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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酣举新醅(3)

梅清哼道:“我发现你们一个个的平时都眼高于顶,见了谁都不服不忿的,怎么独独跟我这雍师弟都这么谦虚起来了?上次郭黑子也…”

雍澈听见梅清管郭心阳叫郭黑子,禁不住一乐。

修篁也笑道:“大梅子你素有巨目慧眼,怎么今天瞧不明白了?那也无妨,你亲自和子澄练练不就了然了!”

梅清连连摆手,“别,我一斯文人,谁和你们一天舞刀弄棒的。再一个,‘兵者非君子器,不得已而用之。’我的功夫不是路边的把式,是动真章时防身的,非招招运劲、拳拳到肉不可,根本就演练不得!”

四人又玩笑两句,便从马上拿出干粮点心在湖边树下分食。过了正午,牵马在陵园内踏青赏景一阵,直到日影偏西,方从来路返回。

迎春之时总是抱怨春日迟来,夏至之日又埋怨春逝的太早。留春不住,何妨不去享受夏日?

终于彻底入夏,雍澈的三个妹妹也都放了暑假,她们和雍澈新交的三个朋友一来二去说了几回话便已熟稔起来。

年轻人总是很容易交朋友。

郭心阳也终于得偿所愿的见过雍书。雍澈发觉,郭心阳虽然平时话不多,可遇见了雍书却总上赶子的没话找话,雍书也瞧他顺眼,但每每郭心阳聊到功夫上的事,雍书却都轻轻巧巧的把话题岔开。

雍澈和这三人交往日深,不免察觉他们身上似乎都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

好比郭心阳是天津人,可他来奉天才只一年,东北话就已说得像个本地人。他为人聪明,学方言快过常人这还罢了,可他一暑假不回天津,着实奇怪。

再说那修篁,按他说自己是奉天本地人,却从没听他说过方言俚语,平日里官话说的比教书先生和广播里的强调还板正。雍澈也问过他所练的奇异武学是何门派,他也只说是少时得传自奇侠异士,那时年纪还小,没问过是何名目。

而同泽师兄梅清虽长得粗壮,性情豪爽,却成天以读书人自居,似乎很有些瞧不起武人。

这一个个的小疙瘩很让雍澈有些别扭,却又始终解不开来。他又想起故友宁思,想起了和宁思无话不谈的那些日子。

不觉间已到了立秋之日。节气里虽带了个秋字,可关外的天气却毫无凉意。雍家大人们白日里各忙各的,到了晚间才坐到桌前同贴秋膘。贴秋膘一俗在北方颇为盛行,便是小门小户也不免要加两个荤菜。雍家人笃信佛法,初一十五从不开荤,平日里饭菜也颇清淡,可这天也应景摆了一桌子的酒肉以作将养。雍澈心里念着郭心阳独在异乡,便跟家里打了招呼,邀他到自家吃饭。雍白喜那郭心阳为人沉稳,雍书喜他武学渊博,二位当家便无异议。

席间雍白向郭心阳问些门丁几口、学业进境、定亲与否凡此诸般问题,郭心阳一一对答。雍白见他年纪轻轻,谈吐得当,颇为欢喜,便破例与他多喝了几盅酒。

雍白小半斤酒下肚,郭心阳便已发现雍澈不胜酒力随的是何人。

吴氏唠叨着把雍白搀回房去,雍书见时候尚早,便叫内人和三个姑娘收拾了碗筷,换上水果茶点,留雍澈与郭心阳说话,自己却要出去遛弯。

郭心阳忙起身一揖,向雍书道:“三老爷,小侄最近新学了一套拳法,虽入不得您老法眼,还请指点一二!”说着不由分说,跳入院中当空而舞。

雍书当着郭心阳几次避而不谈武功,可这次人家在你面前使开,由不得你不看,只好冷笑两声,眯缝着眼睛扫了几眼。

雍澈没见郭心阳使过这套拳,起初只道他真是初学乍练,可见他练到三十招后,也已发觉这套拳法虽不繁复多变,也远不如郭心阳涉猎的其他武学花俏炫目,但一招一式都卷带风声,有若龙吟,大有开碑裂石之势。

也不知郭心阳一路拳法打到多少招,忽见他抱圆敛气,向雍书拱手道:“请三老爷指教!”

雍书淡然道:“不错,挺好,路边儿捡来的老开门八极能练出浑圆力,你也算个人物。小的们继续折腾吧,我出门了!对了澈儿,告你婶儿把我那茶泡淡点,她当煮茶蛋呢啊,那都是明前的稀罕物,太浓了晚上爷们儿也睡不着不是!”

“可是三老爷…”郭心阳见雍书不理自己,又插了一嘴,“我这…”

雍书已走到了院门边,足下不停,淡淡回了句:“实劲虚发,刚柔相济。乱炖不上台面儿,先拾掇好自家的玩意儿吧!”话没说完,人已出了院子。

雍澈见自家三叔撂下这句话后,郭心阳只呆呆的站在院子里,便拍了拍他肩膀问道:“心阳,怎么事儿?”

郭心阳望着空空的院门,喃喃道:“小西医侠,名不虚传…”

这话雍澈虽听得太多,可这会儿自郭心阳口中说出,仍不免觉着自己面上有光。

只听郭心阳又道:“子澄,你有这么高明的师父,却练成这个熊样,真是…”

雍澈闻言只想再去喝半斤酒。其实更想暴打那郭心阳一顿,可思来想去,应该不是他的对手,便只得原谅了他。

过了立秋没几天,终于到了冯庸大学新生报到的日子。

雍澈几日前早已打好了行李卷,除却被服和日常所用之物,便只多带了双新皮鞋,母亲吴氏见儿子上了大学特意买给他穿,又嘱咐无事不要穿,有事精心穿。雍白本带了个伙计要亲自送他到车站坐车去西郊,可不想推开院门见修篁已穿着一身冯大校服等在门口。

只见他躬身向雍家长辈行过礼,含笑道:“大先生三先生,二位夫人,三位小姐都请留步。咱们冯庸大学讲究学生独立,贵府上送一送本也应当应分,可不免让旁人轻看了子澄兄。郭心阳和梅万里在学校都有职司,就我一个闲人,特来迎子澄过去。”

吴氏见修篁一身笔挺的校服,想到自家儿子和他一样已是个大学生,感慨之间不禁垂泪。

雍白当着外人不便骂她,转向修篁含笑道:“如此便麻烦修贤侄了,听你的,我们就不去送了。你是当兄长的,在学校多照顾照顾雍澈。”

修篁恭道:“大先生放心,这个自然!”说着接过雍澈手中一个箱子,“子澄,就咱俩走吧,贵堂的这位小哥也甭去了。”

雍澈依言,和修篁步行到了车站,也不知坐了多久汽车,只觉着一路向西,车窗外目之所见逐渐荒凉,可盛夏的风物却是一派繁茂。直到汽车最后一次停下再也不动,修篁才向他笑道:“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