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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撷兰堪为佩(3)

雍澈听在耳中,少年人调皮心性大盛,将花瓣不住向她身上拂去,但哪有那般准头,拂了三五瓣才有一瓣落在洛英华肩上,恐怕还是错打错着,借着风势才得中的。就这样拂了一阵,雍澈似乎略有所悟,准头便上来一些,花瓣一片片打在洛英华身上脸上,虽毫无痛感,也打得她逃跑告饶。

雍澈停住手道:“好了好了,你快别跑,我不闹了。”说着走到洛英华身畔,一片片的摘下她身上的花瓣,摘到她鬓边的一片,洛英华却一侧头,自己摘了下来,拿在手中叹道:“你看这桃花,你走的时候还只是花骨朵,这时已经开始谢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话说的最对不过。我每年过冬都如死了一回,今年来的尤其厉害,只怕明年,陪你在这树下的就是别人了…”

雍澈听她说这不详之语,忙拦道:“你别瞎说,我才刚说了,我最近新看了本医书,书上的法子许多连我爹都不知道,保不齐就能医好你,不,一定能医好你!你别这样自怨自艾,我见了心里也不好过。”

洛英华用如波美目看着他道:“你这么说,不管医不医得好我,我都很开心。我没有自怨自艾,我这身子,也就这样了。只要将来你和旁人赏花的时候能想起我来,也不枉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了。”说着,她抬头看那一树桃花,正在最繁茂绚烂的时刻调零。

在最美的时刻消逝,不会太惹人哀吗?也许正是这消逝的过程,更给这份静美增添了一丝律动,让人驻足,让人留恋,让人永世不忘。

洛英华见雍澈低头不语,又道:“不,我不要你记得我,我要你忘了我,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很好的人的,才貌品性都比我强,这样的人其实很多很多,我不要你守着我这不死不活的人!”

雍澈听了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洛英华见状,不忍再说,也不知如何宽慰他,便拉起他的手道:“澈哥哥,我有些冷了,送我回去吧。”

雍澈喉头正紧,鼻腔也不顺畅,恐说话声音不对让洛英华听了出来,便一言不发的执着她的手,放慢了脚步送她回家。他想起小时候总觉得这里离家很远,母亲唤自己回家吃饭都听不见,可今天这路却好像近了太多太多。

到了洛家门前,洛英华立在台阶上,自己换回那根玉簪,将银钗用手绢包好收入怀中,转过身背朝着雍澈道:“澈哥哥,你回吧。”说着叩了叩门。

雍澈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自是作数的。”

洛英华身子微微一颤,刚欲回头问他指的是哪一句,又马上忍住,再叩了叩门。雍澈见她刚一侧头,欲言又止,便道:“我一定会想法子治好你的病!”

洛英华身前的门终于开了,她似乎听到了雍澈最后的那句话,也许并没听到。雍澈看到的,只是她头也不回,迈过门槛,跑进院里的背影。

十几步便能到家,他却好像走了很久。

雍白见他耷拉着脑袋回来,似有意似无意,更像是自言自语道:“英华这闺女是可怜人,她又熬一个冬天,这便是又捡了一年的阳寿。像她这般的人物本不该这么个活法,可我们当大夫的,医病不医命,我每每逆天而行,留得她一留,别人又怎知她苦楚,受了多大折磨?”

雍澈之母吴氏正在院里择菜,听了雍白这话明白是说给谁听,便接道:“当家的这话对,街坊四邻都说,皮货洛家发的是血财,所以留不住孩子,当年大儿子早夭,英华又是这般的身子。唉,我们老雍家虽不宽裕,干的却是积德的营生,福分薄些也没什么,都给小的们攒下了。”

雍澈听了默然不语,径直向自己厢房走去,雍白叫道:“澈儿,我知道你重情义,英华那闺女我们也都是喜欢的,可她那身子自己便也就那样了,旁人多碰她一碰便能要了她命,是决不能生养的,你明白我说啥不?”

雍白只见儿子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终于一声不响的回了房。这一日直到晌午才出来吃饭,之后又即回屋。

初春的午后虽仍微冷,却也惠风和畅。下午雍池和女伴踏青回来,院子里又有了生气。雍溪自缠着父亲雍书再教自己拳法,雍泠抚琴倦了也出来坐在椅子上闲瞧热闹,有的没的和姐姐雍池问些踏青见闻。

头晚饭时,一阵敲门声起,雍溪开了门,见是哥哥的同学宁思来了,便请进门。

这宁思本是满清正红旗下宁古塔氏,表字和叶,祖上累世为官,改朝换代后家世没落,至其父辈衰败之势更甚。祖父在时尚有些家底可败,可宁思之父放不下前朝遗民的身段,无心仕途经济,整日把酒言欢,最喜在戏园子里厮混,常年累月下来,武生行当扮得远在寻常伶人之上,兼着旗人本就尚武,戏台子上的花架更不在话下。宁思祖父故去后家道便彻底败落,宁思之父索性真的入了梨园行,以此为业。旧相识见了以旧称唤他宁爷,他还板人家叫宁老板。宁思记事时家族荣耀就只剩下姓氏,祖上余荫是一点也没沾上。

他与雍澈同是奉天城同泽中学高中部三年级学生,这学校为少帅所创,旨在培养桑梓栋梁,全校皆为男学生。雍澈、宁思二人同班,素来交好。雍澈请假祭祖已半月有余,宁思这日下了学便来瞧瞧他回来与否。

雍泠见是兄长朋友来了,便玩笑道:“宁哥来啦,妹妹给您请安了。”说着依着旗人规矩来了个万福,宁思忙回礼道:“二姑娘别开我玩笑,子澄兄可回来了?”

雍泠刚要答话,雍溪却在宁思背后狠扣他肩膀,要强扭过来。宁思也和家中爷们儿学得过几式擒拿摔跤的拳脚,虽不高明,但雍溪功力不深,又是年幼力弱,这一扭他不动,他却不硬受,微一沉肩,一个转身,便化了这一招。

雍溪见了忙道:“宁大哥,哥哥不在家你便许久不来,正好今日爹爹又传了我几招,我们赶紧试试!”

宁思本就不欲和她纠缠,听了这话便道:“三爷回来了?那子澄也回来了吧?可在屋里?我正有事同他讲,见过你家兄长我们再比过也不迟。”

雍泠道:“小溪你别闹,宁哥是客人,怎么一来你就和人这样,这么大姑娘了,也不怕羞?”

雍溪笑道:“哟!二姐,你倒端庄稳重,可我又怎么惹你嫌了,我们武林中人,闲来切磋切磋,哪有什么男女之分,礼教之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