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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扎根觉得无聊,躺了一会,起来简单收拾起被子。想喝杯水,拿起暖壶一晃,空的,拎起来转身往外走。

这时,门被推开了,是李萃萍。她右手一个提包,左手一个网兜,网兜里是水果,还有罐头什么的,风尘仆仆地就进来了。

扎根先是一愣,转身放下手里的暖壶,自然亲切面带笑容地急忙迎了上来。那热情劲儿好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又好像是做给别人看的,以此来证明什么似的。也许是发自内心吧。

“萃萍。来这么快啊!一路颠簸挺累吧!先洗把脸,凉快凉快!医院不是家里,啥都不方便,没坐没站的。就坐床沿上歇歇吧!”他接过提包、网兜,忙活着放到床头橱上。嘴上让的亲热,其实也没见他准备什么,两手空空,转来转去,没抓没落地干热情了一番。

“你还没吃饭吧。待一会,我去买!”他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一看屋里没有其他人,李萃萍不腼腆。但也难免有一丝初次来矿的拘谨。

“不用买了。我吃饭来的。”她坐下了。

“要不,先喝杯水吧!”提起暖壶正要倒水,他这才意识到壶本来就是空的,看了李萃萍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壶里没水,我这就去提。”

“别忙活了,我也不饿也不渴。你手术刚拆了线,不担事,自己要处处小心,万一有个闪失,就麻烦了。”她关心爱怜地说。她把暖壶接过来,放回原处,回身见他还木愣愣地站在那儿发呆,又说道:“你也坐下歇会儿吧,别累着了。动手术,就是怕累,怕营养跟不上。千万要注意!”

他表示服从地干笑了笑。

妻子一番关心体贴的话和他准备好的热情都一股脑儿地表示完,倒觉得无话可说无事可做,不好意思了。站不是,坐不是,想笑笑不自然,想不笑又绷不住嘴,连手都没地方放了。今天怎么了,一个大人,几天没见妻子的面,几句话就弄得手忙脚乱了。也没做过什么,就那点事已经散伙过去了,至于这么紧张吗?他心中嘀咕着,埋怨着,妻子发话让他坐下,又愣了愣,畏畏缩缩地坐在他对面。坐在对面太近,又往旁边挪了挪,距离合适了,心情也平静了。

在沉默中,李萃萍倒没觉出什么,掏手绢擦了一下脸,又用手绢朝脸上扇着风,想起丈夫隐瞒长病的事情,心疼地数落道:“长这么大病,要不是二柱碰见你,你还不说是不是?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咱爹妈整天念叨你,以为你出啥事了呢,这就要差人来矿上看你呢。”

“阑尾炎切除,没啥,看把你吓成这样,八成是二柱回家把我的病说的楞严重吧。”他看着妻子笑着说。说在嘴上,这才想起捎信并送妻子一同来矿的李二柱没上楼来,“哎,二柱呢?”

“他呀——,我一下车,啥话还没来得及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这个李二柱,鬼头蛤蟆眼的净道道……”李萃萍笑着抱怨道。她当然知道李二柱急急忙忙离去的那层意思。

扎根笑了笑也意识到了。

又闲聊了一会,李萃萍在说说笑笑中无拘无束起来。也便随即产生了初次来到这样高大的楼房内的新鲜、好奇,尽管屋内的设施十分简单、素雅,她还是逐件逐件颇感兴趣地看了一遍。接着,她站起来走到窗前,这是楼,楼下的一切一目了然。下边是两个姹紫嫣红鲜花盛开的椭圆形的大花园,中间相夹的是一条红砖铺地又嵌边的小路。前边不远处是一幢外表设计科学、讲究的5层医院机关大楼。一切病症的结论都来自这里。透过一个个四方正大敞亮的玻璃窗,看到里面带着听诊器神情严肃的医生、活泼可爱的小护士和看病的病人们出出进进。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看样子早就和医院的医生、护士混熟了的年轻人,用另一只手在比比划划饶有兴致地对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医生讲着什么。还有一对年轻男女护士,不避嫌地站在窗前,好像是扯幌子地欣赏着楼下的花园,主要目的和心思大概是在谈情说爱吧。这一幕情景,不知使李萃萍产生了什么美妙联想,她一个人有趣地笑了。

“哎,扎根,你知道家里人说你们这些煤矿工人啥吗?”她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前边那个窗口。

“不知道。”

“你猜猜?”

“猜不着。”

“他们说你们这些煤矿工人是‘煤黑子’。干得是天底下最脏、最累、最苦的活,一辈子下井见不着太阳,人在阳间,‘活在阴间’。——我不大相信。”她收起目光,走过来,坐下,有趣地继续说道:“你们住着这么又高又大的楼房,穿的衣服又这么好看,谁看了也不会相信。”

“不相信归不相信,其实这是事实。再说,”说起煤矿上的事情,他有种深有体会的感慨,但由妻子引发的兴趣,冲淡了他即刻产生的深沉思想,高兴地说:“你光看着我们在井下穿着漂亮衣服的形象,当然不相信,有一天你看到我们下井穿的那身衣服,肯定吓你一跳,自然也就相信了。可是,人们扯闲谈的时候都说我们是‘煤黑子’、活在‘阴间’,冬天,点炉子取暖的时候,谁也没有想起过我们这些挖煤的煤矿工人。”

“是这样!”她有同感地笑了。

“我们这些被人们说成是‘煤黑子’的人,天天在煤里滚煤里爬,上来井,再不穿件像样的衣服漂亮漂亮,恐怕早把我们忘到九霄云外了。我们自己也觉得委屈得慌。”

这几句诙谐的话把李萃萍逗笑了。

很久,他没看到妻子笑得这样开心愉快了。他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也高兴地笑了。

这时,有人敲了下房门。

“请进。”扎根以为是送药的护士,没回头随口说道。

门开了,是那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