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千紫裘 > 087 阴谋

087 阴谋

“她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什么时候不请,非要这时候请!”郭夫人忍不住甩开吴大娘的手,指着柳儿道:“你去告诉她,郭夫人这里缺不了宜安。”

柳儿面露怯色,如实道:“是老夫人同意的,说是下个月谷祀一事,还说知道夫人离不了宜安,只不过半刻工夫,碍不了夫人什么事,商议完了,回来就是。”

郭夫人气得要吐血,挥着手:“都滚走!”

吓得那柳儿吐着舌头缩回去,朱璺闻言起身告退。

终于跨出了荣椒院的门槛,看着门外姹紫嫣红,鸟鸣蝶舞,心里的阴影又慢慢消散开去。

“姑娘,你总算出来了,婢女们都提心吊胆。”朱璺刚走不到几十步,结香和朗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心有余悸道。

“让你们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是你们求的老夫人吗?”

结香和朗月互视一笑,结香道:“是丁夫人,还是丁夫人了解郭夫人,知道不会放人,拿老夫人压着她,她才放了姑娘。”

华椒院

丁夫人同白大娘看着布料,甚是满意,见宜安来了笑道:“这是宫里赐的蜀锦,你来瞧瞧,各色花纹的都有,能叫得上名字的就有数十种,大明光,小明光、大登高、小登高、蒲桃文锦,斑文锦,凤凰朱雀锦,白锦,以及蜀绨、青绨以及大交龙、小交龙,那几样是新料子,连我也没见过,摸上去也和普通的缃绮不同,这都是谷祀仪服裁制用的,各封地都赏了,听说我们这里赏得最多的,这都仰仗了明公子啊。”

“明公子?”朱璺突然听到神仙一般的明叔夜名字,有些感慨。

这几日忙着应付郭夫人的勾心斗角,她有一度时间不曾好好睡过。

还不知道这明叔夜有没有听她的话,远离南宫昭,这样的大才子,好好活着才不暴殄天物。

丁夫人目光都落在那些眼花缭乱的锦缎上,边摸边笑道:“是啊,天下名士明叔夜出自我们沛王爷的封地,皇太后十分喜欢,不光赏得多,嘉奖也有。沛王爷现在合不扰嘴,明叔夜真为我们沛王爷增光啊。”

朱璺笑道:“明公子神仙一般的人,只是没想到,皇太后也知道他。”

“宜安,这样的男子世上只有他一个,若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啊。”丁夫人放下料子,突然回头,语带戏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笑。

“丁夫人别开宜安玩笑了。”朱璺一头黑线。

她才不要当寡妇。

丁夫人道:“我说正经的,这次老夫人信任我,由我主持谷祀,沛王爷呢,也发话了,今年不同往日,要找一个德才俱佳的人选亲自登上祀坛,我安排了你和明叔夜齐登上去,向谷神祭拜,你要做好准备。”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

丁夫人找她原本是为这件事!

听说大齐国登坛是很隆重很荣耀的事,她这是第一次出席,本已好奇,没想到现在丁夫人,要安排她和明叔夜同时登坛。

丁夫人这是有意要乱点鸳鸯谱啊。

朱璺想到这里,忙道:“我一个庶女身份,怕不能胜任呢。”

“什么庶不庶的,现在的仕途都改为科考了,各凭本事,宜安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丁夫人笑着,也不等她再反驳,又道,“就这么定了。”

丁夫人拉着她看旁边一匹织金流云蜀锦道:“这块布料和你很配,留给你裁制新衣。”

就在这时,丁夫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受了惊吓道:“呀,宜安,你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啊?”

昨天一夜没睡没有黑眼圈才奇怪,朱璺淡然道:“昨晚没睡着。”

“是没睡吧?”丁夫人不相信地重复了一遍,压低声音,“她故意不让你睡觉吧,今天也累得够呛了。”

没等朱璺开口,门外忽然有荣椒院的婢女来道:“郭夫人说了,半刻钟已过,宜安亭主该回去了。”

丁夫人阴阳怪气地笑道:“难为她还提醒时间。”

那婢女自然不敢和丁夫人抬杠,说了这句话,就退到门外等着。

朱璺淡笑:“那我,过回去了。”

“上次你来,是不是她叫你来求我提早接长乐回来?”丁夫人突然问起来。

朱璺点点头道:“但是六姐确实做得太过分了,所以我没有听母亲的话,母亲对我更不待见了。我同丁姨娘一样,谁对我我,我才会对谁好,绝不当个烂好人。”

丁夫人笑着点头,道:“趁她所愿。”

丁夫人话只说一半,另一半留着,众人也不解她的意思。

朱璺一走,白大娘看着丁夫人心情似乎很好,就走上前道:“夫人,难得真得要替嫡女求情?”

丁夫人一笑:“她不回来,怎么请君入瓮呢?”

自从流产之后,丁夫人与郭夫人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

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朱璧,但丁夫人心里明白,幕后指使人是郭夫人。

她要郭夫人尝一尝同样的感受。

傍晚时分,宜安端着汤药坐于一旁几上,服侍郭夫人喝下。

谁知郭夫人一口没进肚,打翻她药碗道:“你要烫死我啊?”

刚刚熬制的汤药突然洒了一地,说实话,这汤药并不烫,而且是陈大娘试过温度才叫她端进来的,但是郭夫人看她不顺眼,不管她做什么,都不能遂意。

郭夫人霍地从榻上跳起来,指着宜安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知道你嫌了我,懒怠在服侍了,说孝顺的话不过是敷衍而已,有你这样的女儿,我都觉得丢脸,你怎么不去寻死,死皮赖脸地活着有什么意思?”

郭夫人恨不得她早点寻死,这样,也不用自己费尽心思地动手了。

谁知言语侮辱、精神打击,那朱璺就是无动于衷,活得像杂草一样精神,令郭夫人更为恼怒。那张脸总让她想起房姬死前的话:

我死了还有我的女儿报仇,你不想到的,你不会称心如意的,最后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嚎声,令她毫毛竖起。

外面的婢女们听到了一时不敢进来收拾残局。

朱璺充耳不闻,郭夫人骂累了,见她仍然若无其事,没心没肺的样子,恨不得宰杀了她。可郭夫人是当家嫡母,朱璺在荣椒院,死也绝不能在她的院子里!

不管了,先杀了再说。

郭夫人对庶女已经由恨生怕,此女总是大难不死,让郭夫人心生畏惧。

屋子里一片死寂,陈大娘悄悄支了两个小丫头去收拾药汤。

朱璺淡淡道:“母亲若觉得我服侍不周,就让婢女服侍吧,我早说过了,让我服侍,怕不能让母亲满意,母亲只说无妨。”

“你的意思是怪我了?怪我支使你?”郭夫人瞪了一眼宜安,笑容里一股寒意。

“女儿不敢,只是希望母亲能宽心养病。”宜安道。

郭夫人看着她恬淡的面容,不先之前那般唯唯诺诺,不禁皱了眉头,心里想着这个庶女真留不得了。

晚上掌灯时分,郭夫人又吵着头痛,陈大娘道:“夫人,婢妇替你按一按。”

郭夫人却挥挥手道:“宜安呢?”

朱璺走上前揖道:“宜安在此。”

原本以为郭夫人要故伎重施,朱璺正要上前替她按一按,郭夫人却挥挥手道:“今晚你也歇着,让婢女们服侍就好,在这里我也嫌吵,隔壁那间屋子空出来,你睡那里吧。”

朱璺笑道:“母亲,不必麻烦,我回北灵院,明天早上再来就是。”

郭夫人微微闭着眼睛,似乎头痛得厉害,带着厌倦的语气道:“母亲一时半刻还离不开你。你就住隔壁吧,我招呼你时,你再过来。”

朱璺不知道郭夫人为何有此意,只得跟着陈大娘,打了灯笼往旁边的厢房过去。

谁知郭夫人说的隔壁,竟然是荣椒院最偏的厢房。

离郭夫人所居正房后面偏东北角。

夜晚风高月清,几个婢女左右撑着八角琉璃灯,领着她过去,幽魅魅的竹影投射到廊沿里,斑驳陆离潜伏着重重危机般。

“陈大娘,这里怎能是母亲说的隔壁厢房,我还是回北灵院吧。”

说着要返身,那陈大娘忙拦住她笑揖道:“宜安亭主稍安勿躁,夫人说的就是这间,夫人知道亭主喜欢安静,所以拨了这间僻静之所供亭主休憩,白日里奴才们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一切都按着亭主的喜好置备的,还望亭主不要驳了夫人的一片心意。”

看样子,如果不进去,陈大娘不会让她走。

她壮了胆子笑道:“你前面带路吧。”

陈大娘推开那扇门,果然房子里收拾得十分妥当,而且极为精致,八宝琉璃架上,置有各种奇珍异宝。

朱璺随意看了下,所见之处令她大吃一惊。

架子上摆着汉宫里的焚香金宝鼎,陈阿娇当日所用描金白玉著,王昭君所弹琵琶琴,貂蝉浣过的纱,西施戴过的梅花钗,上设着太平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錾铜钩上悬的是大姑姑当日所用粉光联珠帐。

朱璺吃了一惊,道:“陈大娘,宜安没有这么大福气,住得了这里,还请换一间。”

陈大娘淡淡一笑,道:“姑娘是身份尊贵的宜安亭主,住得了。”

说着也不等她再行反驳,领着众人出去,顺手反带上门。

前面又传来郭夫人高声的呵责声和婢女的求饶声,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朱璺打量着房子里的装饰,太过奢侈,看得人眼晃。

窗边有轻轻的敲门声,朗月的声音传来:“姑娘,是我。”

宜安开了门,朗月进来道:“我来接姑娘去华椒院……”

“郭夫人,她住进去了。”陈大娘得意地上前禀道。

郭夫人挥挥手,底下求饶的婢女退下去了,淡淡一笑:“哦,在做什么?”

“这么多金银财宝在身边,她在慢慢看着呢……”陈大娘得意一笑。

郭夫人满意道:“最近睡眠不好,是不是再添一柱薰香?”

“当然。”

陈大娘睁着一双吃人的眼睛笑语盈盈。

半夜荣椒院一片死寂。

房子里薰香浓郁飘溢至院子里,人影鬼魅,如那薰香影影绰绰……

栖在屋顶的几只乌鸦无声无息地盯着廊沿上,鬼鬼祟祟的人影飘来飘去。

……

鸡鸣时分,东方刚出鱼肚白,赵大娘迫不及待,笑语盈盈地来敲门。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倾城倾国的沛王七女和一个贫贱的寒士在房间里厮混了一夜。

赵大娘轻敲了两下门,如她所料,无人回应。

她想也不想把门推开,也不去望一下,就拍着大腿往正房处跑:“夫人!夫人!不好啦!不好啦!”

陈大娘的嗓门非常大,连院外的人都能听到。

郭夫人笑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夫人!宜安亭主她——”

这一声惊恐令郭夫人精神一振,笑得更加开怀:“她怎么了?”

“母亲,在问我吗?”突然房门外传来一声极平平常常的回话,只是一声,却令郭夫人心像被挖了一般呆住。

陈大娘差点跌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外面看看。

她,她竟然陪着老夫人一起走进来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宜安已搀了老夫人坐在上首软榻,老夫人心情似乎十分开怀,道:“大清早上的,没想到我过来吧,我来瞧瞧孙女,这些天没见,也怪想念的,只希望她别恨祖母啊。”

郭夫人惊恐着,不知道老夫人在说什么,望望陈大娘,那陈大娘也是一头雾水。

昨夜的薰香剂量很重,照理,朱璺应该在那间偏房昏睡呀。

宜安的面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道:“母亲,我正有件高兴的事情要告诉您,您听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郭夫人吃惊道:“哦,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和老夫人一起来的?”

“是啊,母亲,昨晚,丁夫人叫了我——”宜安笑道。

正说着外面有婢女神色异常跑进来:“夫人!夫人!出事了!乐亭主她——”

婢女没命地跌跑进来,刚要说下去,突然看见一屋子人,又见老夫人在场,神色大变,忙住了口,哆嗦地立在一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