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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且做山海(上)

深夜。

流光如电般划过了天际,向着东方大地飞去,御剑之人速度极快,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寻常人家早已熟睡,万家灯火不见之后,极北的星却似乎更为耀眼了。

黎明到来后,日出,又渐渐的滑落了,很快,大地再次被黑暗所笼罩。

中州,东海畔。

身形仓促的人停了下来,脚下飞剑化作一道毫光飞入袖中。

风残月的神色有些慌乱,东海畔没有一丝生者的气息,静的可怕。他试着以灵识入了海中,却搜索不到一讯息,整个青蛇族凭空消失了,化作了乌有。

下一刻,已入了大海之中。

海水冰凉,冬日的海水看不清了,风残月周身浮起了淡色的光,身体随着妖元力慢慢入了海水之中……

一步,是一片荒弃的水宫,下一步,却是坠落于深海之中的锁妖环。

灵物失了气息,已经没有了主人的印记。

风残月凝视着锁妖环,心中那害怕的念头愈加强烈了,而海水下飘动着死者的妖息,他忽然的僵住了,不敢抬头去看前方。

海水冰冷,他没有忍耐多久,身子缓慢的,又极为僵硬的站直了,眼睛望了过去。

顺着微弱的光芒,冰冷的海水下,青色的身影入了风残月眼中。

那女子没有再笑着,也没有娓娓走来,她的身形僵死了,再也无法移动分毫,一柄沉重的铁剑穿胸而过,牢牢将她钉在了海底。

一具,失了魂魄的尸体。

立在原地的人没有动,连目光都没有动一下。

许久,又不知究竟有多久,天地黑暗着仿佛永远也不会亮起,阴沉沉的乌云覆盖在了天空,日出日落,看不到了分毫。

深巷,酒家。

风残月自顾自的倒着酒,桌案上堆满了空酒坛,店里的二想是已经睡下了,风残月晃了晃空掉的酒壶,也不再去招呼二,自己端了两坛酒,又坐回了位子之上。

头痛欲裂,酒水穿过了喉咙,不想记起的事情却依旧清晰的在脑海中,风残月晃了晃头,只觉得眼前的事物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了些醉意。

可蓦然指尖的冰凉,又使他想起了冰冷的尸体,风残月不禁想着,这一生为多少人立了墓碑。

“是我害了你啊。”风残月声的。

他沉沉的将头扣在桌上。

千年了,你要守护的人仍旧无法守护,你要得到的终究无法得到,你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千年,岁月不曾使你成长,却令你的灵魂堕入了无边深渊。

心中的不甘,颤栗,悲愤与恼怒,都要耗空了,都要一不剩了!

“你害怕么?”

心中忽然有这样一个人,对风残月柔声着。

是的,我害怕,我害怕再失去我的一切,我喜欢的人,我爱的人,我身边的所有啊!我一次次的在得到的边缘失去了,我一次次在摸索,可我知道,有一刻我的念头松动了,我真正想要的太平,实在是一种奢望。

“那便化身为我吧,得汝所得,失彼之失。”

黑色的气息冒出了,风残月身体剧烈一颤,猛地见他抬起了头。

乌青色的双瞳中寒光一闪,黑色的气息迅速退却了,不过片刻,在周身冒了出来。

吱呀一声门响,老旧的木门发出**声。

入门的是一个白衣的童子,面目俊秀,身上有着一股书生气息,但眼瞳明亮,手中执了一卷画。童子走到了风残月面前,轻声道:“敢问这位仁兄,是否愿花十金买我的画?”

黑色的气息不知为何退却了,风残月眼睛睁了睁,看清了眼前的童子。

“这是前日画的山河图,墨色不重,却是我家主人极爱的一幅画,”书生递过了画卷,道:“这位公子,十金。”

“我不通书画,你拿走罢。”

“赏花之人未必识花,况且,公子看似心事重重,是否心中有什么积怨?”

那童子灵巧的躲过了风残月的眼睛,笑嘻嘻的道:“若是公子可与我一,这画,便白送与公子了。”

风残月又睁了睁眼睛,醉酒之意泛上了,一个人缓缓变作了两个人的模样,风残月捏了捏疲倦的眼睛,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这般开心,是有什么值得欢乐的事情?”

“我天生一副无忧模样,公子觉得如何?”

门外传来一声哨响,那童子一呆,即刻丢下了手中的画,急急忙忙的跑出门外。

风残月懒得再起,趴在桌上,便就这般睡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正午。

店二推了推风残月的胳膊,昨日收了这个客人几枚金子,店二哪里敢惹这个人,只是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些客人,店二觉得不妥,想喊醒了风残月,唤他去楼上再睡。

风残月瞥了一眼满桌狼藉,又丢了几枚银子在桌上,店二笑眯眯的去楼上收拾房间了,店里来人吃菜喝酒,全然不曾注意到他,整个世界仿佛都将他遗忘了。

眼睛落在了桌上的画卷,金丝缠绕的宣纸,是极名贵的纸张,风残月看了半晌,终于拿过来解开丝带,将一副画卷展开了。

空空的宣纸上,没有山河万里,亦没有美人白玉。

一行浅浅的字落在了宣纸尾处,熟悉又有些陌生,风残月看着字,蓦然回头看向店门口,才发现已经过了许久,想必人早已不见了。

不由转过头,仔仔细细的看完了。

——山妖为祸,于中州七百里鸣沙山,此行大吉,汝归来之后,可前往元洲铸云台,届时青帝化仙,以九重雷劫洗去尘息,天界之门必当开启,汝可趁机遁入破碎虚空。

吾于不败山,待汝归来。

落笔处是一个久违的名字,乙修子。

风残月缓缓卷起了画卷,手中光芒一闪,将画卷化作了一寸长短的什物,收入怀中。

只身出了店,身上沾染的酒气被涛涛妖气覆盖了,风一吹,衣衫猎猎作响。

天空不知为何如此阴沉了,好似冬雪将要倾覆。

隐晦的天空下,风残月抬了抬头,一缕寒光掠过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