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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谁说她下午也不下地干活了。

她和苗巧云、张凤云剜了一上午地,就尝到了干活劳累的苦头。其实,说是一上午,太阳没升到中天,她就嚷嚷着累得腰酸腿疼,肚子饿得不撑劲了。有气无力地把铁锨撂在一边,坐在地头上等走了。这是她今年初中毕业后第一次下地干活。因为她最小,又是刚毕业,两个嫂子自然没攀她,说了几句玩笑,由着她了。

实际上,一家人并不指望文秋干活,哥嫂好几个,什么活也不用她干。照理说,有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优越条件,在学校,她原本应该努力学习,有所追求,考个中专、大学什么的以示回报。可是,她就是不专心、不珍惜,什么不考虑,上下初中来也是将就着。考中专、大学的雄心更没有;怎样描眉画眼,搽粉抹胭脂学得又快又好,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花枝招展,走过去几米了,身后的风中还飘着化妆品的香味(为这严厉的父亲没少训斥了,再训斥也是有分寸的,女儿毕竟不是儿子。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大十八变,长大了总是爱打扮的。换了儿子,说什么也不行。)。再加上她聪明活泼,小嘴乖巧会说,一家人都非常喜欢她,拿她当小孩儿待。唯有当父亲的罗青海没给过她一个笑脸,她当然最怕的是父亲。

吃过午饭,她就悄没声儿地把门一关,躺在床上,哥嫂们谁来敲门她都装睡不醒,死活不开门。等他们车动铃铛响地下地干活都走了,她爬了起来,不放心,耳朵贴着房门仔细听了听,又掀起门帘透过玻璃往院里瞧了瞧,确实没有动静了,打开了房门。嘴里哼起了小曲,对着墙上的大镜子梳理了几下运动头,开始描眉画眼,搽粉抹胭脂,拉拉前襟,再拽拽后背,从头到脚上下一身都看着顺眼舒服称心如意了,这才鸟雀一样走出屋。

院里静悄悄的。唯有厨房里有一丝响动。敞开的房门、窗户里正往外淌着腾腾的水蒸气。文秋往里一瞧,索回了头。是罗大妈。正往簸箕里拾着刚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馍馍。

“妈,你在忙活啥呢?”她站在门口明知故问道。

“我就知道是你,鬼丫头!剜了一上午地,下午就偷懒了!”罗大妈一句一停地数落道。可能是刚出锅的馍馍热,烫手,说话停顿时在吹手,“快进来,帮妈拾拾馍馍。”

“嗳。”她脆甜地答应了一声,头顶热气走了进去。她一边往外拾着,一边吹着烫红的手指抽空问道:“妈,俺爹知道我不下地干活吗?”

“知道。是我用话给你挡了。要不,你爹非让你干活去不可!”罗大妈透过扑脸的白气,疼爱地看着偷懒高兴的女儿笑着说道。口气中带着偏爱和袒护。

“那我太谢谢妈了!”她又吹了吹手,利索地拾出一个馍馍,嘴甜话巧的说道。

一锅馍馍,娘俩有说有笑很快就拾掇完了。晾在正房里间屋早先准备好的面板上,把簸箕撂在一边,文秋看着又白又大腾热透暄的馍馍,随手掰了一块,香喷喷地吃着走了出来,身体斜靠着门框站住了。罗大妈照样忙碌地料理着善后工作。刷洗了一下下锅的竹箅子,习惯性地挂在厨房门外的墙钉上,回头又见她拧着流水的笼布走出厨房,在手中抖开,晾在院里扯着的铁丝上。转过身来,看见女儿的嘴没闲着,拉直了一下前襟,就笑着数落上了。

“刚搁下饭碗又饿了!”

“干活就得吃饭!机器不膏油还不转呢!”

“啥时候也堵不住你的嘴!”

她活泼娇美地一笑,道:“妈,还有啥指示吗?没啥事我出去玩儿啦。”吃净手里的馍馍,她走了过来,拿着要走的架子。

“这闺女,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是小孩子脾气,光贪玩!不下地干活,也该帮妈在家拾掇拾掇。”她话虽然说地严肃,在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面前,她的脸却始终严肃不起来。她对谁都是如此,微胖略有些浮肿的脸上,说话时总是挂着慈祥、贤淑、善良的微笑,给人一种当老人的亲切和热情。干枯的头发在脑后挽起个髻。时常穿着一身洗得颜色有些发淡的蓝褂青裤,这都使人想到她是个勤俭、朴素、干净而又历尽艰辛的老太太。

“有啥好拾掇的。翻过来,调过去,再拾掇还是那些破铺衬烂套子,没值钱的货!”她的话又快又急,带出一股子轻蔑的口气。

“你这孩子,这说地啥话!不是当妈的数落你,再过个年巴半年的,你也就成了人家的人了,不学着料理家,到了婆家,有你作的难,有你受的气!”

“妈,看你扯到哪儿去了……”她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了。

“好好好,妈不说了。家里不用你拾掇,你帮妈洗洗那几件衣服去吧。妈没空儿洗。”罗大妈有趣地给女儿开了个玩笑,岔开话题,转身又回厨房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