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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凝眸处(1)

在四平街上的小店里随便吃过午饭,雍澈一溜小跑到了城郭东南万泉园畔的连府。敲门过后,门子见他虽是书生打扮,却无车无伴,只一人过来,便让他立在门口等着。

雍澈等了五六分钟,府门再开时,连闻歌二小姐已穿着一袭淡藕荷色的连衣长裙飘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还在门口杵着,也不进来!”

雍澈取出手帕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上午拜会了几位长辈,这,这不也没晚吗…”

连闻歌嗔道:“我都换上衣服等你好半天了,知道吗,让一个女士等候太久,这从来不是什么好兆头。”

“连二小姐。”雍澈知道她并非小姐脾气,此时又是在作弄自己,“您说有正事找我,我这只胡乱吃了口午饭,早早儿的来了,您再挑理,雍某也无话可说了…”

连闻歌掩嘴笑道:“我最爱瞧你这有事没事一本正经的样子!走,陪我逛园子去!”

雍澈听了惊道:“逛园子?这,这时候还早啊,怕是还得再等个把钟头才能开戏,茶馆里的小戏班子倒有连轴转的,怕是入不得您眼吧…”

“说什么呢!”连闻歌笑嗔道,“不是戏园子!我要去夏芳园!”

同泽中学男校便在左近,是以雍澈知道那夏芳园是万泉园西南的另一座小园子。

“万泉园离得近,又比夏芳园大,景致还多,为啥不去那啊?”雍澈疑道。

连闻歌也不理会,自顾自道:“我就要去夏芳园!”

雍澈赶紧跟上两步,“我说连小姐啊,你不会今儿就是让我来陪你游园的吧?”

“是啊,不然干嘛?”

“……”

二人没走出几步,忽然从身后跑来一个连府的家仆,“二小姐,您这是去哪?老爷夫人知不知道?路远不远?用不用派人出车送您去?”

雍澈见那老仆躬身向着连闻歌,可却一直斜眼瞧着自己,着实浑身不自在。

连闻歌随口道:“我跟妈说过了,就是和同学去院子里走走,晚饭前准回来!这么近,不用人陪,也不用车,你回吧。”

那老仆诺诺退回府去,雍澈这才瞧见,连府门槛之高,远超自己想象。

二人缓步走了十来分钟,已到夏芳园内。虽已过了花季,可赏之花草不多,但院内草木丰茂,林荫环绕,确是比外面清爽许多。连闻歌心情似乎也格外的好,她顺着小径一步一跳的向园子深处走去,清风拂过,便勾勒出她的身形袅娜,阳光偶尔从树叶缝隙间撒到她的秀发上,发卡随之闪耀流彩,便像夏花吐露花粉,等待着蜂蝶采撷。

雍澈从没见过如此之美的背影。

她轻抚齐肩的发丝,笑颜顾盼,看见了如痴如醉的雍澈。

“干嘛直勾勾的瞧着我?”

“没,没。”雍澈赶忙转移视线,却盖不住满面的绯红。

“喂!”连闻歌转身笑道,“秋凌霜说你自小练功夫,本事很是不错,他还吹嘘头两天你们在使馆街小酒馆里打了十来个俄国人,是真的吗?”

“哦。”

“哦是什么意思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是。”

连闻歌俏脸一板,“雍子澄,你是不是讨厌我,不爱跟我说话?”

“不是。”

“那你干嘛总是一两个字的往外蹦啊?”

雍澈低头窘道:“我平日里除了和家里三个妹妹,和女孩子是很少说话的…”言至此处,雍澈忽然感到这句话说得大有问题,自己和洛英华不是自小玩到大的吗?跟她可是无话不谈的。不见她已有四五个月了,不知她现在身子怎样,是不是已在关内访得良医。

连闻歌见他默然不语,似有所思,只道他性情木讷,不善言辞,便柔声道:“我们头些天在尚行湖边不是也说了好一会儿话吗?怎么一换了地方,你反倒拘谨起来?这样吧,既然秋凌霜把你捧得老高,你便露两手给我看看!”

“我一个郎中,练功夫那都是末技,你要是有病了我给你瞧瞧还行,这个就…”

连闻歌啐道:“好啊,你咒我生病!”

“没没,你要看啥,我练给你看就是了…”

“听说你擅长的是一手点穴功夫,我不看别的,就看这个吧!”

“好吧…”雍澈心下暗忖,你一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好了,无非是瞧个热闹。念及此处,便运劲于掌,缓缓拍在一株桃树之上,掌力到处,桃木微微摇曳,片片树叶便随风而落。

雍澈本没这等本事,好在此时已是夏末,便是不用他拍,再有月余,树叶也合该落下,可连闻歌看来,这本事着实厉害,夸张的跳脚拍手叫好。

雍澈心想,这才哪到哪啊就叫好?眼见片片桃叶落至身前,便指上发力,流转身姿,将树叶拂出二三丈远。

连闻歌这下彻底惊得呆了,“这,这薄薄的树叶,竟能飞出那么远,好厉害!”

雍澈听她夸奖,不喜反惊,浑身一颤。想起来暮春之时,也是在一株桃树之下,他第一次在心上人面前练这拂兰指法,犹记得那天洛英华的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现下还不到半年光景,他已同旁人游园炫技了。

“你怎么了?”连闻歌吐气如兰,柔声问道。

“没事。”雍澈言不由衷的答道,“闻歌,我们走吧。”

“你终于不叫我连小姐了!”她笑得灿烂明媚,仿佛是这夏末里唯一不败的花朵,“时辰还这么早,你看,那边河里有小舟,我们划船去吧!”说着,拉上雍澈的手,直接上了小船。

“你会划吗?”连闻歌笑问道。

“不会。”

“不会就练练!船家,我们自己划!一会儿给你送回来!给,这是船租!”连闻歌随手塞给船夫一张钞票,轻快的跳上小舟。

雍澈接过船桨,沿着河岸向南顺流划了过去。起先不得要领,纯凭一股蛮力,渐渐划得顺了,不太发力那船也行的不慢。他抬头看了乌篷之下的连闻歌,汗水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下,又被她丝质的手帕拦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