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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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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_86950至宫门前,恰好开门鼓响了三声,汉宫守卫又进入新一轮调换,宫门看守亦稍松几分。绿衣在袖子里摸了半天,终于将一块玉牌掏了出来,她递到刘弗陵面前:“给你。”

刘弗陵皱眉低眼扫了一眼,问她:“不喜欢?”

绿衣垂下眼皮,看那上面雕琢精细,羊脂玉温润生暖,哪里会不喜欢?她老实的摇摇头。

刘弗陵便笑了:“喜欢就收着罢,经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可是没有这个,你怎么进去?”她指了指宫门的方向。

刘弗陵摇头:“你已送我至此,可功成身退。余后之事,已与你无关,你勿须忧心,勿在久留,速速回去罢。”

绿衣觉得他真是不客气,她这一路虽无大功,也是有小小惊心的,怎么突然就将两人距离拉了开来,这么冷淡淡的赶人走了呢?她便将那玉牌往他手心里一送,有些赌气道:“这是你的,我不要。”

说完,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要走。

“绿衣。”

她脚下停住,眼珠子往上转,又往下转,等着他说下去。

刘弗陵望着她小小的身影,悄然无声的叹息,他走过去,将那玉牌又塞回她手中:“你不喜汉宫,往后自不会来。而在我,亦不希望你再来。这狂风骤雨将至,不知死伤几何,又何必拉无辜的人来?”

绿衣听他说话,抬头看了看天,天际并没有日头将至独有的亮色,昏黑黑的,倒比刚才还暗了几分,真像是又要下大雨的样子。她咬着牙,吐了口气,看了刘弗陵一眼,才说:“你是怕我晚回去,遇上大风雨吗?不要紧,我身体壮着呢!不会淋点雨就得伤寒的!”

刘弗陵露出些浅笑来,略摇了摇头,将玉牌放到她手中:“收着罢。倘若……它还能保你平安。”

绿衣便将那玉牌翻过来又翻过去看了几看,不甚明了的抬头去望刘弗陵。刘弗陵便不再多说,将视线在她脸上一放,转身朝那汉宫宫门走去。

绿衣舌尖蠢动,还未考虑就脱口而出:“六哥!”

见那刘弗陵停了一下,她赶紧说:“若哪日我闲得慌了,会来找你玩的!”

他未回身,更未回答。袖子叫那忽然起的风鼓得满盈,越衬得他背影削瘦,立定在前方几臂远的距离,甚有些孤零零的样子。

绿衣舌头在齿缝上抵着,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谎话懊恼,她来不及反悔,那刘弗陵已经又往前走了好几步。她憋着一口气,见着刘弗陵毫无阻碍的进了宫门,才长长吐了出来。

低首看那玉牌上白虎赫赫生威,羊脂玉温润柔和,一刚一柔,二者融和的恰到好处。她有点懵懂的凝着玉上白虎好一会儿,又抬首去看那一座两人登临的角楼……心中蓦然而生的惆怅焦灼,叫她茫然不清。视线调回来的时候,不经意瞥见那座葬送了一名尚符玺郎的观观,绿衣浑身一冷,猛的打了个喷嚏。

她将玉牌往袖子里一收,赶忙转了身,身后似有谁在追一般,突然的就小跑起来。她胆子再大,再大也是个女子,哪里禁得住那般血腥的惊吓?若非昨日一夜未睡,必定是要被噩梦惊醒了!

她跑得匆忙,在开门鼓后渐渐可见行人的街道上,不当心就撞到了一个人。

“绿衣?这么早?”

那人被她撞得也是一个趔趄,可还是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肩膀,免得她往后头栽倒了去。

绿衣抬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许平君。绿衣露出高兴的笑容来,望着许平君今日一身青莲色襦裙,乌发上簪了一支翠色步摇,她不禁感叹道:“平君姐姐,你今日打扮得可真是好看!”

平君叫她说得不好意思,脸上红了红,将竹篮子挽到臂腕上,拨了下错落下来的碎发,低声道:“今日便是女儿节,绿衣不知道吗?”

李绿衣的两道眉毛耸了耸,疑惑道:“女儿节?只有女儿家才能过的节日?”

许平君笑望着她摇了摇头:“倒也不是。”

绿衣自然而然的拿手去挽了她,边听她说边随她前行,就听那许平君说:“不过是闲人兴起寻乐子的一个由头罢了,谈不上什么只许谁过,不过是正经忙的人家无暇理会,就给了我们这些女儿家机会。”

绿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所以叫女儿节?”

平君忍不住笑道:“你还真追究。说起来它也有别的名字,也叫月夕,又叫秋节。随你爱叫哪一个。”

“听起来,像是与那月儿有关。”

“正是。”平君停下来,握了绿衣挽在她臂上的手说道,“我今日正是为采买些晚上要用的物什才往那街市上去。稍晚许还得出城一趟,便起得早了些。”

说到这里,平君又问绿衣:“妹妹这么早,又是为了什么事来?”

绿衣望着平君的眼睛定了一下,往上一转,见乌云遣散了几分,日头虽不见踪影,周遭仍旧亮起来不少,她忙牵起嘴角笑道:“我找我的一个好哥哥去!他昨天跑出去玩啦!整夜未归,苏翁与我都着急得很,我实在放心不过,就想去那质子府看看他还在不在了。”

嘴上说着,绿衣心里接连道了几声“呸”,可不敢叫那阿穆达知道她颠倒是非,还不让他那张黑脸熏得她脸也黑了去。

“原来如此。”平君颌首,“我倒不知道绿衣妹妹在长安城还有个哥哥。”

绿衣哈哈一笑,再度颠倒是非道:“他喜欢到处乱跑,我一时又找不到他,便不常带着他。经此一遭,我肯定到哪儿都带着他,不让他再到处乱跑了!”

平君点头,皱眉道:“楼兰的那位王爷虽是个好人,然而……终究还是让你的大哥少与他往来为好。”

绿衣张口想问,舌头在口中绕了一圈,对着平君笑了笑,只说“知道了”。

平君要去街市,绿衣最乐意逛那些地方。前几次总叫人搅和了,现下眼看时候也早,她心道,不如跟许平君在街市上溜达了一圈再回去找阿穆达。便央着那平君带了她,两人往街市的方向走。

此时尚早,唯有那卖鲜鱼山货的一些人开始摆摊。绿衣最喜鲜鱼,看到平君挑拣的时候,不住在一旁问东问西,却不知晓自己的行径都让一旁的人看了去。

“女姬,你看那女子可是前些时,你让奴婢去追的那位?”

霍成君正理着一只玉佩上的彩绦,闻言望了过去。那绿衣恰好和平君在挑拣一条鲜鱼,笑得眼睛眯起,鼻子都皱着。霍成君拿在手上的玉佩一滑,差点儿就掉了,她身旁的婢女名唤采苓的,忙伸手接住,恭恭敬敬的递还给她。

霍成君一把将那玉佩给夺了回来,揣在手心里,拨开采苓就要上了前去。采苓忙的拦住,小心低声道:“女姬!万万不可啊!”

霍成君狠瞪了她一眼:“有何不可?此处既非那椒房殿,又非未央宫,我还不能恣意了?”

采苓忙道:“女姬可是忘了,此次你我是瞒着夫人出来的,若是闹开了去,叫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霍成君哼了一声,拿手在那婢女的头上用力戳去,眼望着李绿衣说道:“你少在我这里说什么好听的?你当我是不知道,你不过就是怕事情闹得大了,彼时母亲护着我,却不护着你,叫你受我父亲那家法伺候去了!行了!我断不会让人动你一根毫毛就是!”

那婢女采苓高兴得一张圆脸笑得更盘大了些,连朝着霍成君躬身道:“奴婢多谢女姬!”

“还不快去!”霍成君皱着眉不耐烦摆摆手,朝那李绿衣斜了一眼。

绿衣帮平君把一条鲜鱼拎着放进竹篮子,左边眉毛陡的就跳了一下。她下意识朝左侧看去,恰见到一个圆脸女子气势汹汹冲过来,手臂抡得老高,显是冲着她来的。绿衣忙的将整理竹篮里那条鱼的平君往边上一推,抬脚就踹了那圆脸女子一腿。

她往后急退一步,忙去搀起许平君,横了眉目喝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采苓受她那一下,肚子疼得厉害,蜷缩成一团说不话来。霍成君便上了前来,指着绿衣叱道:“哪里来的野人?好好的话不说,出手就是这样重!见着这奴婢没有人管是不是?”

绿衣先是将眼睛朝着她面上一放,认出了她来,不禁冷笑一声:“我倒是谁呢,原来是你!”

“早知道,我就再使点劲儿!”

平君认得霍家这位千金,忙拽住绿衣,示意她别与霍成君斗气。绿衣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平君掩在身后,挺直了腰杆冲那霍成君道:“你还得谢谢我,你们大将军府上的奴婢缺管教,可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情!”

霍成君原想着她好歹总知道了她是霍大将军的女儿,这又非在汉宫里那一遭,没那么好跑,知道个怕惧,没想到她却是口齿伶俐,几句话把霍成君气得脸也涨红起来,瞪大了眼珠子盯着绿衣恼喝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绿衣摇摇头,故作惊讶道:“没想到啊,大将军府上不仅奴婢耳朵不好使,听不进去管教,连主人家耳朵也不好使,听不见旁人说什么。”

她这话岂不是暗下讽刺她霍成君也是个缺管教的?霍成君气急怒急,一双眼睛圆瞪得似要将两只眼珠子也瞪出来,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掐得那掌心也似要沁出血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