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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前朝暗潮

189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太和殿中,每日例行早朝如期举行。众大臣早早地到了殿中,趁皇帝还没到之前三五扎堆地闲聊。

当前最热的话题自然是广东那边的禁烟局势。林则徐在离朝之前信誓旦旦,而如今在广东那边也是干得热火朝天,奏报更是隔三五天就有一本回朝。

奏报中传回来的都是些好消息。比如缴获多少多少斤鸦片,比如截获几船走私,比如抓获多少个不法商人以及与其同流合污的官员。

朝中大臣窃窃私语,细听之下大多是对禁烟之事的溢美之词。

唯有一人站在众臣前面,此时却闭目作养神状一参和讨论的意思都没有。一名身着二品官官服的官员上前拱手行礼:“穆彰阿大人好。”

此人就是道光一朝权倾朝野的穆彰阿。

穆彰阿睁开双眼,开颜回礼道:“哟,伊里布大人,你是何时回京的?”

伊里布笑答道:“昨儿奉旨回京述职,今个儿早朝就过来了。”

“呵呵,你刚调任两江总督不久,自然是要和皇上情况。怎么样?比起你在云贵,江浙那边可是要清闲一些?”

“清闲什么呀。”伊里布苦笑,“林总督在广东纵横捭阖,连带江浙都要忙碌起来。平时往来的公文都要将我埋喽。”

“所以才要大人你去啊。干好了,就是对皇上对大清对我等这些在京同僚最好的助力了。林大人那里是最前线,你这里也不轻松,可要盯牢了。”穆彰阿轻握住伊里布的手,慢慢道。

伊里布头轻笑:“中堂训斥的是,下官自当殚精竭虑。”

穆彰阿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话,继续闭目养神。伊里布则重新回到门口,垂手站立。

过不了片刻,道光皇帝也到了。众臣三跪九拜之后,开始了今日的议事。

道光皇帝今日心情奇好,一扫月前的阴霾。首先是因为广东禁烟之事进展迅速,林则徐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其次却是因为后宫之中即将再添新丁。

“什么?琳贵人有孕了?”坤宁宫中皇后惊声道。

王福泉低声回答:“是的,奴婢也刚得知。太医一早来瞧过了,确实是喜脉无疑。皇上也是等太医走了才去上的早朝。”

皇后闻言怔怔,猛然挥手将桌几上的物什扫落一地。

“静妃与祥妃两人尚在,现在有多了个琳贵人,好,好!王福泉,本宫记得乌雅氏进宫有数年了吧?”

乌雅氏是琳贵人的姓氏,王福泉答道:“正是,之前一直不见皇上临幸,年前还因为打碎了太后心爱的青花瓷瓶被贬为常在。”

“那怎么又会怀上龙嗣?”

“娘娘您忘了?自从静贵妃代掌六宫以来,就对敬事房要雨露均沾不可专宠,因而月前琳贵人就被翻了牌子。哦,那个时候她还是琳常在呢,万岁爷临幸之后才升了她的位分,做了贵人。”

皇后咬牙切齿:“又是静妃!”

“这不只是静妃呢,琳贵人可是祥妃宫里的人。”王福泉在提醒道。

皇后仰面叹了口气:“如果只是静妃还好对付,可是祥妃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这是要瓜分圣眷啊……可怜奕詝断腿至今未愈,而皇上竟然没有对此事深究,将几个太监打死了事。奕詝啊,我的奕詝啊!”

王福泉沉默不敢应声。

奕詝腿伤之后,皇后常常掩面叹息,有次竟然当他面黯然落泪。奕詝腿瘸了意味着他继位的可能性被降到了最低,而且作为一个皇子,瘸腿将是他一生难以磨灭的伤痛。静妃与祥妃这招棋实在太狠了,甚至比让奕詝身死更绝。

“娘娘,”王福泉欲言又止,皇后挥手道:“有什么事你就吧。”

“琳贵人的伺候宫女跟奴婢是熟识,或许有些事情可做。”

皇后坐正身子急问:“真的?你与她关系如何?”

“这关系……额……应该……还是满密切的……奴婢……”王福泉吞吞吐吐,皇后不耐烦道:“有什么你就什么,别给本宫支支吾吾的!”

王福泉咬牙跪倒在地:“奴婢曾经有段时间中意她,她也中意奴婢,所以,所以,所以结过对食,只是后来性格不合又分开了。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

“哦?还有这事?”皇后面露喜色,“你来,本宫当没你这回事。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无逸斋中奕忻正与奕誴交头接耳。

“啥,琳贵人有喜了?”奕忻惊讶道。

“嘘,嘘,别那么大声,我也是听额娘的。”奕誴对他挤眉弄眼。

看不出来道光这么能干,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连发连中,可惜啊,又一个如花美眷被糟蹋了,想当年阿哥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木有摸过,天理何在啊

有清以来如此腹诽自己老子的阿哥他是头一个。

琳贵人十九岁跟宜泉一样是十四岁入的宫,难不成宜泉五年之后也要被那什么了?可能还用不了这么长,祥妃最近一直让静妃将宫中关系好的年轻妃嫔的牌子递上去。

想到此,奕忻又不住一番恶心。

两人的窃窃私语被冷冰冰的一句话语打断:“师傅们回来了。”

两人赶紧滚回位置坐好,奕忻声对奕詝道:“四哥,谢了。”奕詝并不理他,只盯住手中的论语,不住诵读。

奕忻心中叹了口气。奕詝自从伤后回到无逸斋就是这个样子,对两人都是冷漠之极,每天与他们少有上三句话以上的时候,更多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在那里诵读课文。

奕忻原以为奕詝至少要在坤宁宫里呆上两个月时间,谁知不到半个月奕詝就拄了拐杖回到了无逸斋。

而且一回到无逸斋就是这个模样,兄弟之间虽不已成仇敌,但也形同路人。

早朝结束,道光走后穆彰阿率先走出了太和殿,刚出殿门不远,伊里布就随身跟了上来:“大人。”

“到我府上再叙吧。”穆彰阿目不斜视,伊里布闻言拱手目送他离开。

穆彰阿回到府上,下人伺候他换上了常服,沏了壶铁观音在大堂之上端坐。不一刻,门子就来传报:“老爷,伊里布大人来了。”

伊里布此时也换了常服,一身黑色印花马褂款款而来。

穆彰阿起身相迎:“伊里布大人龙行虎步,在江南是春风得意啊。”

伊里布谦声道:“中堂大人这是在取笑在下,江南的日子不好过啊。”

“来,来先坐下,来人,奉茶。”

伊里布谢过之后将毡帽取下放到茶几上,在下首正襟危坐。

穆彰阿轻笑一声:“在府上就不要如此拘束了。之前在朝堂之上,人多口杂,与你也不好多言,此时尽可畅所欲言,来跟我江南的情况。”

伊里布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道:“中堂大人,下官之前在江南日子不好过真不是谦虚。”

“哦?”

“林则徐在广东禁烟,刚去那段时间还好。最近两个月他突然风向大变开始着手严禁,封了广州港不,还往福建浙江发文,让我等严守海禁,每隔三日还发文问询是否查获有走私船只。”

穆彰阿眯眼赞道:“林静远果然行事周密,禁鸦片之心非常坚决。”

伊里布不解:“大人这哪里话?他是两广总督,下官是两江总督,官阶上算是平级,可在公文中语气却是如上峰一般,语带问询,下官真是……”

“真是什么?伊里布你去云贵历练了几年,心性还是不见长。林则徐现在什么人?御命钦差,见官大半级,也可以是你的上峰,这气都受不了么?”

“受气无所谓,只是大人也知道,他林某人在广州闹腾,弄得今年底下的上贡直接折了八成,那可是近百万两雪花花的银子啊,中堂大人您可要管管此人。”

穆彰阿冷哼道:“怎么管?当今圣上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今日早朝对广东禁烟之事满是褒奖之词,上意已定我等做臣子的只能遵从。”

“那总不能任他胡作非为吧?”

“你放心,”穆彰阿起身道,“他蹦达得越厉害老夫就开心,老夫不止不去制止,反而要为他再添一把柴火,让他烧得更厉害些。烧着烧着,人会烧没的,但是真金白银烧不掉只会越烧越多。”

“大人的意思是……”

“你和其他人只要等着,林静远的路就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