意了啊。

卢东阳立于堂中,冷冷一笑。

引起云仙子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

田蜜,自求多福吧。

卢东阳也是一弹衣摆,大踏步往外走,他刚走到门外,迎面便有一仆从快步而来,恭恭敬敬递上一封信给他,“大人,税监大人亲笔书信。”

税监?卢东阳面色一肃,忙接过来,小心拆开。

只见信笺之上,只有寥寥四字: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这是税监大人的忠告。

也是,市舶司捏住德庄漕运的关口,德庄来来往往的货物都要经市舶司的手,这可是个油水很足的衙门,长期以来,市舶司都在税监大人的掌控中,此次市舶司出事,税监大人未免牵连,自然要断这一臂的。

他虽然很想看阮天德那老匹夫倒台,但市舶司一案,他也曾分过一杯羹,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倒是不必在此事上做文章。

阮天德,你可真是只老狐狸啊,大杯的羹都被你吞了,就剩了点渣渣给我们吃,到头来,也要我们给你差屁股。

好,一个个都好得很呐。

卢东阳厉眼微眯,手里的信纸越攥越紧,最后揉做一团,被撕成碎片,手一扬,漫天都是残屑。

飞扬的纸屑中,紫色官袍随着步伐鼓荡起来,卢东阳大步离去。

但巧的是,他还没走两步,又一个差役匆匆冲进来。

差役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慌,见到他,连礼都忘了行,哆嗦着嘴巴叫声“大人”,根本没注意他紧皱的眉头,便自发凑到他耳边,快速说了几句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