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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夺冠之题

第九十五章 对策

田蜜嘴巴往两边抿开,她笑眯着眼睛,很是无害地道:“这个啊……到时候就知道了。”

怎么可以说她现在也不敢肯定呢?说出去,谁也帮不了她,反倒会动摇民心。

“怎么这样啊……”吕良脸一垮,故作不满地道:“这短短的时间内,我连自己家底儿都掏给了你,你却连一个问题也不愿回答,未免也忒不厚道了点。”

吕良,二十有二,北方人,一年前到德庄来做生意。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家境还算殷实,人脉还算不错,长相也还过得去。但这些田蜜只是听听就罢,她觉得有意思的是,这厮竟然专门跟官府打交道,据说是朝廷什么时候需要啥,他就能弄来啥。

田蜜在思考着这些信息,闻言只是微笑,不接这茬。

接下来,无论吕良怎么问,田蜜都笑而不答,到得茶喝得差不多了,吕良便很是自来熟的送她回家。

可能是因为刚来到这世界之初就接受过吕良善意的原因,虽然许久未见,也未深交,田蜜对他却莫名的放心。对于他的自来熟,也是乐见其成。

吕良的马车,在巷子口停下,两人下得马车,边聊着边往里走,但田蜜四下一看,却觉出了不对来。

那墙角卖糖葫芦的,那房檐下卖鞋垫的,还有旁边绣楼上不时打着转的,怎么以前,都不常见啊?

事出有异,她却没生出什么危机感,反倒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林家动作真是快啊,这才一个下午,就安排好这些人了啊。这是不是说明,林三郎还算看得起她?

田蜜噘了噘嘴,深吸口气,转移开视线。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人总会想出办法的。且走且看吧。

两人照旧谈笑风生,若无其事的走到田家门口。

人家特意送她回来,于情于礼,她都该请人进去坐坐的。

田蜜站在门前台阶上,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道:“吕老板,我家便是这里了,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吧,进来坐坐吧?”

如田蜜所料,吕良根本不知道客气话是个啥,当即很欢快的点头,双眼晶亮的道:“好啊好啊,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囧,看来,吕同学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含蓄,真不知道他这样的性格,是怎么和朝廷做生意的。

田蜜只得把这只领进门,可在走近院子的时候,她看着坐在魁树下自己左右跟右手下棋,下得很是悠然的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有没有搞错,她刚明明都通风报信了的,家里有客人要来,他怎么、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院子里?不该避避吗?

谭氏和小川闻得声音出得门来,看着悠悠然坐在院子里的人,也微微诧异了下,但两人也都很快收拾好情趣,招呼的招呼,看茶的看茶。

田蜜纠结了下,在吕良满是期待的等待下,硬着头皮一一为他引荐:“这是我娘,姓谭。这是我弟弟,姓田,单名一个川。这是……”

谭氏和田川都相继跟他见礼,轮到乔宣时,田蜜顿了一顿,斟酌了下,才在吕良格外好奇的,甚至有些八卦的眼神下,灵光一闪道:“这位,是我弟弟的西席,乔夫子。”

“啊……”吕良的语气似乎有些失望,当然,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讪讪摸摸鼻子,退后一步,微躬着身,对乔宣拱拱手,摇头摆脑地呤道:“幸会、幸会。”

乔宣只是轻轻牵起唇角,漆黑的眸子含着点点笑意,微俯了俯身,矜持地对他颔了颔首。

田家几人都有些小尴尬,这两人却自在的很,乔宣更是很有主人意识的对吕良做了个请的手势,指着那树下棋盘,含笑道:“可要杀一场?”

吕良倏然一惊,忙摆手,讪笑道:“不了不了,我哪儿是夫子的对手,我坐坐就走,真的,坐坐就走。”

乔宣于是也不再为难他,而吕良,当真是坐坐就走了。

田蜜送吕良出门,回来后,直端端的在乔宣对面坐下,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就那么看着他,木着张脸,也不说话。

乔宣落下一子,抬头见她这样子,不由笑问:“怎么了?”

“乔宣,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吕良,是常跟官府打交道的人。”田蜜重重的说完,定定的看着乔宣,等着他懊悔。

谁知,乔宣依旧只是浅浅一笑,边观摩着棋局,边抽空抬头看她一眼,很是云淡风轻地道:“官府又怎么了?”

一副跟他没关系的样子。

田蜜真是气得心肝脾肺都上火了。他这什么态度?有这么不在乎自己人身安全的吗?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乔宣总有超常的感应力,他将手上的黑白子随手放回坛子里,抬起头来,专心的看着她,轻声安抚道:“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顿了顿,他又很认真地说道:“其实早就应该让你明白的,我从未违反乱纪过,因此,也从不惧怕官府。”

乔宣的声音,总是和煦如微风,舒适轻缓,带着微微的暖意,让人听着,不自觉的深信不疑。

乔宣漆黑如星空的眸子里一片宁静,静得似有浅浅的光流淌,淡红的唇边有着轻微的弧度,温言坦诚道:“我不希望在你眼里,我是见不得光的人,请一定不要误会。”

不是责备,而是期许。他希望,至少在朝夕相处的人那里,他并非鼠雀之辈。

这是他的心里话,男儿坦荡荡,短暂的潜伏,也不过是在蓄力。

想说的话说了,不论听者是何反应,总归他轻松了。于是,他略带愉快得舒展了眉眼,轻勾了勾淡红的唇角,含笑低语道:“让你为我担心这么久,是我的不是。”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有那么点嘚瑟?

田蜜又想气又想笑,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表情,于是故作镇定的道:“我没那么想过。”

乔宣点点头,沉呤了下,看了她一眼,见她故作不觉,便摇头笑了笑,忽而问到:“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田蜜佯装不解,眨巴眨巴眼睛,困惑的看着他,半张着嘴巴道:“告诉你什么啊?”

乔宣也不恼,只是点点头,顾自道:“那就是自有办法了。”

田蜜笑而不语,而后也不给乔宣再说话的机会,匆忙站起身来,丢下一句:“你继续下吧,我去厨房帮帮娘。”

乔宣看着那矮矮小小的背影飞快溜走,微微轻叹口气。

看来,是没有办法啊,或者,是没有把握。否则,那个人,就应该骄傲的抬起头来,满脸嘚瑟。

还真是要强,都不愿意告诉他呢。

不过也没关系,几千金而已,即便最后她真的拿不出来,他也自有办法解决。

林家三郎?青州霸主?只手遮天?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天到底有多大罢了。

次日,田蜜到得隆,很敏锐地发现得隆的气氛变了,变得躁动不安了。

应该说,从昨天张老板当众被云姑娘否定之后,得隆的声誉就一落千丈,订了货的纷纷找上门来,表明就算是要付违约金,也一定要退货。

如此大的退货量,让一众管事慌张了,可任他们费尽唇舌,那边也毫不松口,不止不松口,还反过来劝他们早作打算另谋下家。如此,得隆的管理层,也开始动荡不安了起来。而管理层发生动荡,下面的工人,就更是不安了。

田蜜刚到得隆,屁股还没坐热,就见几个管事推推搡搡的在账房外头徘徊着,最后,还是郑管事一咬牙,英勇地走了进来。

“姑娘。”郑管事也不绕弯子,顺手拉了张椅子在田蜜对面坐下来,非常郑重地道:“姑娘,下面都快乱套了,今天好多伙计来找我,问得隆是不是没有钱,要撑不下去了?而且,有几个销售业绩很不错的伙计,一大早就来找我辞工,我也费了老大的劲,才暂时稳住他们,说等东家来了自会给大家一个说法。可这东家总也不来,这拖下去完全不是个事儿啊。”

销售业绩这个词,是田蜜预算规划出来后,为各部门设立了绩效考评,这才流传开的。

见田蜜只是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以为是田蜜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不由焦急地道:“姑娘,我跟你明说了吧,现在不止内里人心不稳,就是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也全都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咱们得想想办法,断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啊。”

从昨日张老板以无畏开场,以狼狈谢幕后,他的事,就被许多人当做笑话来讲,什么‘下里巴人的贵族梦’,什么‘从枝头掉落的山鸡’,什么‘哗众取宠不得善终’,总之,每个比喻都极尽刻薄,没一个人看好得隆。

“据说,现在连赌坊,都有人以此开赌局,赌得隆究竟以多块的速度倒下呢。”郑管事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说出这话,抬眼看向田蜜。

田蜜如今在作坊的地位超然,张老板不出来做主,一筹莫展的众管事,自然只能来找她了。

想到张老板,田蜜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关键时候,他又学了那乌龟的缩头大法,把烂摊子推给她了。

田蜜在心里轻叹口气,面上却是带着微笑,她明亮透彻的眸子看向郑管事,含着丝温和笑意道:“这样吧,你以最快的速度,把伙计们都召集起来,也把那些买家都好生请来,我来跟他们谈。”

张老板的隐瞒,虽然让她恼火,可轮到她自己,却也只能如此。

身后的危机自己扛着,要对身前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见田蜜肯担这事儿,郑管事如释重负,众管事也都跟着松了口气。事实上,不止伙计们想要个说法,他们也想啊。不止他们,那些商家,甚至是那些小老百姓,哪个不想要个答复的?

而既然大家都想讨个说法,那聚在一起,也就容易多了。

时间紧迫,田蜜吩咐下去,众管事就行动了起来,不日便安排好了场地,一切准备就绪。

关乎生计,也都是蛮拼的。

而收到得隆的邀请函,众商家都约了相识的人,讨论了开了。

此刻,一间茶楼里,就有几个商家边喝着茶,边说着这事。

一药堂管事的摊开那印着得隆标志的帖子,一看,挑眉道:“哟,明天呢,这么急,得隆也真是火烧眉毛了啊。”

“可不是嘛。”另一人也展开自己的帖子,他本是想粗粗扫一眼,却在看到署名后擦了擦眼睛,奇道:“我没看错吧?得隆大账房田蜜拜上?账房?为什么主事的是账房而不是老板?这不合规矩吧?”

“你们现在才知道啊。”坐在主位的,赫然就是林家七管事林岩,此刻,他压了口茶,镇定地放下茶杯,为众人解说道:“得隆不是传出消息了嘛,张老板那天受了伤,如今抱病在家呢。说起来,这得隆的大账房可是个了不得的人,可以说,得隆有今天,都是她的功劳。这姑娘是真正的精打细算啊,在节税方面,简直是无人能及。”

“姑娘?”众人不由惊讶,而后却是洒然笑道:“节税这么厉害啊?前不久督审司查透漏税查得那么严重,怎么,这姑娘竟然没事?”

显然,他们把节税和偷漏税画上了等号,好像想节税就只能靠偷税漏税做到似得,熟不知,这全是两个性质。

“我记得那次得隆也遭了秧了吧?可见,也真是偷漏的太多了。”有管事的接道:“不过倒是没听说其中有小姑娘被鞭笞,想来,是找到替罪羔羊了吧。”

“说的是,一众大男人,哪能让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遭罪啊?”那人又接到:“如此,这姑姑娘搞的这劳什子的聚会,你们觉得还有必要去吗?”

听到这里,众人已是玩笑心态,却忽闻角落里一道声音肯定地说道:“去,为什么不去?不管是谁,只要她代表得隆,就一定要给我们个说法。”

众人不由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少年。

少年本就高高瘦瘦,一席黑色锦衣加身,更显得修长挺拔,他眉眼色深,看人的时候格外深沉有神,说出来的话,也显得分外有力,即便在这德庄,他地位并不算高。

众人相视一眼,想了想他说的话,也微微点头道:“蛇兄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这少年平时很少开口,此时见他主动说话,有人便起了搭讪的心思,略有些倾羡地道:“听说蛇兄的药蛇专供得隆,得隆这回栽了好大一个跟斗,怕是难以爬起来了。蛇兄今后,有何打算啊?”

这话,让在座药商皆看了过来,纷纷期待的看向那少年,寓意明显。

那少年却只是声音平平的道:“以后如何,须得看得隆明天再说。”

显然不愿透露口风。众人只得笑笑,一齐转向林岩,待他最后定夺。

“唉,你们……”林岩本是想解释,可见众人都对自己脑补的情节赞同不已的样子,一甩袖,作罢了。

就先让你们如此想着吧,见过那姑娘后,你们就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愚蠢了!哼!

“得隆既然公开邀约了,我们去看看又何妨?”林岩如此道。

他这么说,相当于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而外面那些等着林家表态的人,自然也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唯有林岩在心头琢磨着,自家家主的心思可真是难猜,明明是要逼得隆到绝境,眼看着就要成了,又突然配合起田姑娘来了,难道他觉得垂死挣扎的猎物更有意思?

哟……林岩抖了抖鸡皮疙瘩,决定不想了。毕竟,他要是摸得透家主的想法,他还不早就成家主了啊,那显然不可能嘛。

如得隆忽然濒临倒闭的消息一般,得隆邀约众有生意往来的商家共赏要事,也在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德庄。

但也同样的,人们讨论的不是得隆会用什么方法救活自己,而是它究竟能败得多快——他们根本不相信得隆明天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田蜜要主持得隆大会的事情,就连谭氏这个内宅妇人都知道了,她担心归担心,却也不想在家这个唯一的清净地提这些糟心事,便只是贴心的为她打点好一切,其余的,概不多说。

这大概是一大堆压得人透不过气的事情里,唯一一件让她感觉轻松的事情了。

而她想了一晚上,路倒是找了,不,应该说,在她应承下的时候,就知道有一条活路的,只是,她一直找不到打开的钥匙。

想了一晚上,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而第二天,却是得隆与众商家约好的时间。

这是一场硬仗啊。

田蜜出门前,深深呼吸,而后对望过来的乔宣抿嘴一笑,握握拳头,示意自己完全可以。

乔宣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摊开来,放了个小糖人在她手里,然后替她收拢,紧紧握住。

见田蜜抬头望来,澄澈的大眼有些呆愣,他抿开淡红的唇,浅声微笑,道:“你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所以不用一个人承担满世界的风雨。

而田蜜显然不解其意,她垂眸,看着紧握糖人的小拳头,轻轻一笑,她不是一个人呢。

她深吸一口气,所以,必须得可以,还得可以得有底气,不然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可能说服得了别人?

于是,在踏入得隆前,田蜜就一直处于一种自我催眠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