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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渐逝,玉兔初升二

“不过……未曾打开看,那剩下的,未必全是那……”

怜奴不再言语,因为王善柔已然闭上了眼睛。

良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看着怜奴:

“第一副画,什么时候的?”

怜奴急忙着身边一个侍取了一副,交与王善柔:“是这副。”

王善柔慢慢打开,上面却是一个穿着素色衣裳,花中扑蝶的倾国女子——

正如那桌上一堆画卷一般,都是一个女子。

落款,却是贞观十二年正月。

善柔紧紧地握住了卷轴,似也将心紧紧握在手中。

良久,她才默默交与怜奴道:

“不必再查了,一切如旧,收好。记得,切莫叫殿下回来之后,看出些什么来。”

怜奴讶然:

“娘娘……?”

善柔淡漠一笑:

“本宫很早就知道一件事,是从本宫父亲身上知道的——每个男子,心中都会有那么一个女子,是任何人都取代不得的……

本宫无意,也没有必要取代她……

因为本宫本就无意做太子殿下心中那个人——既然太子殿下不想与本宫亲好,那就不必亲好……”

王善柔淡淡一笑,向前一步,一种坚定浮现在眼前:

“本宫只要做好这大唐太子妃,将来成为大唐皇后就够了——

再者……既然知道她是这般注定只可能与太子殿下相识相知,却不能相守的身分……”

王善柔回头冲着那一堆画卷轻轻一笑:

“那她对本宫而言……不但没有害处,相反,却颇有助益呢!”

端丽柔雅的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笑意。

怜奴一怔。

贞观十九年十月二十。

太宗身发毒疮,太子李治乃扶车而从,一连数日,足底起血泡无数,太宗闻之,益感。

……

贞观十九年十月二十二。

东都。

洛阳。

芳华苑。

夜如水冰。

媚娘披衣而起,坐在窗边,看着空中寒星,心里默默计算着日子。

一旁,散发寝衣的徐惠也缓缓披衣而起,轻轻扶了她肩,递了一盏茶与她道:

“又在算日子?”

媚娘摇头,良久才道:

“算起来,陛下他们也该回来了。”

徐惠头,又道:

“不过以后,媚娘,人多的时候,只怕你便要少见殿下了。”

媚娘一怔,看着徐惠。

徐惠轻轻叹息,抚了她肩:

“媚娘,咱们女人家,终究是不擅长于掩藏自己的心。你藏不了,那便必然会为他人所见……

媚娘,这是一条很苦很苦的路……

甚至……甚至我们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或者是你自己,会不会有这个耐心,愿意等了那么久……

媚娘……你可当真考虑清楚了?”

媚娘看着她,却笑了:

“当初事不成时,你日日劝我,如今又犹豫起来?”

徐惠摇头,良久才道:

“当时只是觉得,你在宫中如此,却不若……”

她摇头:“是我没有想清楚。”

媚娘含笑:“放心,我知道该如何。”

两姐妹相视而望。

……

五日后。

太宗驾返洛阳,太子李治急召孙思邈入内诊治。

是夜。

显仁宫。

配殿之中。

李治更了一半的寝袍,停了下来:

“你媚娘不愿相见?”

转头,他看着德安。

德安犹豫,终究还是了头:

“是,武姐姐,以后只怕能少见面,还是少见面的好……毕竟不若以往……只怕言语情态之间,终会有失。”

李治咬牙:他不是不知道,媚娘这样想是对的……

可是……

他怎么忍得?

正待再开口时,却闻得德安道:

“殿下,依奴,武姐姐这般想,倒也无甚不是……好歹日后,武姐姐还是要侍候在尚书房的。那可是在主上眼皮子底下……

殿下,您可别忘了,主上他可是……”

李治沉默不语,只是默默脱下身上穿了一半的新制衣袍,又命德安取了寝袍来替。然后又问:

“东宫那边,可有什么信儿?”

德安头,轻轻道:

“如殿下所料,太子妃从刘昭训那儿得了话之后,便立时夜潜丽正殿,把那些画儿全都翻了出来……

不过奇怪的是,她却没有半恚怒的样子……当真是叫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有什么奇怪的?”李治冷冷一笑,看着寝袍披好,便自去镜台前坐下,任德安替他除了冠簪,才道:

“她不是个蠢笨女子——对她来,王氏一族的荣光,太子妃的宝座,还有大唐皇后的凤位……

才是她在乎的。

区区六百副画像,的确是不能逼她做出什么不当之事来。”

李治淡淡道:“我本也没有想要逼她如何——要的,不过是让她知道,我的心中,从来没有她,以后也不会再有她便是。”

德安一怔,然后才道:“可是这般……却……”

“德安,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可怕么?”

李治轻轻道。

德安想了想,摇头。

李治道:“不是谋略无极的英雄如父皇,也不是城府沉沉的谋士如舅舅,而是心有所执的女子。

只有心有所执的女子,才能忍,忍到她需要的时机,与一切。

太子妃便是这样的女子——你想一想,这世上有哪一个女子,可以容忍得自己的夫婿,如此冷落自己的?

她忍了。

为什么忍?

只有两种情形,一种,她根本不在意我是否有将她放在心上,而是在意这后位属谁。另一种,便是她当真爱慕我至此,可为我忍受一切……

可是依我看来,她或对我有所爱慕,却并非爱慕至不可求之地……

是故,她的忍,只为了一件事。”

德安明白了:

“大唐后位?”

李治冷冷一笑:“是呀……大唐后位!”

贞观十九年十月十七。

太宗病情稍有康愈,乃恩旨芳华苑辟东宫,为太子李治居。更着令内侍,迎太子嫔侍诸人入东宫。

诸臣闻之,皆以太子侍上甚孝,治国颇勤之念,乃多上奏,请太宗准李治务必时以内外之礼待之。

太宗口中应诺,然终究不舍离子。

诸嫔久不与太子相见,闻之欣喜若狂。

贞观十九年十一月十五,太子东宫成。

贞观十九年十一月末,东宫诸嫔侍得入洛阳芳华苑东宫。

贞观十九年十二月初。

李治乃与众嫔侍见,更着旨封诸嫔所居如下:

太子妃王氏,居明德院。

良娣萧氏,居流芳院。

良媛郑氏,居永乐院。

承徽杨氏,居丽景院。

昭训刘氏,居飞英院。

诸事体当之后,太子李治又着诸嫔侍各携子女入内谢太宗恩。

太宗乃得见诸孙,欢喜不胜,尤爱长孙李忠,更携入怀中,亲呵备至。诸嫔侍心中暗忧。

诸事安定,太宗乃语告太子李治道:

“儿今已为人父,虽父皇不欲儿长离身侧,然儿不在,孙儿们更加寂寞。今日起,儿可一日于内,以慰父皇之心,一日于东宫,以慰诸孙之心是也。”

李治受诰,乃依从,且因心中颇喜良娣萧氏之故,每十日中,总有七八日宿于萧良娣处,余下一二日,总因诸事所扰,诸嫔颇有怨言。

太宗闻之,乃私告李治道:

“治国者,当治家也,儿不当如是。”

李治又受诰,自即日起,乃均分雨露于流芳、永乐、丽景、飞英四院。唯太子妃明德院处,不常入之。

太子妃素性沉稳,不多言语,然其身边宫人,颇为不平,更怨恨其中最受宠爱之流芳院主人萧良娣。

萧良娣亦怨恨太子妃——原因无他,乃其从永乐院郑良媛处知,太宗之所以告诫太子治,平分恩宠,乃太子妃王氏身边宫人怜奴秘告。

良娣暗思,若无主人意,贱奴岂妄行?更加怨恨太子妃。于是颇多暗中手脚,屡屡欲于太子治行幸明德院时暗中使绊。

然皆不成。

萧氏怨恨,更起疑心,乃暗查之。

贞观十九年十二月十七。

洛阳。

芳华苑。

流芳院中正殿内。

衣着贵丽的萧良娣慢慢地饮着茶汤,听着后殿传来的阵阵女子惨呼声,表情一派漠然。

片刻之后,近侍玉凤匆匆奔来:

“主人。问出来了。”

“哪一院的?”

萧良娣头也不抬,只任珠摇遮了桃花面。

玉凤上前一步,轻轻道:

“那贱婢,却是丽景院的。”

萧良娣微一皱眉:

“丽景院?”

“正是,听那贱婢道,丽景院那杨承徽,起来,却原来也是与明德院那位颇有些渊源的——这杨承徽之父,正是当年被贬为婕妤的那故淑妃,杨氏玉婉的堂兄。

当年陛下下诏,原本是不允这杨承徽父亲再入朝的。可因着太原王氏所助,他竟得了陛下宽恕,得个闲官,还奉了女儿上来……

是故,这杨承徽,可是听着太子妃的话呢!”

萧良娣便冷笑:

“之前的事,本宫便觉奇怪,那刘昭训受了本宫的赏赐,这等事,怎么那般快便传到王氏的耳朵里了……

原来是这个贱人在后面作着呢!”

玉凤咬牙道:

“想当初,咱们还对她不错呢……主人,咱们可要收拾了这杨氏?”

“不必急于一时,且留着她,不定日后还有些用……对了,殿下今日在哪一院?”

玉凤犹豫片刻,才道:“明德院。”

萧良娣咬牙:“不成……不能再这般下去……玉凤,之前着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玉凤头:“办好了。”

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交与萧良娣:

“这便是那宫外所进之方——主人只要在殿下幸前服下一剂,幸后三个时辰之内,再服一剂,便可一举得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