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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别路萧萧(3)

石步岩抬起头,眼中尽是少年们未曾见过的冷锐,“小秋说过,是雍大姑娘让他又活了过来,因为遇见她,小秋才又相信这尘世之中,男女之间,也许还有真情。”

雍澈不屑道:“他糊弄姑娘的路数我见得多了,石大哥你是不知道…”

“我知道!”石步岩的声音高了起来,说书人被他一惊,顿得一顿,瞬间又老道的置若罔闻,絮絮叨叨的讲起故事。

石步岩正色道:“我也是年轻时候过来的,我胡闹的时候比小秋来劲多了,可我也更知道,一个人动了真情是个什么模样,小秋这次,就是那个样子,那是我在他身上从没见过的样子…”

说书人口中,《三侠剑》里的胜英还是那个圣手昆仑侠,可雍澈心中的秋丛,却已不再是那个不羁放浪的俊俏官家公子。秋丛的形象,似乎一时立体丰满起来,难以想象,他是如何怀揣着沉重的心结,在诸人面前故作潇洒的。

雍澈心中一瞬间的变化,只因石步岩在茶馆里的寥寥数语。

从茶馆出来,雍澈作别众人,慢慢踱进自家所在的万宝盖胡同。他一路走一路想,最先认识秋丛的是自己,而最了解秋丛的,却是最后认识他的石步岩。

原来,相识的先后和相知的深浅并没有必然关系。

石步岩能够和秋凌霜推心置腹,结成莫逆之交,也许只因他们都是受过情伤之人,他们都曾爱的热烈,也都伤的惨痛。

石步岩因为门第不及,永失所爱。秋凌霜因为庶出之身,难得佳偶。秋丛拥有的东西,石步岩用性命搏来,临了仍是镜花水月。而秋丛虽出身贵重,可仍是无奈沉沦,意欲远避他乡。

这二人的经历,简直就像是互文。

推开自家院门之时,雍澈的心境已变,他敲开妹妹们的房门,叫出雍池,淡淡道:“小池,秋凌霜是我朋友,你是我妹子,你们二人在一块儿,我本该高兴的,只是他平日散漫惯了,你不要学他,更要约束自己,不能坏了我们燕怡堂的门风。”

雍池惊愕的眨了眨眼,“老大,你这是,这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雍澈无奈道:“我不知道你们的事,从来也不知道。”

雍池笑着踮起脚,紧紧的抱住雍澈的脖子,在他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我就知道老大疼我!”

雍澈臊的满脸通红,赶忙推开她,“别闹!成什么样子!”

雍池玩笑道:“哟,我们‘雏扁鹊’雍少堂主这么大的名头也会脸红呢啊!小时候我亲你可不见躲过啊!”她见哥哥不理自己,赶忙拉住他衣角,“老大,你也别干操心我,你可知道,泠儿也到了活动心思的年岁了?”

雍澈故作事故,背手摆出兄长的姿态,“嗯,确实也到岁数了,等她毕了业,也让爹爹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雍池莞尔道:“只怕不用大伯操心,人家自己已经寻着了!”

雍澈自然而然的想起那日在巷子里,偶见雍泠和一个男子亲昵交谈。他向来最疼爱雍泠这个同胞妹子,赶忙向雍池问道:“怎么,你知道是谁?”

“我可不耍那老婆舌,说到这已经多嘴了,泠儿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损我呢,你想知道,便自己问去!”说着,雍池跳着脚回了闺房。

雍澈在院中长叹一声,是啊,妹妹们都长大了,现在看来,反倒是整日缠着自己比试功夫的三妹雍溪最为省心,剩下的两个,一个赛一个的能给自己添堵。

可他确实好奇,一向心高气傲的二妹雍泠,到底能看上哪家的子弟?她念的是女校,平日里也接触不到男学生,到底是谁,能让心如止水,乖巧伶俐的妹妹心中泛起涟漪?

好奇归好奇,他念着雍泠面皮薄,到底还是没有去问,又知道二妹平素做事规矩,不至胡来,不用像对待雍池那样连敲带打,便自随她去了。

临近除夕,这日郭心阳异常兴奋的到雍家来找雍澈,见面就放情笑道:“子澄,你知道吗,恩师把他的观鱼剑绝学传于我了!”

雍澈知道观鱼剑法的厉害,也高兴道:“这可是好事,当浮三大白庆贺!”

郭心阳大笑两声,“你小子几时也如此馋酒了?”他在院子里举目四顾,又问道:“怎么不见三位雍姑娘?”

雍澈答道:“和家慈、三婶各回娘家了,他们不在,正好落得清静!”

郭心阳垂首嗯了一声,又道:“也好,子澄,咱哥俩试试?”

“观鱼剑?”

“观鱼剑!”

二人喜滋滋的除下寒衣,单着劲装,掖衣挽袖,立马便拉开架势。

郭心阳刷的从腰间抽出秀松长剑,捏个剑诀,挽个剑花当是行礼,随即便猱身挺剑,向雍澈进招而来。

好一路观鱼剑法,端的是上乘武学,不同凡响,甫出三招,已显水雾蒸腾。

好一个锦妖狐郭心阳,刚刚习得的功夫,在他手中使将出来,毫不见滞涩生疏,满是大家风范。

雍澈身姿摇曳,好似溪畔的一株仙草。拂兰指偶尔使出,竟是身法多于指法,以不变应万变的路数。

郭心阳的观鱼剑似乎刚过湍流,便遇山涧,万千流丝直落飞瀑,水势强劲霸道,似乎容不得一条游鱼。

雍澈似乎已被剑气从岸边卷入洲心,雅动之下,三五记拂兰指挥出,全是虚招。

郭心阳志得意满,剑势更快更重,既薄且窄的秀松剑,竟让他使出了举轻若重的高深境界。

当的一记声响,好似金石相击,雍澈的拂兰指由虚转实,一指拂在剑脊离柄不足一寸之处。

长剑陷入雪中,嗡鸣之声立绝。

郭心阳愣在当地,怅然若失。

剑法本是他自认高于拳术的绝学,而半年前,连自己拳术都大有不及的雍澈,此时竟空手破了自己的剑法。

雍澈俯身拾起秀松剑,拂兰一指拭去剑身浮雪,双手交还给郭心阳,“心阳,你太着急了…”

郭心阳冷冷道:“不,不会的…”

雍澈道:“这路观鱼剑法玄妙精深,你一时没有全然领悟,那也再正常不过,你又何必自怨自艾?”

郭心阳抬眼望了望雍澈,“我是不相信,你的拂兰指已练至如此境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