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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掌中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是非黑白, 并将其称之为信仰。可人们也总是忘记, 信仰是会背叛信徒的。

长笙在塔兰城中长大,罗恩·白纳徳法师是她心中最值得尊敬与信赖的长辈,蒋筝在这位长者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矛盾,却一点也不想告诉长笙。

因为她知道, 自己说出的一切疑点,都会被长笙一一排除, 因为信任是无法轻易改变的,当人深信一件事时,一切与其背道而驰的真理, 都会成为错误。她让长笙别太信任那老头, 长笙不解,她也只笑了笑, 说年纪太大的人容易犯迷糊,不能太过依赖。

这样毫无诚意的借口, 一听就知她又在胡扯。

“太明显了,不是吗?”蒋筝抱膝坐在院中, 小声问着。

包子已在客房中睡下, 这一路奔波不停, 他已经很久没在柔软的床上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回到塔兰后, 仿佛卸下了所有包袱,沾床的瞬间便呼呼睡去。

可总有人是睡不着的。

长笙去找塔斐勒了,也不知多久会回来。

盲轻“嗯”了一声, 显然,她也看出了不妥。

冥络一族在深海中守护了龙骨数千年,他们对外界的事所知甚少,又如何在危难关头准确无误的找到入云塔中的法师求助,并成功得到回应?

瓦格隆与艾诺塔相距甚远,就算求助,为何不去更近一些的沃多寻求帮助?

身为护国法师,奇怪的传送阵出现在国土之上,只因对方只言片语,就出手相帮,不计后果?

这些,都可以解释,只需一句情急之下难免无法冷静判断就可以尽数解释。

可当她刻意真假参半地说着这一路的经历时,护国法师神色的细微变化却是一丝一毫也没逃出她的眼睛。

那不是初次倾听时应有的神情,他知道很多事,甚至清楚她刻意隐藏不说的内容都是什么,这才会在她每次故意略过,甚至做出些许言语漏洞时,他选择了故作信任,不去点穿。

只可惜,眼睛里的情绪,是最藏不住的。

他看似平和地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得意,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不像个睿智的长者,倒像个阴险的邪魔。

真的不是他主动联络海底的灵,将她们带回来的吗?

蒋筝不禁在记忆中搜寻,黑龙复生,远东一站死伤无数,长笙回国领罪……那段时间,这位护国法师又在哪里?她怎么也记不起来,国难当头,这个护国之人却仿佛并不存在。

再仔细一想,最初决定前去沃多,就是这位法师的指引。而如今,他又要把长笙送去艾格特,而且是那么的急促。

“我有一种预感。”蒋筝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棋子,毫无知觉地走着别人早已布好的局。”

这一路,不像是毁灭龙骨,更像是在帮助黑龙更快的破除封印。

“棋子猜出真相了,往后的路就不走了吗?”盲反问。

“……”

“祭司绝不会任人摆布,只要我们做到她交代的事,剩下的,她会做得比谁都好。”她说着,转身走向客房,不忘沉声低喃:“棋子也有失控的一天。”

或许吧。

蒋筝闭上双眼,想要打个盹,却无奈疲惫的身体干扰不了活跃的思绪。

在入云塔上清醒之前,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或者说,那不是梦。

她在一片混沌中迷失了自己,最后遇到了一个人,说愿把力量交给她,只需她向一个人带一句话。

醒来后,她记起了那人的身份。

菲尼克斯,两千年前,被千叶流砂亲手杀掉的不死鸟。

——在你的记忆里,我看到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是爱是恨都该烟消云散了,她却一直惩罚着自己……

——如果,你还能再见到流砂,请代我转告一句话。

她的声音很轻,没有一丝仇恨,温柔得仿佛要将两千年的爱恨苦痛都一笔勾销。

她说,我原谅你了,你也……原谅你自己吧。

蒋筝睁眼,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想起了远方的千叶流砂。她本该死了,却还活着,每一天都承受着比死更重的痛苦……那些可以保护他人的力量,是那么沉重。

不管怎样,这一路都要陪那个倔强的孩子走下去,不是吗?

她看见月下朝自己快步跑来的长笙,下意识起身相迎。

“回来了,这么快。”

“没什么好说的。”长笙笑了笑,“他让我放心去,塔兰有他。”

她早在之前寄回的信中说了黑龙之事,塔斐勒凝重的神色意味着他什么都很清楚,其余的事,早就无需多说。二哥让她不要信任塔兰的任何人,也许,如今的塔兰早已和当初不一样了。

“我说……你二哥除了这些话,就没说别的?”蒋筝不禁好奇。

长笙沉思片刻,忽然快步向着冥络的书房走去。蒋筝连忙跟上,直到走至书房窗边,长笙才停下脚步。

她愣愣地望着窗内那一盆特别普通的花草,绝对不是当初她与冥络一同种下的那株……可花盆的样式,却熟悉得让她有些心慌。

“这……这是当时,当时……”蒋筝不禁皱眉,下意识握紧双拳,道:“路雷克房间里……”

那种名为魇昧的魔种,当初就藏于这样一盆极不显眼的花草中。

不,不一样,只是同一个花盆罢了。

这是一个暗示!

——如今的塔兰没有信任可言。

塔兰的人不值得信任了……

大哥……如今的塔兰,又有多少人像当初的大哥一样被魔物控制。

不管罗恩值不值得信任,她必须抓紧时间,结束这一切,不能再让黑龙继续为祸艾诺塔!

“阿筝,我知道你不信任罗恩大人,可时间紧迫,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蒋筝点了点头,道:“听你的。”

***

远处,入云塔上,年迈的法师□□着复杂的咒语,运行未经王者意愿的传送之阵。

塔斐勒掐算着时间,等待着一人的归来。

弗兰格不负所望,带回了他要找寻之人。

他将贵客送入事先请人布好了阻绝一切外物结界的房屋,转身面色沉重的看向了弗兰格。

“你这么望着我,我有点心虚。”弗兰格挠了挠头,似乎想借此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

塔斐勒拍了拍他的肩,将一物塞入他的手心,道:“帮我收着吧。”

“这……”弗兰格不由一愣,“这女人的玩意儿……咳,不会是那精灵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塔斐勒笑而不语,只拍了拍弗兰格的肩。

“这东西给我做什么?别人给你的。”

“大难当头,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我不能总惦着,不是吗?”

“诶?那……”弗兰格茫然了片刻,震惊地指了指身后贵客所处的房间,道:“这,这这这……你不会是要以这种方式了断吧,这也……也太……”

塔斐勒将他的话语打断:“还记得我的命令吗?”

——带他来见我,事后杀之,无需再次汇报。

弗兰格咽了口唾沫,道:“记得。”而后,神色冷峻,手作刀状,抹了一把脖子。

“还有呢?”

“啊?”弗兰格一秒懵逼。

还有啥呀?

“好好想。”塔斐勒说着,转身走入房中。

弗兰格站在屋外想了片刻,终于记起。

塔斐勒曾说,凡事都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那是命令。

弗兰格不知发生了什么,却隐隐感觉,塔斐勒再从这间屋中走出时,一切会都发生变化。

***

沃多,生命树。

“几千年了,你看看。”

“入云之塔压不住我的心,无望之海葬不了我的意,那滚烫的熔炉,烧灼我的身躯太久了,我依然活着!你看,这棵垂死的树,还能断了我的命?”

“你废话越来越多了,这几千年憋得慌?”千叶流砂言语中满是淡漠。

她脸色苍白,越发虚弱,却坚毅得仿佛永远不会倒下。

她应该是死了,但她需要活着,每天都在尽全力的让自己活下去,哪怕身体渐渐枯槁,痛苦时蜷缩扭曲得不成人形,都不能这样就死去。

黑龙的意识在她最虚弱时入侵了她的整个世界,从此,天是暗紫色的,叶是枯黄腐烂的,一切的一切在她眼中变得了无生机,她知道,这是黑龙送她的幻象,那个家伙,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将她彻底侵蚀。讥讽、质问,或是闲来无事笑着与她聊聊天,无一例外的,一字一句都对准着她的弱点,将她的旧伤一次次掀开。

或许,换做别人,只露出一刻的胆怯或茫然,就会彻底变成黑龙的傀儡。

可黑龙低估了她的意志。

她激动过,愤怒过,甚至争吵过,但最后却都归于了平静。

毕竟,她的大半世界,早已被麻木所覆盖。

她早将此生最后一丝伤痛都留在了两千年前,谁又能轻易揉碎一颗麻木了两千年的心?

“我很好奇,你究竟要硬撑到什么时候?是想亲眼看我重归这片大地,把你守护一生的地方,燃烧殆尽吗?”

黑龙的讽刺声声入耳,带着几分猖獗,让人忍不住去厌恶。

千叶流砂只随便“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可怜。”黑龙总爱说人可怜,仿佛一个可怜的人听到了这样的话,就必然会自怜自哀。

在他看来,那些一直努力着,却难以成功的人,是那么的可怜,可悲,无比渺小。他们想要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改变很多事情,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如今,四方封印再也镇压不住他的神识,他恐吓着每一个镇守者,也享受着那些人每一分惊恐的表情。

畏惧、贪婪,让他们甘愿臣服于他,只等哪一日他重临世间,为他们带来他所承诺过的一切权与势。

“长笙那个孩子啊,估计以为自己得救了,其实那个传送阵,本就是带他们回塔兰的。她们的行动真慢,慢得我都等不及了,不推他们一把,怎么行呢?”

黑龙的语气像忽然是在与老朋友炫耀自己的得意之处。

“他们还一步步顺着我忠心属下设计好的方向走去,把这一路的顺利当做好运,天真又可笑。”

“你真可怜。”千叶流砂忽然打断了他的炫耀。

黑龙讨厌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断,他不可置信的愣了愣,而后冷冷一笑:“什么?”

“一个人很寂寞吧?寂寞到要和一个镇守了你这么久的对手说话来换取心头一丝慰藉。”

“寂寞?笑话。”

“那些听命于你的人,或畏惧,或贪婪,唯独没有真心。”千叶流砂说,“你却还在炫耀他们的忠诚,真可怜。”

“我用得着你可怜?”

“看看你的后人,希尔达、长笙,都想杀了你。”

黑龙忽然怒叱:“你闭嘴!”

千叶流砂笑了,她比谁都懂得用何种方式去撕裂一个人的旧伤才是最痛的:“你的爱人,雯,当年明明活了下来,却不愿见你,五族联手诛杀你时,也没有选择出面救你。”

“我随时可能杀了你,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无视着黑龙的愤怒,问道:“知道为什么吗?”

“我叫你闭嘴!”

黑龙的怒气忽而暴涨,层层黑烟聚成恶龙之态,面目狰狞的向千叶流砂席卷而来。

“因为,”枯叶在空中飞旋,千叶流砂起身迎面而向,神色冰冷得异常凌厉:“她记忆中的你,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自甘堕落,修习禁术,沦为所谓的魔神!”

“你以为世界背叛了你,却只是你先背叛了世界!”

毫不留情的激怒,令恶龙在空中嘶吼,似在示威,狂风刮动着她的轻薄衣裙,勾勒出瘦弱却又倔强不屈的身形。

忽有一道微光闪过,千叶流砂扬手一挥,一道刺目的灵光瞬将恶龙之形压回地底。

“少用你的高姿态来俯视我,你搞清楚了,此时此刻,谁才是真正的蝼蚁。”她冷冷一笑:“哪怕只剩一口气,应付现在的你,也已绰绰有余,不过是懒得动手罢了,你还真敢骑在我头上?”

“我说舒服了,你可以滚了。”她喃喃着,四周归入一片寂静。

她敛了方才的冰冷,一如往日般神色淡然,看了一眼终于变回了常色的天空,没有欣喜,只有一声轻叹。

等待召见的灵女获得了许可,走至她的面前,欠身行礼,刚要说话,便被千叶流砂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生命树,甚至整个沃多都早已经不再安全,黑龙的意识猖狂地游荡在四周。

千叶流砂施了一个结界,这才开口道:“说吧。”

灵女点头,道:“艾诺塔二皇子塔斐勒托我将此信带给您。”

——自认将人玩弄于鼓掌间的魔,能否想到掌中之人,也会笑里藏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