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潜, 如今你是几阶炼丹师了啊？”楚宁一反之前地先问了一句。
“回师傅, 弟子已能炼出五阶丹药了。”姚潜眼珠子转着, 面上却老老实实回道。
“五阶炼丹师了么？孺子可教。日后多读道藏，多静修。”楚宁说完看向孟裳和黄依依。
姚潜懵逼地抬头, 眨巴了一下眼睛, 那表情仿佛在说：“这就完了？这么简单？”
站在他旁边的明乐无语地一弹指，一道灵力便不轻不重地打在他膝窝处。
他这才反应过来叩谢：“谢师傅教导，弟子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好么？师兄师姐们都得了师傅好一串指点，怎么到他这儿就几个字完了？师傅是在敷衍他么？
姚潜扁扁嘴，明明几百岁了，却露出如此明显的幼稚表情，那委屈劲儿，傻子都看得出来。
上座的楚宁心中好笑又无奈, 偏有徒子徒孙们在场, 她不好当场说他, 只得掠过不提。
“孟裳、黄依依，尔等心性坚定、恒心向道, 为师心中甚悦，往后多向你们二师姐学习, 坚守自我、勤奋努力, 需知心无旁骛, 方能专而求道, 终可飞升成仙。”
孟裳和黄依依拜倒在地：“累师傅劳心指导, 弟子铭感五内。”
她们轻易就听出了, 师傅是在提点她们，要专心修炼、切莫分心，而且还称赞她们能坚守本心，至于心无旁骛……大抵是怕她们如有些女修般耽于情爱吧！
这七个亲自教导过的弟子说完了，轮到余下弟子时，楚宁只勉励了几句，又挥手一一给了见面礼，便算完了。
这些弟子多是明乐他们这一辈收的弟子，以及第三代、第四代的弟子，他们自有他们自己的师傅教导，不必她这个师祖、太师祖插手。
除了几个闭死关和外出历练的弟子没能当面给份见面礼，其他弟子无一遗漏，就连落枫山上的仆役弟子，她也人人给了一**丹药，他们都是领了门中做仆役任务的外门弟子，比之内门弟子更不容易些。
打发了徒子徒孙离开，持正殿里就只剩下了明月七个弟子，这时楚君泽和白棠亦从外面回来，自发地寻到楚宁下手坐了，姚潜第一个很有眼色地翻手拿出茶具煮茶，由孟裳和黄依依分别端给在座诸人。
“各峰都送了信儿，定了一月后落枫山一聚，需要采买的灵果灵米灵蔬，也给仆役弟子们交代了，他们自会尽快备齐。”楚君泽抿了口送到他手边的灵茶，开口就是正事。
“你这是准备大摆筵席了？”楚宁含笑看来，“可有人掌厨？若是做的不好，各峰首座怕是不依。”
楚君泽从容回道：“姑姑以为我这些年是白干的？”
楚宁抿唇一笑不接话了，这还是嫌她撂挑子了嘛，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如此小心眼呢？明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啊！
“琴依姐姐请了么？”白棠晃着小短腿，目光期待地问。
明乐七个默默将眼神避开了这位四百多年都没见长的大师姐，平日里大师姐虽形貌年幼，可面对他们及旁人时却十分严肃靠谱，很有大师姐的范儿，今日许是在师傅面前，竟不自觉露出这等孩童举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林泠和姜离视线一触，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感慨复杂，时过境迁，再仿佛也不是真的一如当初啊，他们……都长大了，根本找不回少年时的简单和纯粹了。
“芷华真人这些年对我们关照有加，自是不能不请，只是时间太紧，不知她们师徒赶不赶得及。”楚君泽面色无异地道。
白棠却打趣地瞅了他几眼，朗声笑着转头爆料：“师傅，等宴请结束了，你怕是要赶着给师兄主持双修大典了呢！”
“双修大典？”楚宁眸现好奇，转眼打量自家侄子，面上露出喜色，“我不在这些年，你竟谈了对象？”
这是地球上的说法，在修真界听来显得很怪异，不过明乐等人大抵也能明白是何意思。
“姑姑以为如何？”楚君泽神情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十分郑重地问道。
楚宁心知，他这般问是在征询她这个唯一血亲和长辈的意见，她也感受得到他对此事的重视，这些年他们姑侄相伴，始终不见他对哪个女子上心，没想到缘分却在这里。
“只要你们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我自是全心祝福你们的。”她眸光慈爱地落在楚君泽身上，这一刻才忽地有种“他长大了”的感慨。
“我这就传信给琴依姐姐，让她好生高兴一番。”白棠比当事人还激动，说风就是雨地便冲了出去。
“大师兄要与顾师姐结成道侣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翻翻家底，好早点准备贺礼吧！”明乐左右看看，笑着恭贺了楚君泽。
“二师姐说的是，万一寻不出像样的，也来得及四处去找啊！”孟裳掩唇一笑，假作着急地蹙了蹙眉。
“师傅、大师兄，那我们就先告退了！”林泠认真地点头附和，第一个行礼道。
姜离、徐彦亦起身告退，不太愿意走的姚潜只好磨磨蹭蹭跟着一起。
目送他们几个出了殿门，楚宁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楚君泽亦凝眉垂目，两人一时间虽未开口，但刚才轻松愉悦的气氛已慢慢消散了。
“既然决定宴请了，索性就多请些吧，这些年凡是帮了落枫山一把的全部发请帖，若是送请帖的人手不够，可在门中发些送请帖的任务。”楚宁双手拢在腹部，语声带着些感念。
“芷华真人、剑峰、永夜峰、芩守峰、烽火峰以及问道峰掌门一系，皆是当年姑姑失踪后，第一时间关照落枫山的，后来门中近半的各峰首座亦着人前来问候，不过此后再没有其他实质性的帮助。”
“人走茶凉，实乃人之常情，我与他们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能来问候一声就需我们感念于心。”楚宁叹了一声，“你将当初前来问候过的名单给我，过几日准备好谢礼了我亲自去一一拜会。”
“姑姑一去四百多年，我在湖心小筑发现了你留下的各色修炼资源，如今已用的差不多了，这些年我陆续有所补充，可还是寒酸得很。”
“这个不妨事，本就是当初整理出来准备留作落枫山库存的，如今我既已回来，再重新添置便是。”
“另外，这些年道门中很是动荡了一番，我详细与姑姑说说吧。”楚君泽斟酌了一二，觉得比之旁的，这是第一个需要着重说明的。
“青霄真人卸任掌门闭关了，这事你路上不是说过了？”楚宁挑眉，她已经知道道门掌门换人的事，且换的新掌门她也知道，便是当年闻名道门上下的大众情人---风卿沉。
“掌门更迭并不奇怪，我要跟姑姑说的，是当年藏山秘境之行结束后，道门上下持续了一百多年的大整顿。”
“大整顿？整顿什么？”
“姑姑回来时怕是没留意，如今的道门，比之当年我们初初拜入时，弟子数目减少了近半，这还是近两百年陆续招收新弟子又补充了的结果。”
“裁减弟子了？这是为何？那时竟毫无先兆！”楚宁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通这里面的缘故。
“大抵是青霄真人有感于道门弟子良莠不齐之故吧！”
“若果真因此，为何之前那么多年都未曾发作？此事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缘由？”楚宁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那百多年间传闻很多，只是无一得到证实，当时内门尚且还好，外门却闹闹哄哄足足折腾了几十年，这还是在请了数位渡劫期长老坐镇的前提下。”
“裁减的弟子都是？”楚宁问出口时心中已有猜测。
“门中致微老祖的通天玉阶一出，外门中凡是没能通过的、或是登上通天玉阶后表现不好的，全部被清理出了道门，其中自然不乏心中不服的、怨声载道的，种种情态、不一而足。”
“定然有许多冲突吧？甚至是伤亡？”
楚君泽想到当年的种种，不由得闭上了眼：“那时叩门峰前的血就没干过，不过，那些不甘被逐非要出手讨要说法或补偿的，多半也身负罪孽，死了理所应该！”
“内门……可曾如此整顿？”楚宁不由得问道。
“本来也要一视同仁的，后来实际执行时却将各峰的嫡传弟子、亲传弟子、记名弟子都掠过了。”
当时落枫山上只有楚君泽、白棠两个嫡传弟子和明乐七个记名弟子，自是不在整顿之列，所以，落枫山反而成了少有的安宁之地。
楚宁很能理解这样的决定，内门的精英本来就多是这三类弟子组成的，若是让他们经过这么一遭筛选似的整顿，对门派的归属感定会受此影响有所打折，这绝非门派所乐见的。
“时至今日，整个修真界对此事仍是众说纷纭，多半都觉得道门是没事找事，既然要如此裁减弟子，自道门开派起为何又要扩大收徒范围呢？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像别的门派那般，将收徒门槛直接拔高！”
楚宁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任何替道门辩解的话，的确，何必多此一举呢？