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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别路萧萧(6)

“这位公子,我送你一句话,你今日所求,必求而不得,老朽就在这等你,若是我算的不准,你再回来掀我的摊子!”

郭心阳冷笑道:“那你赶紧自己掀了吧,我今日啥也不求!”

那算命的奇道:“不能够啊,正月十五来这太清宫的,怎么能没所求呢?”

“我不是来上香,是来找人的。”

算命的拍手道:“那就对了,今儿你见不着欲见之人!”

郭心阳再不理他,起身拉着雍澈就走,临行前丢下句话来,“我若是你,一定马上收摊,躲过这顿打!”说着,大步流星的进了太清宫。

道观里的道士多有识得郭心阳的,所以无人阻拦,任由他二人绕过三厅四殿,径直走到了吕祖殿后芥尘道人居住的小院。

郭心阳久叩门扉,却无人来应,敲了好一阵,才有一个知客道人过来问道:“二位可是晞风师兄和雍公子?”

二人点了点头,那道人便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递给郭心阳道:“芥尘师伯一早起来,嫌敝处正月里人多吵闹,已跟宫主打过招呼,云游去了。临走时留下这封信交予晞风师兄。”

郭心阳接过看了,雍澈在旁问道:“心阳,真人怎么说?”

郭心阳含泪摇头道:“恩师向来神游九州,此间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聚...”

雍澈听他答非所问,知道自是伤心已极,又想到方才在太清宫外遇到的那个算命先生,果然算的分毫不差。此时他才细细品咂那人为郭心阳占卜的卦语,“姜维辅蜀”四字,思量起来,果真对应着郭心阳的人品、才学和际遇。

雍澈看着郭心阳悻悻的从太清宫出来,便若无其事的问道:“心阳,是不是还去看看那算命的先生?其实细想想,他还真像是个高人。”

郭心阳怒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这就去砸了他的摊子!让他乌鸦嘴!”

郭心阳人高腿长,步法极快,没有几步,已跑到那算命摊子前。那算命的倒也硬气,果真没有收摊,仍旧裹着破夹袄,在凛冽的朔风中守着摊位。

郭心阳的腿已踢出,似乎毫无招法,雍澈却看出他运足了气力,这一脚不仅能踢碎那小小的桌子,更能卷带上那算命的潦倒书生。雍澈也不多想,一招八卦掌运足了柔力,好不容易卸下这一脚之力,还是带的手掌生疼。

郭心阳喝道:“扁毛畜生你别拦我!今天我非砸了他的摊子,让他正月下不了炕!”

雍澈伸臂拦住,淡淡道:“心阳,芥尘真人走了还会回来,你们师徒还会重聚,和这位先生又有何干?你要知道,你是冯大第一好手,可他却手无缚鸡之力…”

郭心阳冷哼一声,丢下雍澈,转身独自向马车的方向大步走去。

雍澈微叹一声,又向那算命的书生和声道:“先生,您神机妙算,分毫不差,卦金确实不贵。我这朋友近日烦闷,多有冒犯,您多担待!”

那算命的摆摆手,冷冷道:“不妨事,我这张破嘴不会说假话,明白告诉你,他的祸事不在目下。”

雍澈惊道:“先生是说,我这位朋友真的会逢上祸事?”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福祸之间,本只一线之隔,所以又有否极泰来之说。世人信奉的趋吉避祸之法,不过是自欺罢了,只要自己清修寡欲,不去逆天行事,又何须花费卦金去算什么福祸。”

雍澈越听越奇,心道山野之间有遗贤,没想到这市井之中也真的有高士。念及此处,他赶忙坐下,谦声道:“先生高论,可是若真有那大贤之人,不自求多福,去求国泰民安,父母上寿,是否可得呢?”

算命的摇头道:“姜太公曾劝谏周武王,‘举事得时,不看时日而事利,不假卜筮而事吉,枯草朽骨,安知天命?’老太公说得明白,国家大事,是不能靠占卜的。要不然天天求雨就得了,还浇啥庄稼?”

他见雍澈听得入神,又道:“至于替父母祈福,那也是瞎胡闹,若是先人不贤,纵是子孙恪守孝道,又有何用?个人的福分还是要个人修地!”

雍澈参佛本有慧根,此时这算命的所言虽非佛法,可是也一语点醒了他。雍澈起身作揖道:“先生高论,在下受教了!在下不求福,不避祸,只想请教先生,若要修业,该当如何?”

那算命的让他坐下,笑颜道:“公子男生女相,又是北人南相,这本是大富大贵的征兆。可是命里有时未必有,若不修德立行,终归是有损福泽的…”

雍澈只道他又要卦金,忙伸手掏钱,算命的一把拦住他,“雍公子别客气!”

雍澈闻言登时惊的站起身来,“先生真乃神人,竟算出我姓雍?!”

那算命的得意道:“我干的是走街串巷、察言观色的买卖,不识得几个名人,那还了得?”

雍澈苦笑道:“名人?我也算名人?”

“雍公子宅心仁厚,仁心仁术,又是武协最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若认不出你,我这买卖可真甭干了…”

“那您刚才说的…”

算命的正色道:“句句肺腑,雍公子,你听我一言,以你的本事和人品,再加上燕怡双杰两位雍爷积下的福分,你日后大富大贵那是指日可待。只是…”

任谁听了这等紧要处的大喘气也受不得,雍澈当然也不例外,“只是怎地?”

“你那朋友虽无经纬天地之才,但在年轻一辈中,我看也是顶尖儿的人物了,只是他业心太重,不像多福之人,恐怕没有余庆,你和他纠缠久了,只怕会伤了福泽。”

雍澈呵呵干笑两声,“先生,方才你刚说过,这富贵福禄,都是要靠自己修来的,跟命理没啥关系,怎么又拿这话诓我?”

算命的连连点头道:“是是是,老朽失言,失言了…”

雍澈起身向他一揖,便披着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一路向南走去,那是家的方向。

他心里不住念叨着算命先生的四字卦语,姜维辅蜀,姜维辅蜀,却始终悟不透个中深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